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去找陛下，楚禎卻拐彎去了麟舞閣。

    楚禎進(jìn)入麟舞閣第一件事，便是大手一揮，劃了三百兩銀子帶閣內(nèi)各總旗去長安城中心的萬家酒樓包了酒樓三日，訂了十二桌萬家酒樓最貴最好的所有菜品。

    好巧不巧，萬家酒樓就在卓府外面的第一條街上。

    從夏侯虞那兒喊冤無果，落魄而歸的卓大人經(jīng)過萬家酒樓，向上抬了一眼，便見萬家酒樓二樓靠窗醉酒的楚禎。

    卓大人雙手捏緊了拳頭，死死盯著楚禎用他的俸祿開懷享樂的笑容。

    許是感受到敵意，楚禎往下一看，見是卓大人，嘴角裂開，沖卓大人舉杯，仰頭飲盡一杯酒。

    一瞬間，卓大人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他無比沖動(dòng)想要沖上樓與楚禎理論，質(zhì)問楚禎是不是他在陛下耳邊吹了耳旁風(fēng)，甚至想威脅楚禎，是不是不想要五石散了。

    但卓大人望了望自家方向，想到他的妻子，只能忍下這口惡氣。

    卓大人沉沉嘆一口氣，抬腳剛要走，身后楚禎突然叫住了他。

    “卓大人，上去和兄弟們飲一杯？”

    卓大人心頭火立刻涌起，轉(zhuǎn)身快步走到楚禎面前，惡狠狠道：“楚禎！我哪里惹你了？你要在陛下面前給我扣這樣一個(gè)帽子！”

    楚禎笑瞇瞇說：“卓大人怎么就這么肯定是我吹的風(fēng)，興許是卓大人的確做了什么背叛陛下的事呢？”

    “我能做什么事？！我勤勤懇懇，為了大周，為了朝堂，還不夠嗎！”

    楚禎聽罷，雙眼直勾勾看著卓大人，皮笑rou不笑的。

    “曾經(jīng)，我也執(zhí)拗地認(rèn)為，所謂皇帝，不過是一個(gè)稱謂而已，忠臣忠的才不是那個(gè)位子上的人，而是國和民。但當(dāng)我真的靠近那個(gè)位子，才發(fā)現(xiàn)，若朝堂之上皆是卓大人這樣的臣子，再開明的皇帝都無法施展拳腳。”

    “我……我這樣的臣子？”卓大人不解。

    楚禎靠近，道：“再說了，卓大人的貪污罪，就真的那么無辜嗎？”

    “你什么意思！我當(dāng)然……”

    “卓大人既然覺得自己兩袖清風(fēng)，那么請(qǐng)問，五石散是從何處來的？”

    “你還有臉問五石散，”卓大人面目猙獰，“五石散全去了你那里，若查，難道不應(yīng)該先查你嗎？”

    “五石散的原料為白石英、紫石英、石鐘乳、赤石脂和石硫磺五味。這五味藥各個(gè)都是正路子可得的，我不過是沒有制藥的門道，便同曾是太醫(yī)府的卓大人討要……”

    楚禎拉長了音，射去了質(zhì)問的目光。

    很顯然，卓大人反應(yīng)過來了。

    楚禎：“五石散來處光明正大，卓大人慌什么？還是說，五石散里額外加的幾粒烏子葉，才是真正讓卓大人心慌的原因！”

    楚禎越說越大聲，到了最后，他眼尾通紅氣憤難當(dāng)。

    烏子葉，許久未聽見，亦未提起的名字了。

    自夏侯虞上位，烏子葉便在大周消失了。因?yàn)橄暮钣菹铝肆?，若發(fā)現(xiàn)有人私藏或吸食烏子葉，不問緣由，皆就地?cái)厥住?/br>
    當(dāng)年若無烏子葉，往大了說，周帝不至于昏庸至此，大周不會(huì)幾乎從里到外爛透了，以至于需要夏侯虞來救大廈于將傾。

    往小了說，楚祺也不會(huì)……

    楚禎深吸一口氣，端起一個(gè)違心的笑，問道：“卓大人是西南有人，還是漠北欒國有人??？”

    卓大人連退三步，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楚禎：“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楚禎仰天大笑，倏而收了所有笑容，轉(zhuǎn)身道：“卓大人，貪污和叛國，你選一個(gè)吧?！?/br>
    說罷，楚禎頭也不回進(jìn)了萬家酒樓。

    不消時(shí)，他再次出現(xiàn)在萬家酒樓二層，面色紅潤，仿若醉了酒一般，與麟舞閣各總旗侃侃而談，舉杯痛飲。

    只是不再看向樓外的卓大人。

    *

    “石矜，情況如何？”夏侯虞問。

    方才與楚禎說要去卓大人府上搜查鐵證的石大人，也未去他所言的目的地，而是來了夏侯虞這里。

    他回道：“回陛下，楚大人劃了三百兩，帶麟舞閣的所有總旗去萬家酒樓吃喝去了?！?/br>
    似是在意料之中，夏侯虞只點(diǎn)點(diǎn)頭，便又問：“卓恒除了喊冤，可說了些其他的？”

    “沒了，除了說自己冤枉，其余的話都是與楚大人有關(guān)，臣想陛下定不愿聽，便也一字未記進(jìn)腦子里?！?/br>
    夏侯虞聽罷，抬眼看了看面前鎮(zhèn)定自若的石矜。

    石矜人如其名，往那兒一站便如一汪清泉，從無多余的話語和舉動(dòng)，令人安心。

    “你認(rèn)為接下來朕該如何行動(dòng)？”夏侯虞不經(jīng)意問。

    石矜回道：“要看陛下的目的了?！?/br>
    夏侯虞抬眉，“說來看看。”

    石矜：“若陛下為了楚大人，便可立即殺了卓恒，既報(bào)了給楚大人下藥之仇，也避免楚大人再服用五石散?！?/br>
    夏侯虞指尖一抖，他的目的連楚禎都未猜到，卻被眼前這個(gè)和他們年紀(jì)相仿的石矜看的一清二楚。

    “接著說?！?/br>
    “若陛下的目的是為了鞏固您的帝位，那便需要長遠(yuǎn)計(jì)議了。第一件事，便是留卓恒一條性命，更要利用前朝尚書丞之一齊連舉曾自戕一事，讓卓恒以一個(gè)忠君愛國的身份被貶?！?/br>
    齊連舉……夏侯虞腦中立刻浮現(xiàn)了齊大人滿墻的血書，難耐地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