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喜聞

    邊郡的變故，信報如雨一般飛向京城，沿途也皆有傳達(dá)。

    但唯有一個地方避開了。

    中山郡。

    中山郡外有兵馬駐守，中山郡內(nèi)也有兵馬，看起來相安無事，但實(shí)則一個看守，一個戒備。

    以前是中山郡故意截斷驛信，現(xiàn)在則是朝廷不往中山郡通驛信。

    雖然邊郡的信報繞開了中山郡，但中山郡內(nèi)也有驛兵疾馳。

    中山王府，現(xiàn)在的匾額換成了鎮(zhèn)國王，但這里的人們還是習(xí)慣稱呼為中山王。

    這當(dāng)然也有另一種心思，他們不認(rèn)可小皇帝的封號。

    此時中山王府外除了疾馳的信兵，還有很多人來來往往，車馬涌涌，街邊的民眾也都饒有興趣的指點(diǎn)。

    “看，這個是哪里的車馬？”

    “車馬上直接掛了牌子，是玉川柳氏?！?/br>
    “哇，柳氏也來給王爺送禮了啊?！?/br>
    “柳氏當(dāng)然要來，咱們王爺多好?！?/br>
    “王爺為人和善，朝廷有難，出兵出力，朝廷呢，只會戒備他，還把世子押在京城為質(zhì)?！?/br>
    “我還記得世子當(dāng)年為王爺慶生，親手準(zhǔn)備的花車，他從花車上躍身而下時，我嚇得差點(diǎn)暈倒。”

    這話讓街邊的民眾響起更大的嘈雜“是啊是啊”“我也記得呢?！薄巴鯛斠脖粐樍艘惶?，說他玩命呢?！薄拔乙灿浀?，世子說，他這是多謝王爺賜他生命，讓他來到人間?！?/br>
    街上爆發(fā)笑聲，這是多么可愛又有趣的兒子啊，笑著的同時又更加憤憤，如今這個兒子卻被朝廷關(guān)在京城。

    “唉，今年的生辰，世子只能在京城遙拜父王了?！?/br>
    站在人群里正跟著四周民眾的哀嘆的一人，視線忽的看向街上，街上有馬匹疾馳而來，待看到馬上的文士，他忙打了一個手勢，馬上的文士目不斜視，只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

    看到文士駛近，王府前的管事驚喜笑道：“寧先生回來了！”

    寧昆含笑點(diǎn)頭：“怎么也要趕上王爺?shù)纳??！?/br>
    下了馬，他看了眼進(jìn)出的車馬，其上被紅布罩著的大箱小箱。

    “今年各地給王爺祝壽的更多了?！彼f。

    管事傲然一笑：“那是自然?！庇掷淅涞?，“那小皇帝以為自己坐上龍椅就能讓天下人信服嗎？一個小人太傅，一個小兒皇后，一個外戚，指指點(diǎn)點(diǎn)朝堂，真是可笑，真是讓他們做主，祖宗基業(yè)就完了?！?/br>
    所以中山王這一年收服了更多的士族支持，寧昆簡明扼要定論。

    “不錯。”他點(diǎn)點(diǎn)頭，“王爺當(dāng)?shù)么蠹胰绱诵欧??！?/br>
    管事道：“你快進(jìn)去吧，王爺很惦記世子見了你一定很高興。”

    寧昆便邁步進(jìn)去了，還沒走到大廳就聽到中山王渾厚的大笑聲，笑得廊下的鳥兒們都撲騰著翅膀。

    還沒見到世子的消息，王爺就很高興了，寧昆心里想著走進(jìn)大廳。

    大笑的中山王看到了他，制止了他施禮說話，寧昆也不多言安靜站在一旁陪著笑，等待中山王笑完。

    “孤就知道，西涼王一定會給他們一個痛擊。”中山王看著手中的信報，“西涼王是積蓄了一輩子的力氣來打這一仗，哪有那么好對付?！?/br>
    “王爺?！币粋€武將道，眼神閃爍，摩拳擦掌，“趁著這個機(jī)會，讓小皇帝滾去玩泥巴吧?！?/br>
    中山王又?jǐn)[擺手：“倒也不用，現(xiàn)在如果我們出手，反倒是助力了朝廷。”

    這話怎么說？他們出手可不是對付西涼王，而是對付朝廷，怎么能是助力朝廷？

    中山王笑了笑，看著手中的信報：“這仗打不起來了，西涼王可能趁這個機(jī)會，和朝廷議和，在占據(jù)了大夏一座城池的狀況下議和，西涼王能達(dá)到自己的目的，體面的結(jié)束戰(zhàn)事，這對他來說就是勝仗?！?/br>
    “西涼王應(yīng)該會用那座城池做要挾，為了保住城池里民眾的性命，朝廷會同意議和?！睂幚ソ舆^話道，若有所思，“如果這時候王爺對朝廷用兵，那反而會逼得朝廷奮戰(zhàn)，也就是俗話說的，窮寇莫追?！?/br>
    廳內(nèi)的其他人都明白了，紛紛點(diǎn)頭。

    “所以不用急，朝廷與西涼議和，這一仗就是敗了?！敝猩酵踵托φf，將手中的信報輕輕一甩，“小皇帝太傅楚后還有那個謝三，都丟人現(xiàn)眼，在大夏聲望大跌，等到那時候——”

    中山王威望更盛，再振臂一呼，天下自然到手，寧昆當(dāng)先俯首施禮高聲道：“王爺圣明！”

    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紛紛施禮高呼“王爺圣明！”

    中山王再次哈哈大笑，視線落在寧昆身上，眼中幾分關(guān)懷：“阿珣還好吧？”不待寧昆回答，自己輕嘆搖頭，“他怎么會好，我問這話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br>
    寧昆忙道：“王爺多慮了，世子很好，你也知道的，世子他一向很有耐心，而且一心為了王爺大業(yè)，已經(jīng)很適應(yīng)了，這次也給王爺送壽禮——”

    聽到這話，中山王和廳內(nèi)的人都打量他，看著他兩手空空。

    “世子把禮物送去了禮部，和朝廷的生辰禮一起送來?！睂幚バΦ溃皩Τ⒈硎舅@個質(zhì)子的順從。”

    這的確是蕭珣會做的事，父王勇武一心要戰(zhàn)的時候，他就跟著一起戰(zhàn)心洶洶，父王如今要蟄伏，他自然也會跟著恭順，中山王滿意點(diǎn)頭。

    “還有?！睂幚ハ氲绞裁矗謫?，“京城里的那些人，要不要給世子用？”

    中山王籌謀這么多年，雖然被朝廷清查了一批，但依舊還有蟄伏潛藏的人手在。

    聽到寧昆這么問，中山王搖搖頭：“不用，他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才是對他最好的。”說到這里又補(bǔ)充一句，“等對京城動手的時候，這些人會用來保阿珣的安全，現(xiàn)在泄露的話，將來只怕對阿珣不利?！?/br>
    寧昆忙點(diǎn)頭：“是屬下思慮不周了。”又再次施禮，“還是王爺想的周到?！?/br>
    借著施禮，他掩下了眼中閃過的一絲猶豫。

    中山王撫掌說：“孤原本還想把朝廷的賀禮攔在郡外，現(xiàn)在么，有阿珣的禮物，就讓他們一起進(jìn)來，我現(xiàn)在很期待，阿珣他送我什么禮物?！?/br>
    寧昆在旁立刻道：“王爺，世子叮囑過，不許我告訴你，要給王爺一個驚喜?！?/br>
    中山王再次哈哈大笑：“好好，本王就等著驚喜。”

    廳內(nèi)響起了大笑聲，伴著不斷有賀禮抬到廳前，各地各處各家來的管事們高聲念著賀喜報上自己家名號以及禮單，中山王府內(nèi)比過年還熱鬧。

    而此時的京城朝堂內(nèi)，亦是很熱鬧。

    只不過不是歡聲笑語，而是憤怒質(zhì)問吵鬧。

    “一個石坡城淪陷難道就不嚴(yán)重了？”

    “這不是一個城淪陷的問題?！?/br>
    “這是邊防的問題?！?/br>
    “防守充滿了漏洞，這一次一個城，下次又一個城，云中郡有幾個城？”

    “別忘了，戰(zhàn)事一開始的時候，西涼人就突破了，還跑到云中郡外呢?！?/br>
    “邊軍這兩年到底是在做什么！”

    朝堂上官員們吵成一團(tuán)，出了這么大的事，邊軍責(zé)無旁貸，邊軍那邊隨消息來也有一連串的將官被問責(zé)——

    但不管朝堂上怎么吵鬧，上方龍椅后的皇后一聲不吭。

    皇后不是聽不得半點(diǎn)邊軍的壞話？現(xiàn)在怎么一句反駁的話不說？

    朝官們心里冷笑，就因?yàn)樗詸?quán)不許別人過問邊軍，現(xiàn)在邊軍這個局面，她也沒臉說話了。

    不開口也別想躲過去！

    皇后把持邊軍做靠山，所以才在朝堂上耀武揚(yáng)威，這一次邊軍必須整頓，皇后也必須在朝堂閉嘴，不只是閉嘴，讓她回到后宮，休要在垂簾聽政。

    “這些事暫時不要爭論了?！背聊泥囖拈_口，打斷了嘈雜，“還是說眼下怎么辦吧?！?/br>
    他拿出一封信報，帶著明顯不屬于大夏的印記。

    “西涼王送來使信，要，議和?！?/br>
    議和啊，這是大家一直等待的，現(xiàn)在終于聽到了，官員們剛要說話，一直沉默的女聲先響起。

    “絕不?！背焉袂槟救?，看著朝堂，“議和?！?/br>
    第四十八章 解憂

    鄧弈將西涼國書扔在桌子上。

    朝會已經(jīng)散了，在楚昭說絕不議和的時候，鄧弈直接截斷了話說散朝：“此事稍候再議?！?/br>
    一多半官員立刻恭送陛下，幾個官員不說話只看皇后，另一個些官員旁觀沉默。

    楚昭沒有再說話，起身牽著皇帝走了。

    然后鄧弈找來了書房。

    “不議和，你是要繼續(xù)打了？”他問。

    楚昭看著他：“這是議和嗎？這是敗仗?！?/br>
    “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敗仗?！编囖某谅暫鹊?，“但石坡城三十萬民眾呢？你是不管了嗎？”

    楚昭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她當(dāng)然不會不管，只要一想落入西涼人手中的民眾，她就心痛不已，她是親眼見過西涼兵如何殘暴的。

    “我知道皇后娘娘不會不管?！编囖牡?，“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在朝堂上這么斷然的說不議和？你讓朝臣們怎么想？你這話傳出去讓天下人怎么想？”

    楚昭抬眼看著他，依舊沒說話。

    鄧弈看著女孩兒的微微發(fā)白的臉，知道這件事對她打擊很大。

    “不管怎么說，不能置石坡城民眾不管不顧，議和這件事，朝廷必須表明態(tài)度?！彼f，看著楚昭，“皇后娘娘，你這些日子暫時別上朝了?！?/br>
    原本眼神有些茫然的楚昭聽到這句話，陡然犀利。

    “太傅是認(rèn)為戰(zhàn)事失利是我的責(zé)任？”她問。

    鄧弈冷冷道：“皇后一向以邊軍主將自居，難道就沒有責(zé)任？”

    聽到這句話眼前的女孩兒沒有憤怒或者自責(zé)，她笑了笑，只不過在鄧弈眼里這笑很陌生。

    “我先前當(dāng)主將的時候，邊軍從未出事。”楚昭說，“但自從太傅你插手邊軍，調(diào)兵遣將，查東查西，邊軍就亂了，太傅該不會不知道這次西涼兵就是從你的愛將，梁薔守備之地越過去的吧？”

    鄧弈好笑：“娘娘現(xiàn)在也會推卸責(zé)任了，如果這樣說，那還不如說，正是因?yàn)楸咎挡迨诌呠娞砹耍退阏{(diào)整了梁薔，也無力挽回界子關(guān)的頹??！”

    楚昭依舊沒有發(fā)怒，還用手拄著下頜，眼神幽幽看著鄧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