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不對，jiejie都那么努力在做事了，要不是他突然吼jiejie，jiejie不會摔碎碗的！”姚春花氣得臉頰鼓鼓的，放在以前她根本就不知道錢通好不好，更不敢背后說他，但自從跟新來的總廚做過一天事之后，她就明白做總廚的也有不兇的人。

    可惜新總廚只做了一天就走了。

    “春花，你別胡說！”姚娘子被meimei的大膽言論給嚇著了，忙拿手捂住她的嘴，“這些話誰教你說的？千萬別讓錢爺聽到了，他會將咱們趕出去的！”

    姚春花眨巴著大眼睛很是不解，“可是咱們不是已經(jīng)被趕出來了嗎？”

    姚娘子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呆滯，一言不發(fā)的拖著痛腿，領(lǐng)了meimei從角門走出書院，可出來之后站在街頭又不知何地何從。

    此時已經(jīng)日頭西斜，眼看著一天就要過去了，大街上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群，趕回家步履匆匆，可她們又能到哪里去呢？

    “jiejie，我餓！”兩人在街角不知坐了多久，眼睜睜的看著太陽下山，書院的角門就在她們身后緊閉，姚春花的肚子發(fā)出一陣咕嚕的響聲。

    本來在書院里就只能吃些殘羹剩飯，現(xiàn)在出來了，早過了飯點，卻是連殘羹剩飯都沒得吃了。

    “好啊，你們兩個娼婦拿了工錢不回家，原來偷偷躲出來了？”

    姚娘子還沒來得及安撫meimei，突然從對面街角傳來惡鬼一樣的叫罵聲，當(dāng)即她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第109章 馮真的心結(jié)

    這個聲音實在太熟悉了，說話的人帶給她的恐懼感如附骨之疽，是永遠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娘……”姚娘子站了起來聲音發(fā)抖，不過哪怕自己已經(jīng)被嚇得瑟瑟發(fā)抖，但還不忘牢牢的擋在自己meimei的身前。

    姚春花剛剛還在叫餓，此時只牢牢的抱住自己jiejie的腰，連呼吸都放輕了。

    “娘什么娘！你的工錢呢？拿了工錢還不回家，是活膩味了嗎！”先聞其聲，后見其人，一個膀大腰圓的老婦人立即就出現(xiàn)在了姐妹倆的面前。

    “娘，我沒有……”沒有什么，姚娘子說不出來。

    她今天闖了大禍，工錢全被扣了，還被趕出書院。這樁樁件件的事，她一件都說不出口。

    面前的這個婦人是她的婆婆，當(dāng)初婆家娶她進門是為沖喜，可惜那病秧子的相公沒能撐過成親當(dāng)日，洞房夜新房紅變白，她也一日之間從黃花閨女變成死了丈夫的寡婦。

    婆婆總遷怒她是喪門星，沖喜不成反成克星，一不順心就讓她賠她兒子。

    這幾年她在婆家忍氣吞聲，一為償債；二來，也因自家父母早逝，本就只留下她跟meimei倆相依為命，她當(dāng)初接受沖喜，就為了給meimei一個安身之處。

    帶著meimei一起嫁到婆家，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堅持下來。

    可現(xiàn)在她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了。

    “錢呢！還不快點交出來！”老婦人的怒火rou眼可見的升級。

    平日里膽小怯懦的兒媳婦還有些眼色，可今天她都瞪了好一會兒眼了，卻始終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沒……”姚娘子見實在躲不過去了，只得低低的開口。

    只是她才剛說了一個字，便被婆婆打斷，“娼婦！你別想著糊弄我，我早就打聽過了，今日就是發(fā)工錢的日子，你說，你是不是花用完了？”

    老婦人已經(jīng)感覺到不對，忙沖對面街上大喊，“三兒，快來治治這個娼婦，都無法無天了！”

    只聽她叫‘三兒’，姚家姐妹倆都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

    比起面前的老婦人，似乎那個三兒更讓她們畏懼。

    “娘，不要！我往后會更努力的干活，干更多的活，把工錢補給你……”

    “我沒有花用，真的沒有?！币δ镒庸虻厍箴垺?/br>
    “好哇！姚氏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啊，六百文的工錢一文都不打算上交了？”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老婦人的怒火仿佛凝成了實質(zhì)，當(dāng)即擼起袖子，一巴掌就照著姚娘子的臉抽了下去。

    “別打我姐！”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明明剛才還將頭臉埋在jiejie的腰間連張望都不敢的姚春花，見jiejie要挨打，立即就站了出來，并用自己瘦小的手死死的抓住老婦人即將落下來的大掌。

    可惜她那點兒力氣，遇上老婦人，就跟螳臂當(dāng)車似的，完全沒有阻擋的能力，反倒被老婦人一甩手，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十來歲的孩子，瘦小得跟五六歲差不多大小，哪里能接住老婦人全力的一擊？

    只見瘦小的身子落地后，在地上接連翻了好幾個跟著，最后撞上一塊石頭才堪堪停住身形，血當(dāng)即從額角流了出來，人爬了幾下沒爬起來便再不見動彈了！

    變故就發(fā)生在須臾之間，沒人能回得過神來。

    “春花，春花！”姚娘子再顧不得面前的婆婆，連站都忘了站起來，急急的朝小小的身子爬過去，一聲聲呼喊凄厲至極。

    聽到動靜的人很快圍過來，很快外圍就圍滿了一圈的人。

    “不是我，我沒打死她，是她自己沖我撞過來的?。　崩蠇D人見這陣仗也有些結(jié)巴了，見姚春花躺在地上沒了動靜，見勢不妙當(dāng)即拔腿就跑。

    “喂，你打了人這就跑了？”有依稀看到過程的人打抱不平。

    “沒有，你眼瞎啊！”老婦人哪里還敢停留，只留下姚娘子爬到meimei身邊肝膽欲絕。

    “哎呀，這孩子出了這么多血，怕是不成了吧？”

    “快，快送醫(yī)館??！還愣著干什么？”

    “……”

    路人嘈雜紛紛，但所有的聲響落到姚娘子的耳中，很快便化為一片虛無。

    她當(dāng)然知道要送醫(yī)館，她當(dāng)然知道m(xù)eimei出了這么多血不是好事，可她還能拿出什么來救自己的meimei？

    想想自己小時候好歹還享過幾年父母俱在的福，可是meimei出生沒多久她們的父母便撒手人寰，從小跟著她乞討為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她這個jiejie沒用，永遠都照顧不好meimei。

    或許就這么走了，才是真正的解脫？或許只有死，才是她們姐妹倆的歸宿，再不必擔(dān)心責(zé)罵挨打，再不必忍饑挨餓！

    ……

    “喂，走了，快點去醫(yī)館！”

    突然猛的一聲大喝拉回了姚娘子的神智，將她腦海中黑白緩慢的畫面驅(qū)散，眼前一片光亮，又是鮮活的街景和人群。

    她只覺得懷里一空，剛才還被抱在懷里，她用手幫忙捂著傷口的meimei已經(jīng)被人奪了過去。

    姚娘子顧不得自己的腿，忙爬起來跟著就跑，本能的不想與meimei分開。

    前面的人跑得極快，姚娘子也緊追不舍。

    不知道跑了多久，當(dāng)她覺得自己再邁不動一步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停在了濟世堂的大門口。

    真的是醫(yī)館??！

    ……

    馮真回頭望了一眼呆呆愣愣的那個jiejie，顧不得說什么，進了濟世堂就連連高呼“郎中！郎中救命！”

    醫(yī)館內(nèi)很快忙亂成一片，馮真將小女孩交給了郎中，自己被趕出了內(nèi)室。

    他出神的望著自己染了血的雙手，紅彤彤的一片，溫?zé)嵋呀?jīng)消失，只余一片冰涼的腥氣縈繞在鼻端。

    像極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痛愛他的娘就是倒在血泊之中，任憑他怎么喊，都再沒有回應(yīng)。少時懵懂，唯有那一片紅落到記憶的深處，再沒忘記過。

    每每午夜夢回，耳邊盡是痛哭呼嚎，但他卻無動于衷，只有自己身處一片無邊無際的血紅當(dāng)中，不得解脫。

    那個場景給他帶來的陰影極大，今天收攤路過，見到地上那一灘紅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動了，抱了人就跑，只希望那孩子還來得及獲救，多少能解一些他心里殘余的心結(jié)。

    第110章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傷者家屬！家屬呢？”

    醫(yī)館有郎中在高喝，姚娘子終是回神，“我在，我在！”

    “趕緊的抓藥去，傷者包扎好了?！?/br>
    抓藥……姚娘子犯難。

    “我先借給你吧。”馮真看著面前不知所措的這個jiejie嘆了口氣。

    他的荷包里有今日擺攤的收入。這些錢也不是他的，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總不好又扔半道上了吧。

    “謝謝，謝謝大哥，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的！”姚娘子不敢相信的看著馮真。這么些年都是她與meimei相依為命，鮮少得人援手，想不到今日生死關(guān)頭，竟得到了好人的幫助。

    看著喜極而泣、又六神無主的這個jiejie，馮真莫名就想到了走投無路時的自己。

    錢都出了，干脆好人做到底。

    一路交錢、買藥，再交由醫(yī)館藥童煎藥。送到小女孩病床前時，就聽到郎中跟jiejie說：“……傷口已無大礙，只是這孩子的身子骨太弱，要讓她多休息，我開了益氣補血的方子，藥拿來了要好好的服，倒是你?！?/br>
    那郎中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落到姚娘子的腿上，“你這條腿再不診治，怕是真的要廢了?！?/br>
    “沒，沒事的郎中?！币δ镒喻鋈坏拇瓜骂^，掃了眼自己的痛腿，每日鉆心的痛疼，她又何嘗不知？

    馮真的目光落到姚娘子的腿上，這時才發(fā)現(xiàn)人家腿腳不便，怪不得這個jiejie一直都慢半拍的樣子。

    “那就勞煩郎中一并給看看吧。”話說完，馮真自己都有些愣住，本是事不關(guān)己的事，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說出來了呢？

    “你是她相公吧？怎么搞的，你娘子的腿都傷成這樣了，為什么不早些送醫(yī)？”郎中對馮真的態(tài)度就沒那么好了，板著一張臉，讓馮真自己都下意識的覺得理虧。

    “不是，郎中誤會了，他不是我相公，我這傷也不打緊，先治我meimei就好。”姚娘子急忙為馮真開脫。

    只是這份急切落到郎中的眼里，對馮真越發(fā)鄙夷。

    面前這婦人膽小怯懦，一看就知道在家里是飽受欺凌的對象，如今當(dāng)著外人的面，更是怕得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認了。

    馮真完全想不到醫(yī)館郎中都腦補了些什么，見姚娘子已經(jīng)替他澄清，便絲毫沒放在心上，只聽她的腿要不好，便想著借一個人的藥錢是借，再多借一個人也是借。

    雖然錢不是自己的，但江嬸子那么好的人，要是她在場也一定會幫忙的。再說了若是這對姐妹一時還不清債務(wù)，那他就先拿他的工錢抵。

    在郎中和馮真的勸說下，姚家姐妹倆都被安排住進了醫(yī)館。

    一個失血過多又營養(yǎng)不良，暫時還昏迷著，一個腿骨骨折，患處腫脹，需要刮骨療傷，全都是起不了身的大病。

    馮真從醫(yī)館出來，荷包里足足少了二兩半銀子，這會兒才犯上愁，不知道回去要怎么交代。

    好在他幫忙救人的時候，有好心的路人已經(jīng)將‘蜜雪飲’的小推車給他送到了醫(yī)館門前，回到桂花小院的時候，院門大開著，老遠就見到江嬸子在門邊張望。

    “嬸子！”

    “你這是賣到哪里去了？天都快黑了也不見回來，再晚點我要準(zhǔn)備去報官了!”江婉看到他回來總算是舒了口氣。

    上午的生意都很紅火，下午她跟趙蕓娘倆人也差不多，早早就賣空了材料回來了，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馮真的人影。

    生怕他在外面與人起了沖突，可不把江婉給急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