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标憙A淮一邊應聲，一邊開口道，“給朕更衣吧。”

    “是。”阿矜應了，掀開被子穿好衣裳，走到門邊，打開門，“陛下起身了?！?/br>
    阿矜說完，門就被打開了，唐祝領(lǐng)著一群宮人魚貫而入。阿矜也跟著，陸傾淮已經(jīng)站起身了，阿矜拿起宮人手上端著的袞服，給陸傾淮穿戴。

    唐祝見阿矜給陸傾淮穿戴，想到什么，開口道：“陛下，禮部太常寺卿阮大人昨夜里來過，說是關(guān)于歲首去瑞山祇園寺祈福之事想跟陛下商議商議，但昨夜，陛下已經(jīng)歇下了，奴才就先勸阮大人回去了。”

    “嗯。”陸傾淮淡淡地應聲。

    歲首去瑞山祇園寺祈福，是南錦的風俗，皇室宗親帶著朝中大臣一塊前去，以祈求舉國上下來年風調(diào)雨順，百姓無病無災。之前的時候，阿矜跟著先帝去過，廟是挺大的，只是，皇帝出行，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要cao心許多，還是挺累的。不過也能出去透口氣，運氣好的話，還能去街上溜達一會兒，整日里被關(guān)在這紅墻青瓦、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悶得慌，外頭的景色同壓抑的皇宮里比起來，還是要好許多的。

    幫著陸傾淮穿戴好，送陸傾淮去上朝了，阿矜也能回去呆一會兒，歇一歇?；厝ヒ琅f先洗漱了，小桃不在，大抵是當差bbzl  去了。阿矜看見繡架，就想到陸傾淮昨夜里說的話，想了想，反正現(xiàn)下無事，就繡一會兒，早些繡完早些跟陸傾淮交差。

    阿矜繡得入神，也不覺得時間過得慢，其實說起來，她繡得挺快的，小半天的時間，祥云就快繡好了。只是看上去，不是那么精細罷了，阿矜的繡工不算差，不過跟繡坊的繡娘自然是沒得比的。

    聽見門口的動靜，阿矜抬頭，就看見小桃推門進來：“阿矜！”

    “你回來了?！卑Ⅰ鎸⑹稚系睦C品放下，站起身道。

    “嗯，你猜猜我?guī)裁春贸缘幕貋砹?？”小桃有些興奮地開口。

    阿矜這才注意到小桃手上拎著一個食盒，細聞rou香味很足。

    “嗯……我猜猜，東坡肘子？”

    “不對，再猜？”

    “難不成是獅子頭？”

    “也不對?！?/br>
    “我猜不出來。”阿矜直接道。

    小桃將食盒放到桌上，有些神秘地打開食盒的蓋子，阿矜湊過去就看見半只燒雞，整整半只。

    “你哪來的？”阿矜有些驚訝地問道。

    “小德子那兒買的，從瑤仙殿撤下來的，賢妃娘娘可是一口沒動呢，只用了十二文。我還想著，留一些待你回來再給你吃，沒想到這么巧，你就回來了！”

    宮女太監(jiān)的伙食算不上好，膳房就會將各宮娘娘們撤下來沒怎么動的吃食拿來賣，一是主子的吃食不管如何都比奴才的要好，二是如此還能賺一筆。只是這有違宮規(guī)，阿矜從未買過。

    “餓了吧？快嘗嘗怎么樣！我剛剛拎著回來的時候聞著香味差點忍不住。”小桃一邊說著，一邊將雞rou遞到阿矜面前，“給！”

    阿矜伸手接過嘗了一口，外皮酥脆咸香，rou鮮嫩多汁，讓人嘗了還忍不住再想吃。

    “誒，你剛剛在做女紅?。俊毙√易⒁獾嚼C架上的玄色布上多了一朵祥云。

    “嗯?！卑Ⅰ鎽?。

    “對了，我剛剛?cè)ビ欧康臅r候聽見膳房的人都在議論，說是陛下今日早朝的時候封了兵部尚書厲大人為永安候，厲大人家的公子厲式開為世子。厲家的女兒現(xiàn)下又已經(jīng)入主中宮了，厲家如今的勢頭，真真是如日中天??！”小桃一邊吃著雞rou，一邊感慨道。

    阿矜聽見小桃這么說，愣了愣，這件事，還真是毫無預兆。阿矜跟在陸傾淮身邊這么長時間，而且，陸傾淮事事都不避著她，這件事，好像從來沒有聽見陸傾淮跟誰提起或是商量過。甚至，連崔風遙也沒有，又或許，恰恰是她不在陸傾淮身邊的時候……

    “阿矜！阿矜！你怎么了？”小桃見阿矜出神，伸出手肘輕輕碰了碰阿矜。

    “??？沒事?！卑Ⅰ婊剡^神來應聲道。

    “我怎么覺得，你繼續(xù)在御前侍奉之后，變得心事重重的?！毙√以儐柕?。

    “有些事，我總是想不明白，在陛下身邊，總是怕這兒害那兒的。”阿矜將自己的擔心說出口。

    小桃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聽完阿矜的bbzl  話也有些喪氣：“也是，在御前，就是提著腦袋伺候啊。況且，陛下的脾性……”

    小桃說到這，就未再說了，扭頭看向阿矜：“別那么喪氣嘛，至少咱們現(xiàn)在都好好的不是！”

    “過兩日就是歲首了，你應當是要跟著陛下一塊去瑞山祈福的吧？”

    “是吧?！卑Ⅰ嬗行┎淮_定地應聲。

    “那多好啊，又能出宮了，像我進宮這么久還未出過宮呢！”

    阿矜知道小桃是想寬慰她，朝小桃笑了笑：“若是能上街，我給你帶最時興的胭脂?！?/br>
    “好啊！”

    第二十四章

    “篤篤篤?！遍T被敲響了。

    “誰啊。”阿矜隨口問道。

    “阿矜jiejie在嗎？奴婢御前宮女宛音。”

    阿矜起身開了門。

    宛音見開門的是阿矜, 徑直開口道：“阿矜jiejie，唐公公讓您現(xiàn)下過去伺候?！?/br>
    “曉得了，多謝?！卑Ⅰ嬖捯粑绰? 就聽見宛音接著道, “對了，唐公公還說，讓jiejie去時路過梅園折些梅花過去，這寒冬臘月的，只有梅花開著, 好添些生氣?！?/br>
    “好?！卑Ⅰ鎽?，心里卻思忖著唐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 也沒想明白，干脆不想了, 換了一身衣裳，準備出門。這身衣裳是司衣局新拿來的, 紺蝶色（暗沉的紫藍色。）看著沉穩(wěn)貴氣，阿矜膚白，這顏色，更襯得她膚白勝雪。袖口還繡著一只展翅的蝴蝶，蝴蝶紋飾很精細秀美，阿矜很喜歡。

    外頭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 無雪，但天依舊很冷，風也很大。阿矜走出去, 搓了搓臉蛋, 往梅園走。

    這會兒一路上沒什么人, 只有灑掃的小太監(jiān), 快到梅園時，就聞到了一股梅香。拐過拐角走進梅園。

    雖然無雪，可梅枝上還積著一層，阿矜走到一樹紅梅前，看準了一枝，伸手去折，梅花上的積雪被搖落，掉在阿矜的頸窩里，涼得阿矜一激靈。

    “誰在那兒！”

    阿矜聽見聲音，扭頭看過去，就看見一個宮女站在梅樹下。那宮女看見阿矜，上下打量了一眼，許是看出阿矜的衣裳與旁的宮女不同，語氣緩和了一些。

    “是御前的侍奉的嗎？”那宮女接著問道。

    “是?！?/br>
    “來折些梅花插瓶。”還未等那個人開口問，阿矜先交代了。

    “哦，雪天路滑，你自己小心些?！蹦侨私又馈?/br>
    “多謝?！卑Ⅰ鎽暎又勖坊?。

    折了滿滿一捧紅梅，慢慢地朝著外頭走，走了沒兩步，就聽見一陣很沉穩(wěn)的腳步聲。遠遠地看見一群穿著甲胄的侍衛(wèi)，神色匆匆地往外走，她依稀看見，為首的，是顧懷遠。一時間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心慌。低眉看了一眼懷里捧著的紅梅，快步地往臨華殿走。

    走到臨華殿前的時候，莫名有幾分膽怯。

    唐祝看見阿矜，同她打了一聲招呼：“陛下在里頭。”

    阿矜看向唐祝，忍不住開口問道：“白日里可曾發(fā)生了什么特別的事？”

    “未曾?！碧谱暎凵馼bzl  極其戒備和疑惑。

    眼看著問不出什么，阿矜便準備進去了。掀開簾子往里走，走了兩步，才發(fā)覺殿內(nèi)有交談的聲音，阿矜本想退出的，奈何已經(jīng)來不及了，陸傾淮已經(jīng)看見她了。

    隔著珠簾，陸傾淮并未說話，只是看了阿矜一眼，阿矜穿著一身紺蝶色的夾襖站在珠簾后面，脖子上圍著一圈白白的兔毛領(lǐng)，手上捧著一大束紅梅，原本不相干的幾個顏色，此刻看著，竟有一種莫名的和諧。

    阿矜看向陸傾淮，并未開口說話，只是朝著陸傾淮福了福身子，剛準備退出去，陸傾淮的聲音穿過珠簾傳過來。

    “進來吧。”

    崔風遙剛剛也注意到了阿矜，只不過陸傾淮不說，他也當做沒看見，這會兒陸傾淮開口了，他也煞有介事地看了阿矜一眼。

    阿矜捧著梅枝進去，順帶著朝崔風遙行了一個禮：“奴婢見過陛下，見過太傅。”

    “歲首的事，你和阮志平去辦吧?！标憙A淮吩咐著，明明是對崔風遙說的話，眼睛卻看著阿矜。

    “微臣遵旨。”崔風遙站起身，朝著陸傾淮微微躬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無旁的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br>
    “嗯。”陸傾淮淡淡地應了。

    崔風遙穿著一身春辰色長袍，腰間掛著一枚上好的羊脂玉玉佩，尾端長長的白色流蘇隨著他的動作晃動，大氅未披，看著一身晴朗，明明還是寒冬臘月，卻無端給人一種春將來的感覺。

    崔風遙退下之后，陸傾淮抬眼看向阿矜，目光下移，在她懷里的紅梅上停?。骸霸跸氲饺フ勖妨耍俊?/br>
    聽陸傾淮的語氣，感覺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阿矜反應了一下，應聲道：“這寒冬臘月的，只有梅花開著，用來插瓶，好添些生氣?！?/br>
    這是唐祝的原話，想來應該是不會錯的，只是這唐祝好端端的，讓她去折什么梅？

    陸傾淮遲遲沒有應聲，阿矜正不知道該怎么做的時候，陸傾淮開口道：“愣著做什么？不是說要插瓶嗎？”

    “是?！卑Ⅰ嫠闪艘豢跉?，去尋插瓶。

    阿矜尋了一個白瓷瓶，插著紅梅，別有意境。

    陸傾淮抬眼，就看見阿矜正在侍弄梅花，突然有些好奇：“怎地都折了些紅梅？”

    梅園里梅花有許多顏色，紫紅、粉紅、純白……偏偏阿矜折的只有紅梅。

    “奴婢覺得，紅梅喜慶?！卑Ⅰ娣浅ＵJ真地回答。

    陸傾淮一怔，原以為她會說出些什么正經(jīng)的由頭來，未曾想，竟只是因為喜慶，隨即輕笑出聲。

    阿矜聽見陸傾淮笑有些不明所以，垂眸看著地上。

    “陛下。”門外傳來唐祝的聲音，“顧侍衛(wèi)求見?！?/br>
    說到顧懷遠，阿矜忽然想到方才在甬道上見過他，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心突突突地跳得厲害。

    “讓他進來?！标憙A淮應聲，聲音里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方才的笑意，盡是淡漠。話音剛落，門簾就被掀開了。

    聽聲音不止一個人，甚bbzl  至還有人在掙扎的哼唧聲，阿矜有些緊張，聽見珠簾被撥開，偏頭看過去。

    顧懷遠后頭跟著三個人，兩個侍衛(wèi)架著一個小太監(jiān)，真真是小太監(jiān)，看面相很年輕，約莫十一二的樣子，身形瘦弱，被兩個侍衛(wèi)架著就跟小雞崽子似的。嘴里塞了布條，大抵是被嚇著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臉色慘白。

    “微臣參見陛下?！睅讉€人進來先行了禮。

    “回稟陛下，侍衛(wèi)巡夜時，發(fā)現(xiàn)這個小太監(jiān)鬼鬼祟祟地跟在運送泔水的車邊，眼生得很。為以防萬一，微臣盤問了兩句，覺得有些不妥?！?/br>
    那個小太監(jiān)一臉驚恐地看向陸傾淮，似乎很害怕。顧懷遠將他嘴里的布條扯下來，可能是噎著了，小太監(jiān)咳嗽了好幾聲，甚至還忍不住干嘔了兩下。

    “老實交代！”顧懷遠有些兇地開口道。

    小太監(jiān)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一直沒說話，陸傾淮坐在椅子上，一副極有耐心的樣子，也不著急開口。

    他身上穿著的，還是朝服，玄色廣袖，團龍密紋，慵懶地靠坐在椅子上，玉冠僅僅只是束了發(fā)，并未梳髻，整個人看著甚是矜貴。廣袖上龍紋的龍頭正好架在扶手上，從側(cè)面看上去，就好像那條龍，在跟陸傾淮俯首稱臣，壓迫感極盛，明明陸傾淮還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想去嘗嘗天牢七十二道酷刑的滋味？”顧懷遠接著開口道。

    小太監(jiān)聽見酷刑兩個字，人便抖得更厲害了，只是，還是死咬著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