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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情書 第103節(jié)

    瘦細(xì)慘白的手指遞過來一張銀行卡。

    沒有等林意七反駁,他先接過自己的話繼續(xù)說,“我想過了,我媽現(xiàn)在這樣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再等一年,也不是不可以……我還是想靠自己的努力來掙錢,給她裝假肢。這錢是你自己掙的,我不能收,七七姐,還是要謝謝你,我真的很感謝你,那天和你說了之后,我心里好受多了?!?/br>
    話說到這,林意七也沒再反駁什么。

    午后淺陽落進(jìn)長廊,落進(jìn)少年眼底,晶亮閃爍,充斥著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林意七垂下眼,接過銀行卡,輕巧彎起眼角,“嗯,下回有需要再來找我,回去訓(xùn)練吧!”

    從基地坐地鐵直達(dá)市中心,地鐵口剛好在商場樓下負(fù)一層。

    二月底,空氣微暖。

    林意七穿了件加絨衛(wèi)衣搭牛仔短裙,上身暖下身冷,地鐵口有風(fēng)吹進(jìn)來,將單薄絲襪下小腿吹得打顫。

    真冷。

    加快步伐,走進(jìn)全覆蓋暖氣的商場內(nèi)部。

    商場負(fù)一層是美食城,從扶梯上去剛好在電玩城門口,充滿未來科技感的燈束變化,細(xì)看之下,也不過是幾臺抓娃娃機(jī)。

    快速走過。

    又緩緩?fù)肆嘶貋?,停頓在其中一臺之前。

    一只斑點(diǎn)狗小公仔,歪著腦袋卡在出口,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傻呵呵的。

    同樣是小狗,扶槐要是能有它這種樂觀的精神就好了。

    出了商場,冷風(fēng)掠來,冷得哆嗦,快步跑進(jìn)單元樓電梯,電梯外還站著個中年人,看著也不像急著上樓的樣子,林意七便關(guān)了電梯。

    拍了張拿著小狗的照片發(fā)送給扶槐:【像誰?】

    不純情小狗:【睹狗思我?】

    嘖,他倒是自覺。

    ……自覺又自戀。

    林意七從電梯走出來,開門回房。

    打字:【麻煩這位小狗先生像它一樣,多笑笑,好嗎?】

    不純情小狗:【在努力了】

    回屋放下包包,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吧臺邊的高腳椅上給扶槐發(fā)消息。

    林意七:【你下午去哪兒啦?基地沒看到你】

    不純情小狗:【和海源來扶氏牽個合同。你下午去基地了?】

    林意七:【嗯,上次有根筆落在那里,去拿了下?!?/br>
    林意七:【晚上給你做大餐!】

    她和扶槐都不是會自己做飯的人,平時不是他打包回來就是一起點(diǎn)外賣。早上看新聞,不少外賣處理工序不衛(wèi)生將顧客吃出了問題。

    想著反正自己也在家,不如動手試試做飯。早上備齊了食材,買了點(diǎn)蝦、洋蔥、還有幾個翅根和土豆……沒什么頭緒,先煮點(diǎn)米飯吧。

    剛將米飯下鍋,就聽到有人敲門。

    回來得這么快?

    以為是扶槐沒帶鑰匙,系著圍裙就去開門了,但門外站著的不是扶槐,而是一個中年男人。

    拉鏈夾克衫,瘦削,身材挺拔,四十多歲的樣子,縱使上了年紀(jì)皮膚有些衰老,但依稀還能看出五官豐朗英俊。

    莫名的,有種熟悉感。

    林意七認(rèn)出他就是剛剛在樓下電梯口碰到的男人。

    還沒開口詢問,對方卻先問,“你是?”

    表情比她還詫異的樣子。

    林意七:“……呃,不是您來敲門的嗎?”

    對方愣了一會,抬頭看了看門牌號,好像確認(rèn)了自己走得沒錯,視線往門里望了望,語氣禮貌,“不好意思,我是來找扶槐的,他……是住這兒吧?”

    是扶槐家里人?

    “是?!?/br>
    林意七點(diǎn)點(diǎn)頭,“不過他現(xiàn)在不在,請問您是?”

    男人笑了下,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玄關(guān)燈光落進(jìn)眼底,他注視著林意七,像慈祥地端詳,但也只是兩瞬,就不留痕跡地收回視線,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是他的父親,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進(jìn)去坐著等他一會?”

    門后,林意七的表情有幾分凝固,“父親?”

    男人笑,“是?!?/br>
    林意七定定看了他兩秒,倏然彎起嘴角,“不好意思呀,我的粥糊了,需要看一下?!?/br>
    說完,不待對方反應(yīng),迅速關(guān)上門,動作飛快地將門反鎖。

    門鑰落下的瞬間。

    小臉也“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扶槐和扶梔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而他們的父親早在扶梔母親懷孕時就為了救一個溺水兒童去世,扶梔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父親。

    那這突然冒出來的父親又是從哪里來的?

    手心有些發(fā)涼,她迅速走開大門,躲到了書房里準(zhǔn)備報警。

    猶豫片刻,先撥給了扶槐確認(rèn)。

    扶槐聲音含笑,“怎么了小寶?這么想我?”

    林意七掩著手機(jī),壓低聲音,“有個男人來敲門,個子瘦瘦高高的,說是你的父親。是你家親戚嗎?”

    一瞬的凝固。

    聽到電話那頭海源喊道,“喂你去哪里啊——”

    扶槐聲音出奇的緊繃,是林意七從未聽過的慌亂,“小寶,不要開門,不要理他,等我回去。”

    林意七還有滿腹疑問,但那頭電話掛得很快。

    很奇怪,聽他的語氣,不像是非常出乎意料的樣子,但似乎又不是很歡迎對方,是認(rèn)識的人?難不成是仇家?

    林意七脫了拖鞋,從書房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悄無聲息走到廚房,抄起一把菜刀。

    不行,這個殺傷力太強(qiáng),搞不好要人命的。

    放下刀,雙手抱起灶臺上的砧板,又搖了搖頭,放下砧板,視線在廚房掃視一圈,最終抄起了一口平底鍋。

    這個不錯,重量剛好,具備一定的保守攻擊力。

    將手機(jī)調(diào)成靜音,抱著平底鍋躲在廚房柜臺之后,緊張等候扶槐回來。

    扶氏大廈離這里本就不遠(yuǎn)。

    大概五分鐘左右,林意七就聽到門外傳來扶槐的聲音。

    “你來這里干什么?”

    和他一貫平淡漠然的聲音不同。

    這一聲質(zhì)問,很顯然帶著隱忍不下的慍怒。

    大門隔音效果很好,后頭的對話林意七就聽不多清楚了。

    只能聽出扶槐的聲音似乎充滿憎惡,偶爾夾雜著幾句臟話,而另一個中年男人則是不斷好聲好氣的,似乎在央求著什么。

    兩人很顯然是認(rèn)識的,爭執(zhí)在門外持續(xù)了很久。

    林意七都不知道對方是誰,自然也不好出去插嘴,就緊張地抱著平底鍋站在門后等著。

    過了很久,門外好像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兩人還在不在,只是沒聽到聲音了。

    難道一起走了?

    又在門后焦灼地等了一會兒,仍然沒聽到聲音,林意七這才握著鍋,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查看。

    走道的聲控?zé)舸藭r已經(jīng)暗下,漆黑晦暗的過道,靜無人聲。

    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走了也不說一聲。

    莫名其妙。

    收回視線,準(zhǔn)備關(guān)門,玄關(guān)昏黃光影隨著門縫開合偏移,閃過一抹晦暗的銀光。

    林意七也是在這時,動作頓住。

    扶槐沒走。

    他只是沒有進(jìn)門,只是安靜地坐在門外的陰影里。

    對門施工,地面灰蒙蒙地布著塵。玄關(guān)一點(diǎn)光束透過門縫,男人的白色襯衣被灰擦得臟兮兮的,頭發(fā)也有點(diǎn)亂,金色發(fā)圈上的小菠蘿被隱匿在陰翳中,看不見光澤。

    他屈起一邊膝蓋,額頭抵著手肘,頭顱低垂。

    好像在傾瞬間,這幾個月構(gòu)筑起的輕松的、開心的回憶盡數(shù)殆盡。

    光只是短暫在他身上眷顧了片刻,時間鐘聲敲響,任何光亮和色彩迅速抽離消失,他又陷入了黑白色調(diào)的晦暗角落。

    變成了半年以前剛剛相遇時,那個沉郁又頹然的小狗。

    好像心口被人揪起一塊。

    林意七緩緩蹲了下來,指尖覆在男人冰涼一片的手背上,輕輕拉了拉,柔聲道,“怎么啦,怎么——”

    說話時,走道間的聲控?zé)袅疗稹?/br>
    林意七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明晃晃的燈光,穿過凌散碎發(fā),將男人眼睫上一點(diǎn)淚漬照得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