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氣動布局設計、氣動外形設計、內(nèi)部機構(gòu)設計、控制系統(tǒng)布局、人機功效模擬……各個專業(yè)組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

    雖然蔣喬給劃了一個框架,讓研制工作少走了很多探索的路。但具體的細化是無比繁雜而艱巨的。

    為了縮減周期以及更好地試錯累積經(jīng)驗,蔣喬讓所有專業(yè)組邊實驗、邊設計、邊制造,這是違背常規(guī)的研制過程的。但所里不缺錢，能源源不斷地投額外的錢進去。

    航電系統(tǒng)號稱飛機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通過它來控制飛機執(zhí)行各種戰(zhàn)斗任務、對空、對地、遠程、近程的各種飛行目標,從導航到通信機，飛機上的每個系統(tǒng)都要編成軟件,建立一個完整連通的網(wǎng)絡。在信息化時代,航電系統(tǒng)才是真正的資本。

    蔣喬作為總師兼任航電專業(yè)組的組長,為了更高的安全保密性，在電子戰(zhàn)對抗中不易被入侵系統(tǒng)攻擊，首先得設計出一套全新的計算機語言出來。

    夜色如墨，一輛白色大巴從夜色中緩緩駛進一座建著高高圍墻的院子，車內(nèi)沒有燈，二十個人把車廂塞得滿滿的，除了司機所有人都在閉眼沉睡。

    前方出現(xiàn)了璀璨的黃光，蔣喬似有所感地睜開眼睛，她拍手喊道：“各位醒醒，我們到了。”

    雖然氣動布局的大體設計已經(jīng)確定了，但要細化，細化到哪里直哪里曲，細化到每個小單元長寬高是多少。

    沒有合理的氣動布局，飛機能不能飛起來也就無從談起。氣動布局作為框架基石，要進行大量的風洞試驗，只有大山深處才有的專業(yè)風洞群，上萬次的風洞試驗，技術人員、描圖人員、領導全上陣。

    為了盡快處理分析風洞實驗的數(shù)據(jù)，蔣喬他們連夜從大山深處趕了回來。

    所有人一下車不是回宿舍休息，而是直奔辦公樓。

    因為研制任務的艱巨，蔣喬提高了工作時長，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兩班倒。

    十六個小時是蔣喬的底線，不能再多了。她有信心在最后期限之前把三代半機造出來，沒必要讓組員苦熬甚至累死。

    蔣喬還沒有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就被圓臉短發(fā)神色焦急的譚湘攔住了。

    蔣喬習以為常淡定問道：“飛控組出什么問題了？”

    譚湘飛快說道：“一個飛行狀態(tài)我們給不出解決方案?！?/br>
    電傳飛控最大的挑戰(zhàn)就是數(shù)字技術，機械cao作的方式改為計算機控制，這是一次革命性的躍升。

    電傳飛控就是提前將可能出現(xiàn)的飛行狀態(tài)進行分析整理、并給出解決方案、判斷和應急處理、存儲在計算機內(nèi)，讓計算機的處理器進行記憶。執(zhí)行飛行任務時由計算機給出快速的控制指令，畢竟電流的速度比人的動作快。

    雖然三代機也是電傳飛控，但三代半機涉及數(shù)十億條飛控指令程序，海量的機械cao作和飛控數(shù)據(jù)收集分析，所有的路都必須事先設定好。

    蔣喬給的設計要求是，每千萬飛行小時出現(xiàn)一次故障才可以忽略，工作量不可同日而語。

    譚湘作為飛控專業(yè)組的組長，實在是解決不了，才會來找蔣喬這個大佬求助。

    蔣喬轉(zhuǎn)身抬步說道：“我去看看?！?/br>
    創(chuàng)新是充滿了趣味性的，任你自由地加減，而研發(fā)不是，它是枯燥無味日復一日地試錯迭代，一毫米一厘米往前移。

    但對于研制組的人而言，他們感覺不到累，因為真正興奮了是感覺不到累的，每個人都在激情燃燒。

    蔣喬坐了下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也算是難得休閑時刻了。

    廖開遇好聲好氣說道：“蔣喬，要不你多學一行吧，你看看你才二十八歲，吸收新知識還是很快的?！?/br>
    “有一位老前輩在大學時，可是學歷史的，物理只考了五分，最后卻改行成功成為了一位偉大的物理科學家。你看，物理和歷史差得那么遠，都能行，發(fā)動機和計算機差得也不是很遠嘛。”

    其他專業(yè)組都在平穩(wěn)地取得了一系列的進展，只有發(fā)動機專業(yè)組在不斷地失敗，從未成功過。

    矢量發(fā)動機可是發(fā)動機界的最高工藝，噴口可以向不同方向偏轉(zhuǎn)產(chǎn)生不同方向的推力，能大大地提高戰(zhàn)機的機動性。

    發(fā)動機一直沒有好消息傳來讓廖開遇陷入最后沒有發(fā)動機可用的恐慌中，他都病急亂投醫(yī)，想要蔣喬去造發(fā)動機了。

    蔣喬把茶杯放下，抬眼看著說道：“我讀博時的工程院，有航空發(fā)動機工程專業(yè)，你以為我沒有動過去偷師的想法嘛。”

    她能不知道矢量發(fā)動機有多難研制嗎？可是她無能為力，她以前不是沒有試過把相關的發(fā)動機設計制造的專業(yè)書啃了下來。

    可即使能把現(xiàn)有的技術原理吃透，她沒有靈感，無法融會貫通，腦子就跟短了線一樣，說什么也是白搭。

    她的工作的大頭雖然是在航電系統(tǒng)上，但其他的方面都能幫上一點小忙，唯有隱身涂料和發(fā)動機她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就像她預測的那樣，隱身材料、發(fā)動機和航電系統(tǒng)一定是最后完成的，事實的發(fā)展也正是如此。

    要是蔣喬能偷師，她一回國就把技術上交了，聽了蔣喬的實事求是的話后，廖開遇頹然地坐了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奈說道：“蔣喬你要是既又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又是個全才就好了。既然這樣，你回去吧?！?/br>
    蔣喬沒有起身，而是開口說道：“老廖，我們所里的工資補貼是不會該升一升了。”

    廖開遇指著她，瞪大眼睛一副談錢傷感情的模樣，說道：“老喬，你一上任就帶人‘罷工’，現(xiàn)在又想要錢？怎么能那么庸俗呢？談錢多傷感情。”

    蔣喬是個能讓人忽略她的性別和年齡的人，現(xiàn)在所里跟蔣喬差代的人，都開始叫她“老喬”了。

    蔣喬聳聳肩，說道：“老廖，嫂子最近沒跟你抱怨錢不夠花嗎？”

    所里的職工工資大基數(shù)是幾十塊，現(xiàn)在都九十年代了，萬元戶已經(jīng)不稀奇了，幾十塊的工資慢慢地就不夠養(yǎng)家糊口了。

    蔣喬這么一問，廖開遇就想起他上次回家時，看到家里空的地方都堆著紙巾，起碼能用上七八年的。

    愛人跟他抱怨，物價越來越貴了，連紙巾都要漲價了，所以她聰明地在紙巾漲價之前買了一堆囤著。

    蔣喬繼續(xù)說道：“老廖，雖然沒有人跑到你面前說，工資太低了，但你也不能忽略，生活是越來越好了，但錢也是越來越不夠花了?！?/br>
    “所里的人付出的勞動跟工資根本不成正比，我沒想給國家增加負擔，就從自創(chuàng)的營收中抽一部分錢出來，作為所里的補貼，行不行？不能因為同志有情懷，就心安理得地不提高待遇，讓他們養(yǎng)不起家?！?/br>
    廖開遇沉思了一會，笑道：“你怎么就那么貪錢呢？明明是清風朗月的人，就喜歡這些俗物?！?/br>
    蔣喬回答道：“老廖，現(xiàn)在所里是闊了，但以前你一定是睜眼就是小錢錢，閉眼也是小錢錢吧，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不能陪伴家人，能他們給的只有錢了，我愛人可會敗家了。”

    這些年她隨身攜帶的全家福上面的人越來越少，跟家里人通訊說的最多就是對不起，她幾百年說過的對不起加起來都沒有這些年的多。

    想起因為研制組需要蔣喬無時無刻盯著，蔣喬一次都沒有回過家，廖開遇說道：“老喬，你培養(yǎng)了好幾個副手，要不你回家一趟，正好借此機會讓他們鍛煉鍛煉?！?/br>
    蔣喬說道：“再等等吧?！弊罱簤合到y(tǒng)那邊處于關鍵時刻，要是這時候漏了一滴油，整個系統(tǒng)就全完蛋了。

    第293章

    從行政樓里出來蔣喬去了航電專業(yè)組察看工作情況。

    雖然三代機的航電系統(tǒng)也先進,但三代半機用的幾乎都是新系統(tǒng)，航電系統(tǒng)就是要把全部的新系統(tǒng)鏈接起來，自然也是要從新弄過。

    三代半機的這套航電系統(tǒng)沒有十年八年是搞不出來的。這還是蔣喬把整個系統(tǒng)分成若干個獨立的“軟件”或者“程序”模塊，分別編寫的情況下。

    要是讓蔣喬一個人來,她除了寫代碼其他的都不用干了,泡在機房里十幾年才能編寫完整套航電系統(tǒng)。因為這套三代半機的航電系統(tǒng)一下子從八十年代跨越到二十一世紀中葉。

    即使分模塊去做,也夠蔣喬頭疼的了，在西北她只需要解決幾個問題,構(gòu)建出兩三個解決問題的算法出來。

    到這里，大系統(tǒng)下面還有小系統(tǒng),小系統(tǒng)下面還有分系統(tǒng),這就代表著她要不斷地解題，不斷構(gòu)建出一個個硬核算法出來。

    而且即使有了最內(nèi)核的算法，把算法實現(xiàn)出來，針對同一個算法,不同人編寫出的代碼在運行效率上會存在小到幾倍，到到幾十倍的差距。

    為了那零點零零零一秒的流暢度,最后所有的代碼交到蔣喬手里,她不僅要軟件集成,還要進行優(yōu)化糾錯。

    因為蔣喬深厚的編成經(jīng)驗和代碼糾錯能力是無可比擬的,其他人根本幫不上她的忙,只能由她一個人來。

    一百多平米的房間里，堆著各種的線和成摞的文件紙。計算機設備發(fā)出“嗒嗒”和“嘀嘀”聲,匯成一段聲音洪流。

    蔣喬越過地上的線和堆積的元器件，沒有出聲打擾走了進去。

    圍在中間大方桌前跟研究員討論的杜翔升眼尖地看見蔣喬過來了,他忙不迭走到蔣喬面前,懇求說道：“總師,你再跟123所說說吧?！?/br>
    蔣喬很好說話，點頭道：“我去隔壁給123所打個電話催一催?！?/br>
    電話幾秒之內(nèi)就接通了，蔣喬開口說道：“何師姐，我這邊頂不住了，如果我們這的工作間有點機油，那么就是名副其實的機器裝配間了。我萬分迫切需要性能更強的微型處理器和存儲容量更大的存儲器?！?/br>
    航電系統(tǒng)的人工作時，計算機的機殼是完全不用，用裸機進行工作，讓各種電子器件暴露出來，內(nèi)存不夠了，立馬拆裝內(nèi)存條，cpu處理性能到了極致，插器件擴展，計算機時常崩潰燒機。

    不僅計算機崩潰，人也在崩潰重建當中無限反復循環(huán)。

    那邊何悅拖長了音調(diào)，說道：“老師，我知道你急，我也急。您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保證今年之內(nèi)把新一代的cpu和存儲器給您送過去，好嗎？”

    蔣喬只是慣常催一催，讓何悅有點緊迫感，何師姐都叫她老師了，她能說不好嘛。

    蔣喬說道：“兩個月之內(nèi)，看在師徒一場的份上。”

    何悅回答道：“行吧，喬師妹，看在師姐妹一場的份上?！?/br>
    液壓系統(tǒng)第一次整系統(tǒng)運行測試結(jié)束后，蔣喬終于能休假了。

    周蕊蕊像個剛出世的隱者好奇地看著街道上的一景一物，瞧了個夠后，她收回目光，轉(zhuǎn)過臉來對著后座上的蔣喬說道：“總師，每次出來我都恍如隔世，女同志身上鮮艷的裙裝，男同志身上寬大的西裝，大街上店鋪里放著的迪斯科音樂，馬路上的私人小汽車，這世界變得真快，一年的變化比以前二十年都要多?？値煟@么多年沒有回去了，會不會連家里的門牌號都忘記了？”

    蔣喬語氣篤定回答道：“不會?！?/br>
    周蕊蕊跟她同時休假，她順路把周蕊蕊送到火車站去。

    周蕊蕊笑道：“也是，忘記什么也不能忘記家啊。”

    大概是談話和空間拉近了距離，周蕊蕊大膽說道：“總師，從來沒有聽您說起過您的孩子，您的孩子今年應該七八歲了吧？您這次回去，孩子應該不認識您了吧。”

    周蕊蕊跟蔣喬說話的語氣像是對待長輩一樣，但其實她比蔣喬還大了三歲。所里級別比蔣喬低的，無論比蔣喬大了多少，跟蔣喬說話都是這種尊敬師長的語氣。

    這兩年進的新人更是怕蔣喬這為總師怕得厲害，路上看到蔣喬，只要蔣喬沒看到他們，他們就立即轉(zhuǎn)身掉頭就走。

    在前面開車的趙志華可是一清二楚蔣喬的家庭情況，他清咳一聲，小聲說道：“總師沒孩子?！?/br>
    周蕊蕊一愣然后神色尷尬，她以為蔣總師在進所前就已經(jīng)生了孩子了。

    蔣喬緩解尷尬說道：“快了，我最近有時間生孩子了。”

    她和韓修能接受丁克，但宋舒敏、蔣維鈞和韓山河是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這個超前的觀念的，說不定會引發(fā)一場家庭大戰(zhàn)。

    其實他們能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開明的了，畢竟她都結(jié)婚十年了。明明和同齡人差不多同一時間結(jié)婚，孩子卻隔了一代人。

    韓修看著蔣喬像似憑空出現(xiàn)般，跑過去不顧旁人的異樣眼光，緊緊地把她抱住。

    好半天才把人給松開，他聲音酸澀說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br>
    八年的時光過去了，韓修的面容沒有絲毫的變化，除了在穿著上成熟了些。

    兩人拉著手往停車場去，眼睛卻緊盯著對方，像似要對方樣子鐫刻在腦海中。

    上了車，韓修開發(fā)現(xiàn)蔣喬沒有戴婚戒，他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問道：“戒指呢？”

    蔣喬把脖子上的紅繩拉出來，說道：“在這里?！彼氖质莸靡呀?jīng)套不上戒指了。

    韓修轉(zhuǎn)臉一看，婚戒和羊脂玉系在一起。

    韓修期望值放得極低，說道：“你這次回來幾天？一天？”

    蔣喬伸出三根手指頭，韓修眉眼飛揚笑道：“三天！比我想的多了兩倍。”蔣喬這么久沒有回來了，哪怕只有一刻的相處時間他也很滿足了。

    也不用商量回哪一個家了，韓修這兩年跟宋舒敏和蔣維鈞住在一起。

    這讓大院里的人又是羨慕又是感慨，只生女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女婿選得好，女婿甚至比親生兒子還要孝順體貼。

    宋舒敏和蔣維鈞看到蔣喬人，又是一番感傷和高興。

    吃過晚飯后，宋舒敏憋了一肚子話要跟蔣喬說，直接把人拉進了自己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