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緩緩闡述世界與天道的本質(zhì)，曲寧萱只覺豁然開朗，隨即，卻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原來，竟是這樣……

    魔天性本惡，妖生來好殺，鬼是六道輪回正常的存在，本就是濁氣的凝聚于化身。天道對他們沒報以多少期望，自然不會給予他們清氣，而是讓他們親近濁氣。加之濁氣又分為什么魔氣血氣鬼氣死氣，正是他們提升修為的關(guān)鍵，誰也不會傻到釋放出來，自然不會讓天道失序。可仙、靈、人三族，都被天道歸到了“正”的一方，天性本善，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些清氣，偏偏人類……想讓人類個個心境行事如仙人一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天道賜予人類的清氣，絕大部分都變?yōu)闈釟狻?/br>
    人類修為弱，壽命短，確實不假，卻架不住人口基數(shù)大，長久以往，天地秩序怎能不失衡？

    想到這里，曲寧萱突然覺得很悲哀。

    慕祈口口聲聲說恨不得人類滅亡，她還以為是他太過偏激，將錯誤全都歸到人類身上，畢竟若論濁氣，魔族才占大頭不是嗎？誰能想到，原來竟是這樣……

    “倘若真愛著所有的生靈，就不應(yīng)該自以為是地為他們選擇并規(guī)劃好道路，而是應(yīng)該讓他們自己來選。太初的行為，是在拿其余五界，尤其是仙界，來替人類買單。”說罷，明夕玦自嘲一笑，無奈道，“但這也怪我，貿(mào)然將你放入這個世界，云倦初才會刻意誘導(dǎo)太初，讓他走入錯誤的道路?！?/br>
    “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泵飨Λi打斷曲寧萱未盡之詞，緩緩道，“你想說的無非是三千凡間界生靈太多，又完全不清楚這些事情。世界重組，就等于是剝奪了他們的性命，對他們來說不公平，對么？”

    曲寧萱用力點頭：“不錯，縱然清濁之氣失衡，大半是人類……是人類的緣故，可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并非他們有意，而是環(huán)境的影響。縱然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與作為負責(zé)，但……”話說到一半，她卻突然沉默了。

    仙俠的世界，并非以一世來判定開端結(jié)束，功過是非，而是以一個魂魄的誕生到消亡來總體計算。這樣的話，除卻剛剛新生的靈魂之外，誰都談不上真正的無辜。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與作為負責(zé)……這句話，慕祈上仙可以毫不猶豫地將之還給她，駁得她啞口無言。

    到了這一步，曲寧萱終于明白，慕祈上仙為何毫不顧惜三千凡間界億萬生靈的性命，執(zhí)意要進行世界重組，將人界單獨劃開，再也不管對方的死活。因為，若論起因果，三千凡間界的生靈，幾乎全都是天道失衡的儈子手慕祈上仙完全不覺得人類之中，有多少無辜的存在，所以他對人類的滅亡，他一點心理負擔(dān)都沒有，反倒是對其余五界弱小存在的死去，他還會內(nèi)疚自責(zé)一二。

    至于不知者無罪……就算人類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們會改嗎？對他們來說，只需今生過得歡快，順應(yīng)社會規(guī)則，讓自己過得好就行，連轉(zhuǎn)世都不是真正的我，還管千百萬年之后的事情？再說了，反正買單的又不是他們，而是仙人，不是嗎？

    “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明白了吧？縱在我眼里，慕祈的選擇亦沒有錯，他才是一心一意，為了仙界付出，若真有第二條路，他也不會走得如此極端?！泵飨Λi見曲寧萱有些失魂落魄，不由微笑道，“不過，縱知天道恒昌，生死有命，又有那么多存在，依舊放不開，看不破，太初是，我亦然。素凝優(yōu)鼎，乃是太初最為鐘愛，以精血養(yǎng)育的蘭花，若想得兩全之法，關(guān)鍵還得落到太初神裔之上?！?/br>
    聽見明夕玦這樣說，曲寧萱突然明白了，他為什么會封印自己的記憶。

    他曾經(jīng)說過，他不愿看著故人徹底消逝，才將他們送到別的世界，希望他們與天地同壽。而他的敵人，也就是王座之上，那個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存在，為了讓他痛苦，將他逼瘋，取得最后的勝利，便不擇手段，想毀滅他珍視的事物。

    如果按照這樣的理由推斷的話，那么，對方刻意將她叫過來，告訴她這件事，肯定也是猜準(zhǔn)了她的性格，定不會選擇袖手旁觀，從而逼迫明夕玦幫忙解開記憶封印。如果這樣……她的結(jié)局，很可能像上次一樣，魂飛魄散，徹底不存。

    曲寧萱沒有忘記，這兩位神祗之間，擁有著協(xié)議，倘若一者插手，另一者就同樣能插手。也就是說，如果他救了她，對方就還有別的招數(shù)，說不定……說不定會對她珍愛著的世界與人類下手。

    “我……”曲寧萱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不可聞，卻還是被明夕玦捕捉到了，他轉(zhuǎn)過視線，望著他，就見曲寧萱平靜道，“我這一生，已經(jīng)見識過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亦經(jīng)歷過那么多波瀾壯闊，仔細回想，雖依舊留有許多遺憾，但若為理想而死，或者舍我一人之命，能換取兩難之局的破解，我覺得……極為榮幸?！?/br>
    聽見她這樣說，明夕玦反而笑了：“你該不會以為，對于這一局面，我真無法破解吧？之所以封印你的記憶，完全是為了迷惑那個家伙，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盲點而已。”

    “盲點……您……”

    “他的手段，大抵就那么幾套了?！泵飨Λi淡淡道，“送穿越者干擾天命，窺見旁人弱點，再以言語蠱惑人心……之類的。若無同等力量、地位與智慧，自然無可抵御，但若到了這種境界，再不能反將他一軍，也未免顯得我太無能了一些吧？你若按我說的去做，至少能保住絕大多數(shù)生靈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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