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嗎？我聽說帽子廠要賣掉了。南邊有個私人老板打算在咱們這邊開個帽子廠，相中咱們這邊了。正在談價格。”

    陸林希眼睛一亮，“真的？”

    周廠長從陸觀華口中得知超市生意不怎么樣，也有點(diǎn)擔(dān)心，歸其原因就是郊區(qū)購買力不如市中心，他頷首，“應(yīng)該是真的。我今天中午跟他們廠長談事情，他親口對我說的?！?/br>
    陸觀華樂了，“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南方老板懂經(jīng)營，他們不愁沒銷路，這些工人有活路了。咱們超市生意也會更好?！?/br>
    沒錢，大家買東西才摳摳搜搜，手頭有錢才會變得大方。他們超市的生意也會更好。

    陸林希也覺得這是一件大喜事，所以一有空，她就觀注這事。

    這天她放學(xué)回到家，迫不及待問爸爸，“有消息了嗎？”

    陸觀華表情有些微妙，搖了搖頭。

    陸林希以為沒消息，摘下書包，就想到門口打會籃球，誰知她爸卻補(bǔ)充一句，“收購黃了?！?/br>
    陸林希蹙眉，“??？為什么？”

    陸觀華招手讓女兒靠前，小聲跟她嘀咕，“聽說這邊要價太狠，南方老板覺得不劃算，連夜跑了?！?/br>
    陸觀華也是道聽途說，并不清楚里面的內(nèi)情。但結(jié)果卻是毋庸置疑，人家就是不打算在t市投資了。

    她愣神的時候，周廠長來了。

    陸觀華留住他，讓他請清楚緣由，“之前你不是說那個南方老板有意向買廠嗎？怎么又不買了呢？到底差在哪兒了呢？”

    周廠長還真知道，他中午還特地打電話問過帽子廠的廠長，“市長的意思是讓他把帽子廠的工人全部留下，再給二十萬塊錢轉(zhuǎn)讓費(fèi)。工資待遇都不變。帽子廠有那么多廠房，還有設(shè)備，這個價格不算貴，但他不肯要那么多工人，最多只留一半。他們?yōu)榱诉@事討論好幾天，市長這邊寸步不讓，南方老板覺得不劃算，直接跑了?！?/br>
    陸觀華皺眉，“市長干嘛非要人家留那么多工人？現(xiàn)在生意多難做啊。人家養(yǎng)不起這么多工人，他也該理解人家啊。”

    “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考核官員業(yè)績的標(biāo)準(zhǔn)就放在三點(diǎn)：一是治安，二是gdp，三是失業(yè)人數(shù)?！敝軓S長掰著指頭算給他聽，“咱們市的治安就不用說了，之前都亂成啥樣了。gdp就更不用說了，今年又倒閉了十幾家工廠，新開的工廠卻沒幾家。他就只能在最后一條做做文章?？上а?，他以為他是市長，人家就得聽他的，他以為他還活在七十年代啊。他想得倒美。人家才不鳥他?！?/br>
    周廠長想到帽子廠的廠長在電話里哭天抹淚罵市長，他就聯(lián)想到自己，得虧他自力更生沒讓服裝廠倒閉，否則他們廠的結(jié)果不比帽子廠好。

    陸觀華也不知說什么好了。

    陸林希琢磨著像他們市這個市長，政績不行，治安不行，還是黑1社1會的保護(hù)傘，在嚴(yán)打的時候，他應(yīng)該是最先被干掉的那一批吧。

    掃黑除暴是啥時候開始來著？可惜上輩子她太小，對這段時間的發(fā)展稀里糊涂的，記的不是很清楚。

    等吧，慢慢等。

    翌日陸林希還沒起來，就聽到門口她爸似乎在跟誰說話。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醒來吃飯時，她問了一嘴，“早上您跟誰講話呢？”

    陸觀華愣了，“你聽到啦？是不是吵到你了？”

    陸林希怕他自責(zé)，擺擺手，“沒有。我就是迷迷糊糊聽到一點(diǎn)動靜。”

    陸觀華松了一口氣，“超市往前走三十分鐘，那邊不是有個奶制品廠嗎？聽說現(xiàn)在的牛奶賣不掉，他們就把賣不完的牛奶送人。正好看到有個奶農(nóng)往我這邊送奶，知道我喜歡喝牛奶，他就送給我了。我哪能白要他東西，我拿錢給他，他死活不要，你推我桑好半天，他才將錢收下。連早上買的那一桶，家里足足有七桶?！?/br>
    家里沒那么多桶盛牛奶，他只好把水缸倒了，重新刷干凈，讓他倒進(jìn)來?？赡馨l(fā)出噪音，吵醒女兒了。

    陸林希瞅了眼天色，“這馬上都秋天了，這么多牛奶可做不了雪糕，這咋整啊？”

    陸觀華笑了，“我不是跟你學(xué)做蛋糕嗎？我的意思是在超市里空個位置，咱們做點(diǎn)蛋糕賣。你覺得怎么樣？”

    這個超市的空間足夠大，完全可以加個蛋糕區(qū)。

    陸林希點(diǎn)頭，“可以啊。讓陳會計(jì)幫你成立一個工作室，到時候和超市簽正式合同。你做的東西衛(wèi)生，肯定不會出現(xiàn)質(zhì)量問題。衛(wèi)生部門過來choucha也不怕?！?/br>
    不過她想起一件事，“爸？你是說那個奶制品廠要倒閉了？”

    陸觀華下意識回答，“肯定要倒閉啊。鄉(xiāng)下人可沒錢買牛奶。能喝得起牛奶的人家都得是工人家庭?？涩F(xiàn)在那么多廠倒閉，它能撐到現(xiàn)在也真是奇跡?！?/br>
    陸林希手撐下巴，“爸？我覺得咱們不如救救它吧？”

    陸觀華愣了愣，好半天才明白女兒的意思，“咋救??？”

    難不成把牛奶全部做蛋糕？那也不行啊。普通百姓也就孩子過個生日才買一回蛋糕，消費(fèi)次數(shù)太少了。

    陸林希喝了一口牛奶，“喝牛奶補(bǔ)鈣，能長高。這就是活廣告。誰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長高啊，尤其是男孩子，長得矮將來都不好找媳婦。”

    陸觀華蹙眉，“能行嗎？”

    陸林希覺得這是個大好機(jī)會，“這有什么不行的。我們有現(xiàn)成的銷售渠道。只要讓咱們的銷售員大力推銷這個品牌的牛奶，就不怕賣不掉。前期咱們只有兩個超市，鮮奶這部分不必做太大，等發(fā)展越來越好了，咱們再繼續(xù)增加?！?/br>
    陸觀華想了想，覺得可行，點(diǎn)頭答應(yīng)，“行，我去跟廠長談。看看能不能拿下。”

    他們現(xiàn)在沒錢，唯一可以提供的就是銷售渠道。

    長高奶制品廠的何廠長得知陸觀華想跟他合作，而且提出他是多美多超市的法人，他冒著最后一絲念想來了。

    現(xiàn)在奶制品真的很難推銷出去，有許多地方都是分散開來，送奶工人需要跨區(qū)域送貨，有時候送晚了，客人就會投訴他們，要是客人覺得態(tài)度不真誠，很有可能會退訂?？梢哉f現(xiàn)在的五十名送奶工人都是身兼數(shù)職。

    除了擠奶是專人負(fù)責(zé)，剩下的工人既要會養(yǎng)奶，又要會裝奶、送奶。

    何廠長到了小賣部，看到陸觀華瘸了一條腿，他表情都未變一下，開始跟他講長高奶制品廠的現(xiàn)狀。

    他們每天生產(chǎn)的牛奶足夠嚴(yán)重超出客戶消耗數(shù)。如果超市能夠上他們的牛奶，等于救了他們。

    陸觀華問他，“你們的牛奶是巴氏滅菌法？”

    何廠長頷首，“對。這種方法可以讓牛奶保質(zhì)期延遲至七天。像你從奶牛手里肯定是高溫殺菌，那種只能維持幾個小時，牛奶就會變質(zhì)?！?/br>
    陸觀華點(diǎn)頭，他閨女以前也提過這點(diǎn)。

    他開門見山問，“如果我打算收購你們廠，需要多少錢能拿下？”

    何廠長琢磨一下奶牛的數(shù)量，伸出手指比劃個數(shù)字，“大概要五十萬。”

    陸觀華蹙眉，這也太貴了。他以為十萬就夠了呢。

    何廠長怕他嫌貴，就跟他一點(diǎn)點(diǎn)分析廠里的財(cái)產(chǎn)，“咱們廠占地面積有一千多平，按照市價一百元每平，也值十萬。還有二十多畝的牧場（133333平方），按照市值，也值三十多萬。廠里奶牛有十頭，奶?，F(xiàn)在每頭怎么說也值三四千，十頭就是三四萬。還有設(shè)備，雖然用了好幾年，舊的，但也值幾萬塊錢。您看是不是值五十萬？”

    陸觀華好奇，“你們沒有欠債嗎？”

    “沒有。我們都是自己養(yǎng)的奶牛。開不出工資就辭退一批工人，原先生意好的時候，我們足足有五百名工人，可惜現(xiàn)在只剩下一成了?！焙螐S長沖他道，“那些倒閉的廠為啥倒閉呢？開不出工資，接不到單，他們也不想辦法，還死守著老一套。我就不一樣了，我給上頭送禮，他們就給我開人。所以一直撐到現(xiàn)在?！?/br>
    陸觀華蹙眉，他怎么覺得這個何廠長有點(diǎn)滑頭。

    他沒有答復(fù)，只說過周六去廠里看看再決定。

    何廠長以為他打退堂鼓，狠狠心，一咬牙，給他透了底，“如果你們想便宜拿下工廠，也不是不行。只要舍得花錢？”

    陸觀華擰緊眉頭，“你不覺得你這話有問題嗎？”

    何廠長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這是啥話，這不是有歧義嗎？他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只要舍得花一萬塊錢送禮。我可以讓你們一萬塊錢就買到奶廠?！?/br>
    陸觀華瞪圓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五十萬眨眼之間就變兩萬。這也太不靠譜了。

    何廠長見他震驚，忙不迭解釋，“真的，我不騙你。你知道市中心那個毛絨玩具廠嗎？魏滿林，曉得不？”

    陸觀華點(diǎn)頭，太曉得了。比市長都出名。

    “他只花了兩千塊錢就把毛絨玩具廠買下來了。他跟市長關(guān)系鐵著呢。我這邊差他一些，但是只要舍得花錢，也能弄到。”

    陸觀華明白了，說白了就是讓他拿錢賄賂唄。陸觀華挑眉，“既然你知道這個方法，你咋不弄?。俊?/br>
    居然好心告訴他。陸觀華覺得他們才認(rèn)識的關(guān)系，沒好到這份上。這人指定有所圖。

    果然何廠長就等著他問呢，“不瞞你說，我確實(shí)想這么干。但是你打電話給我，而且還提供這么好的渠道，我覺得比我單干要劃算多了?！?/br>
    他帶著一幫小子，五十個工人跨區(qū)域送奶，哪有直接將奶送到超市來得省事啊。

    陸觀華抬了抬下巴，面無表情問，“你想要什么？你直說。”

    何廠長嘿嘿笑，笑得一臉jian詐，“我也不跟你來虛的。我要廠子60%的股份，還有我那些工人不能辭退。”

    陸觀華摸摸下巴，“我需要好好想想，周六去你廠里看完再做決定。”

    何廠長見他沒還價，微微有些失望，還價才是真買家，他不還價，難不成沒戲？不打算買了？

    可是他還殘留最后一絲希望，“那成，周六我在廠里等著你?！?/br>
    第88章

    陸林?；氐郊业臅r候，王延信也在，她有些驚訝，今天又不是匯報(bào)的日子，他怎么會來？

    陸觀華在邊上解釋，“是我讓他來的。你不是讓我跟奶制品廠談合作嗎？我今天跟他談了一些。正好也要問問他的意見，所以我就叫他過來?！?/br>
    陸林希沒說什么，問爸爸談的怎么樣。

    陸觀華真是大開眼界。他把何廠長說的話原原本本重復(fù)一遍。

    王延信哪怕聽過一次，再聽一遍還是覺得這個何廠長太不靠譜。

    等陸觀華說完，他當(dāng)即就表示，“我們不能跟這樣的人合作。像他這種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遲早會出事?！?/br>
    陸觀華也覺得王延信說的有道理，“他給我的感覺就非常不靠譜。跟咱們不是一路人?！?/br>
    陸林希笑道，“興許他只是外表油滑，本人有原則呢。你們想想全市有那么多國企都陸續(xù)倒閉，他還能撐到現(xiàn)在，可見他這人腦子靈活，不是那種等著上頭救急的死腦盤。凡事不能只看一方面?！?/br>
    她也想像上輩子那樣招到高級管理人才，可這個年代根本不容她選擇。既然如此還不如矮子里面選將軍。

    王延信見她有意和何廠長合作，忍不住問她，“這種動慣歪腦子的人，你就不怕他將來控制不好質(zhì)量，回頭再出事?！?/br>
    陸林希笑了，“我們必須要跟他簽合同。如果出現(xiàn)質(zhì)量問題，他將全權(quán)賠償。而你是管理人員，務(wù)必要盯緊。做食品行業(yè)只看對方靠不靠譜可不行。得要看質(zhì)檢報(bào)告。”

    她笑道，“我打算將他們剛擠出來的鮮牛奶和成品奶拿去檢測，若是質(zhì)量沒問題，咱們就以現(xiàn)在的質(zhì)量作為標(biāo)準(zhǔn)，讓他從此以后都必須按規(guī)章辦章。”

    王延信仔細(xì)想了想，他就算找別的人同樣也會面臨質(zhì)量問題，用誰不是用。他頷首，“也行?！?/br>
    等王延信離開王家，陸觀華問女兒，“其他他剛剛說的也有道理。這種只會動歪腦筋的人，太危險(xiǎn)?！?/br>
    陸林希搖頭，“就是因?yàn)槲覀冇X得他都不靠譜，所以王延信才會時時刻刻盯緊他。甚至?xí)攸c(diǎn)關(guān)注他。如果咱們換一個靠譜的管理人員，王延信相信他的人品，就有可能放松警惕。爸，牛奶很容易出問題的?！?/br>
    陸觀華總算弄明白女兒的意思了，“行吧。就按你說的來。”

    周六，陸林希在謝家上完課，就和爸爸以及王延信一塊去了長高奶制品廠。

    何廠長帶著50名工人站在門口迎接，廠門口還掛著橫幅，寫的是“歡迎進(jìn)廠參觀”。

    這倒是個會來事的。這種人才應(yīng)該去搞銷售，屈就在這么小的奶廠里，多少有點(diǎn)大材小用?？上Я恕?/br>
    陸林希一行人在廠里參觀一遍，也不知是不是應(yīng)付檢查，還是本來就這么干凈，車間非常干凈衛(wèi)生。

    就連飼養(yǎng)奶牛的棚子都打掃得很干凈。

    陸林希見他們將奶牛牽到一間非常干凈的房間，給奶牛清洗干凈后，再進(jìn)行擠奶工作。

    他們到的時候，工人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