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點點頭，將帽子戴上，轉(zhuǎn)身上馬。

    “殿下？”甲長聽到了，忍不住再次問，神情驚疑，“你，是什么人？”

    楚昭在馬上對他一笑：“我是楚昭，也是大夏的皇后。”

    說罷催馬疾馳而去。

    留下被收繳了兵器，神情憤憤的兵衛(wèi)們失聲亂亂。

    “楚小姐！”

    “阿昭小姐！”

    “皇后娘娘！”

    并不是人人都見過楚昭，但這個名字邊軍無人不知，除去楚將軍之女，皇后身份，更是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過的女將。

    真的假的？皇后娘娘怎么在這里？

    下一刻甲長回過神，想起來了，好像先前是聽過一個消息，說是皇后謀逆潛逃——

    不過，這消息立刻被大家拋卻了，沒有人討論，更沒有傳播，開什么玩笑，皇后娘娘怎么會謀逆！是西涼jian細(xì)或者中山王余孽造謠呢吧。

    現(xiàn)在看來，皇后娘娘這是果然潛逃到這里了？

    “是，皇后娘娘是在這里。”先前的十幾人，有一多半跟著楚昭走了，剩下的取代了他們的位置，一邊站位守堡，一邊跟兵衛(wèi)們說，“要去征討真正的逆賊了?！?/br>
    征討真正的逆賊，兵衛(wèi)們也不掙扎了也不憤恨了，乖乖隨著男人的指揮靠著墻站好，心神紛亂。

    突然地面震動，兵衛(wèi)們轉(zhuǎn)頭看去，遠(yuǎn)處有更多的人馬涌來，如烏云鋪天蓋地。

    隨著烏云逼近，能看到陣中旗幟烈烈，楚字大旗，鳳旗，以及鐘字大旗。

    鐘？兵衛(wèi)們再次愣了下。

    這一次不用守堡的男人們介紹，他們?nèi)滩蛔〖拥睾捌饋怼?/br>
    “鐘將軍——”

    “是鐘將軍——”

    對了，除了皇后，好像鐘將軍也不見了，不過邊軍禁止談?wù)摯耸?，以至于大家也不知道鐘將軍是真不見了，還是只是謠言。

    鐘長榮穿著布衣，獨臂持刀，在人馬旗幟的簇?fù)硐聛淼竭@邊，看著站在墻下的兵衛(wèi)們，沉聲喝道：“皇后被陷害，本帥特去追隨，此時將陪同皇后討伐謝氏賊逆，護(hù)佑陛下，還大夏清明，爾等可愿隨我和皇后去懲jian除惡？”

    兵士們激動地點頭，高聲呼喝：“我等愿意！”

    其實也沒太聽清也沒細(xì)想鐘長榮說的什么，反正跟著皇后和鐘帥就是了，一直以來，他們就是在懲jian除惡。

    “分兵三路。”鐘長榮高聲道，“入云中郡?！?/br>
    身后人馬齊聲應(yīng)和。

    ……

    ……

    夜幕降臨的時候，郡城的一座宅邸中，梁籍還在書房忙碌，桌案上堆積如山。

    “大將軍辛苦了?！庇腥诵Φ?，走進(jìn)來。

    梁籍抬起頭，看到來人，手中的筆一頓，道：“不敢當(dāng)，盡我所能罷。”

    來人是他的親隨李方。

    李方將羹湯放在一旁幾案上：“將軍用點宵夜吧?！?/br>
    梁籍起身走過來，端起羹湯，而李方則在書桌前坐下，看梁籍未看完文書，同時拿起筆寫寫畫畫。

    梁籍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從一開始的緊張，局促，自慚，到后來麻木，現(xiàn)在則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這邊軍我接過來，會不會不合適？”梁籍遲疑一下，問。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李方笑道，“您的女兒成為了皇后，您當(dāng)然要掌握軍權(quán)，這是先前皇后留下的傳統(tǒng)，大家不滿，要咒罵，那就先罵楚后吧?！?/br>
    梁籍跟著笑了笑，總覺得這話不太能安撫人，反而寓意不太好——他們將來不會也落得楚后那樣的下場吧。

    這話他自然不敢問，先前還可以說不知道背后人是誰，猜測過鄧弈，中山王，甚至連西涼人都猜了，現(xiàn)在那些人，甚至包括楚后都紛紛倒地，整個大夏只剩下一人，傻子也知道是誰了。

    “我自然不在意這些?！彼D(zhuǎn)開話題，道，“不過先前是吳將軍主持邊軍，不管是從資歷還是功績上來說，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我怕他心有不痛快，邊軍起了紛爭——”

    李方不等他說完就擺擺手：“那是自己人?！?/br>
    自己人啊，梁籍道：“那就好那就好?！闭f到這里又忍不住問，“謝三公子身體可還好？”

    謝燕芳和楚后在狩獵場廝殺，現(xiàn)在楚后跑了，謝家用另一位公子代替三公子主持朝事，謝家不隱瞞謝燕芳受傷，但誰也不知道傷得如何。

    李方笑道：“這個我不知道，我就是個下人，只知道按吩咐做事，其他的不過問。”

    這話也是在說他，大將軍又如何？女兒當(dāng)了皇后又如何，依舊是一個下人，沒資格過問公子的事，梁籍面色微熱，但也不覺得羞慚——有什么羞慚的，天下人都是皇帝的下人，而現(xiàn)在的皇帝是謝燕芳的傀儡，那做謝燕芳的下人天經(jīng)地義。

    “我會盡心盡力做事，以報公子知遇之恩?！彼嵵卣f。

    李方笑了笑，要說什么，外邊傳來腳步聲。

    “將軍?！北l(wèi)在外請示。

    梁籍肅容道聲進(jìn)來。

    兵衛(wèi)看到梁籍在吃宵夜，親隨李方在整理桌案，也不奇怪，道：“四位大將軍奉帥令到了?！?/br>
    梁籍愣了下，下意識看李方：“他們來見我？”

    他沒下令啊。

    李方也皺眉，他也沒有啊。

    那是誰？能動用帥令？

    “梁將軍——”門外又傳來嘈雜，有人急急奔來，喊著，“報——鐘將軍來了?！?/br>
    梁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誰？除了鐘長榮，四個大將軍里還有誰姓鐘嗎？念頭閃過門外的人已經(jīng)進(jìn)來了。

    “周小山？”梁籍倒是認(rèn)得這個兵衛(wèi)，因為是鐘長榮親兵營的人，他還有印象，“你來做什么？”

    小山?jīng)]說話也不看他，側(cè)身讓路，在他身后又有人走進(jìn)來。

    看到這個人，梁籍震驚地站起來。

    “你——”他道，“楚——”

    話沒說完，就見楚昭抬手，弓弦嗡一聲，一道寒光劃過。

    伴著一聲悶呼，原本站在書桌前的李方捂著咽喉向后倒去。

    楚昭再次搭箭，對準(zhǔn)了梁籍，道：“梁籍，見到本宮，還不跪迎？”

    梁籍沒有絲毫猶豫，噗通跪下，高聲道：“罪臣叩見皇后！”

    楚昭收起弓箭，看著跪地的梁籍，真是好笑，她上一世為什么會覺得梁氏父子勇武，堪比父親和鐘叔呢？

    第十章 昭告

    夏天的日頭毒辣，但這并不會讓驛兵放慢腳步，五個驛兵頂著一身土沖進(jìn)一間驛站。

    驛站的兵卒們熟練地驗他們的令牌官牒，看到是云中郡來的。

    雖然邊境戰(zhàn)事結(jié)束，但也并沒有就此太平，先是楚后謀逆的事也牽連到邊軍，朝廷調(diào)集兵馬圍住了云中郡，讓各地很是緊張，還好及時更換了主帥，局面才算是穩(wěn)定了。

    不久前又更換了主帥，而且又是一個皇后的父親，消息傳開，又引發(fā)了各種議論。

    朝廷和邊軍之間的信件頻繁也不奇怪。

    驛卒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利索地歸還官牒，同時遞上消暑解毒茶湯。

    “熱水，干凈的衣衫都備好了。”他們說，“小哥們先去洗漱，我們再準(zhǔn)備飯菜?！?/br>
    驛兵們卻沒有向屋內(nèi)走去，只將茶湯仰頭喝完。

    “我們天黑趕到下一處再歇息，現(xiàn)在換馬立刻趕路?！睘槭椎捏A兵道。

    看來是個急信啊，驛卒們也不再多說，驛兵們行期嚴(yán)苛不能耽擱，很快備好新馬，裝好干糧和水，略作喘息的驛兵們再次上馬。

    “哦，這個?！斌A兵的首領(lǐng)似乎想到什么，從衣襟里拿出一封驛報，“將軍令沿途張貼宣告?！?/br>
    這種情況也常有，一般是有捷報，或者某些兵將立功，往京城報喜的時候，沿途也會傳達(dá)，比如戰(zhàn)時的露布飛捷。

    非戰(zhàn)時大概就是剿匪啊什么的。

    驛卒們接過應(yīng)聲是，那些驛兵們催馬疾馳而起，蕩起塵煙滾滾。

    驛卒們說笑著向門廳走去，一人手中晃著驛報，在后懶懶打開，驛報很大，是用來張貼的那種格式。

    “不知道最近有什么新鮮事，還值得沿途宣告?！斌A兵抖開舉在身前，第一印象，嚯了聲，“字還寫得挺大——”

    無非就是那些事，驛卒們也不感興趣，更愿意去大廳內(nèi)聽過路的人們談?wù)摳鞯厝な?，比如哪位大人告假三日不是因為吃多了拉肚子，而是因為被夫人打了?/br>
    “管它什么呢，貼起來吧?！彼麄冸S意說，“誰想看就去看?！?/br>
    話音落，卻聽得身后的驛兵聲音僵硬干澀：“這，這，這不能貼——”

    大家不由回頭看，見那驛兵舉著驛報，不知道是風(fēng)吹還是怎么了，驛報抖得嘩啦啦響。

    “什么消息啊？”大家不解，“怎么就不能貼了？”

    驛兵抬起頭看大家，結(jié)結(jié)巴巴說：“這好像是，詔討檄文——”

    詔討？檄文？大家更糊涂，忍不住圍上來，往他手里的文書上看。

    “皇后楚昭告諸令：逆賊謝燕芳，謀殺皇后楚昭，矯詔惑眾，要挾天子，專制朝權(quán)，虎狼其心——”

    只看開頭幾句，宛如一道驚雷炸響，幾人都呆住了，接下來的字都看不清了。

    “看什么呢？”“什么好消息？”“這是新來的驛報嗎？”“寫的什么？”“讓我也看看?！?/br>
    大廳里有不少人在歇腳，有人進(jìn)有人出，幾個驛卒擠在門口，自然被大家注意到，一邊問一邊湊過來看。

    聽到詢問，一個驛卒回過神，下意識地將驛報伸手護(hù)住。

    “不能看——”他喊道。

    但還是晚了，驛報展開，字寫得又大，看過來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