祓神拿著那份炸豆腐，悄然送到了她嘴邊。

    “吃?！鄙耢`言簡(jiǎn)意賅。

    鬼使神差地，平日素來不那么聽話的她，竟然就真的乖乖張開嘴。

    啊嗚。

    她吃掉了炸豆腐，柔軟唇瓣幾乎碰到了神靈指尖肌膚。

    咀嚼。

    吞咽。

    唇瓣與肌膚淺嘗輒止地觸碰。

    祓神輕聲道：“滋味如何？”

    “滋味絕佳?！彼摽诙?。

    祓神：“？”

    神靈察覺到她的滋味絕佳，似乎并不單指炸豆腐。

    “沒什么沒什么。”清禾連連搖頭。

    剛才一瞬間的無禮想法，連她自己都被嚇到。

    她怎么能對(duì)清凈凜冽的神靈出現(xiàn)如此不敬想法？！

    “我自己……啊嗚?！?/br>
    清禾發(fā)誓，她真的想自己來吃這份炸豆腐的。

    可祓神拿著竹簽的手穩(wěn)如泰山，她嘴巴剛張開，下一塊豆腐就時(shí)機(jī)絕佳地送了上來。

    一口。

    兩口。

    炸豆腐分量不多，三兩下便解決掉了。

    委實(shí)說，什么味道都沒吃出來。

    只嘗到神靈指尖……冰冰涼涼的，反倒她臉頰燙燙的。

    不知道祓神不小心蹭到的時(shí)候，有沒有感覺到……

    清禾故作無事道：“我們還是跟上吧。”

    “嗯?！鄙耢`平靜收回手。

    清禾感覺到，他心情此刻頗為不錯(cuò)。

    因?yàn)槭裁葱那椴诲e(cuò)？

    反正肯定不是因?yàn)樽粉櫡鲇竦热恕?/br>
    追蹤這件事在祓神心里，意義大概還比不上一份炸豆腐。

    看一眼……

    看兩眼……

    看三眼……被抓住了！

    “為何一直偷看我？”

    神靈當(dāng)場(chǎng)逮住偷看他表情的清禾現(xiàn)形。

    吞吐半天，清禾還是說了實(shí)話：“我在觀察您表情?！?/br>
    “為何？”神靈不解。

    想從祓神永無波瀾的臉上看出情緒，簡(jiǎn)直難如登天，每次清禾察覺到他情緒變化，靠的大多是直覺。

    但她還是想看。

    “因?yàn)樵谝饽男那??！?/br>
    “我的心情有何需要在意？”神靈道。

    世上絕大部分人，大多都不會(huì)在意天道的心情。

    因?yàn)榇蟮罒o情，若不是罪大惡極，眾生或許都無緣觸動(dòng)天道。

    “那是我的事情?！鼻搴堂黠@在嘴硬。

    “哦?！鄙耢`淡淡頷首，“你不是要追么？”

    他示意清禾牽住他，帶她瞬身趕路。

    然而少女伸出手，剛要碰觸到神靈衣角，卻又蜷起手指。

    祓神有些冷淡地：“嗯？”

    少女委委屈屈地將話咽了回去。

    祓神聲音不經(jīng)意柔和幾分：“……有話直說?！?/br>
    “其實(shí)這話，我好早好早以前就想問了……”她先醞釀鋪墊了一下。

    祓神：“那為何當(dāng)時(shí)不問？”

    “如果您明白，世上存在一種叫做人情世故的東西，就該知道我為什么一直忍著沒問了?！?/br>
    “哦。”祓神頷首，“那為何現(xiàn)在問？”

    “因?yàn)楝F(xiàn)在咱們關(guān)系……”到位了呀。

    “關(guān)系如何？”祓神反應(yīng)意外敏捷。

    “這不是重點(diǎn)?！鼻搴毯沙蛩谎郏贿^情緒倒是慢慢自然起來。

    至少她能繃著音調(diào)，故作平靜地說：“重點(diǎn)是，我在想，您會(huì)不會(huì)覺得和我一起做這些事情很無聊?！?/br>
    “無聊？”

    “就是追索少年殺手啦，包括之前和我在水遺島、永雪城做的那些事情?！?/br>
    不必想都知道，祓神若真要處理這些瑣事，彈指間就能把所有人碾成小餅餅。

    可她覺得抽繭剝絲，逐一梳理很有趣，神靈便與她如此度過。

    她倒是樂在其中，但神靈呢？

    聞言，神靈只是淡淡反問。

    “你覺得勾指起誓幼稚無聊么？”

    清禾說道：“對(duì)小孩子來說可能有些，對(duì)成年人可能剛剛好?！?/br>
    祓神：“……”

    “好吧好吧，我不胡說八道了……是挺幼稚的?！鼻搴陶f著，沮喪地垂下頭。

    可說起許諾儀式，她確實(shí)只能想到那個(gè)經(jīng)典款嘛。

    不然還能讓祓神和她簽合同不成？

    “你當(dāng)我為何要與你勾指起誓？”

    “凡人誓約罷了，配么？”祓神淡淡反問。

    清禾說不出話。

    對(duì)哦。

    其實(shí)他們共同經(jīng)歷的很多事情，在外人看來，大概都不值得祓神如此做。

    “你覺得原因是什么？”祓神輕聲問道。

    平和的一句話，卻仿佛響徹在她心底。

    清禾心里發(fā)慌，眼神亂飄。

    祓神再度發(fā)問。

    “你覺得原因是什么？”

    這句話并不咄咄逼人，也沒有任何強(qiáng)硬語氣，可她就是能感覺到，神靈問得非常認(rèn)真。

    她專門抿起微笑：“首先排除一個(gè)錯(cuò)誤答案。您在意我，就想和我在一起?！?/br>
    祓神卻沒有笑，有些嚴(yán)肅地望著她。

    清禾頓時(shí)有些心虛了。

    她垂下目光，不敢看祓神表情。

    神靈沉默了半晌。

    清禾的視線，也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到最后——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頭上一重。

    祓神摸了摸她的發(fā)頂，手法有些生疏粗糙。

    神靈清冷嗓音，仿佛透著微妙嫌棄。

    “你好像，真的有點(diǎn)笨。”

    她一點(diǎn)也不笨。

    “其實(shí)……”

    “您也不那么討厭，和我做這些事情的，對(duì)吧？”

    “你何時(shí)才能有些城府？”

    清禾茫然抬眸。

    祓神平靜道：“你總很喜歡別人將話說透說死，直至毫無轉(zhuǎn)圜可能，方才安心?！?/br>
    清禾抿唇。

    “對(d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