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四夫人還會去買宜生堂的胭脂，三夫人十分看不上，總覺得四夫人不學(xué)無術(shù)，只知道吃吃喝喝。

    偏四爺是兩榜進(jìn)士，三爺卻只有舉人功名，他的虛職是恩蔭的。雖也有誥命，卻不像旁人的丈夫那樣是真正科舉考出來的進(jìn)士出身，令三夫人耿耿。

    杜姨娘真的很想讓林嘉賺這六分銀子，因?yàn)榱旨尾蝗ベ?，就要被隔壁賺走了。要真是這樣，她也會耿耿。

    但她還是沒立刻答應(yīng)，十分猶豫：“……去水榭的話，會不會擾到九公子？”

    怕的不是擾，怕的是林嘉會不會常遇到九公子。畢竟是個年輕未婚的公子，杜姨娘有點(diǎn)忌諱。

    林嘉垂下了頭去不說話。

    桃子不動聲色，道：“就是怕擾到公子，才只能過了晌午去。因那個時間，是我們公子歇午覺的時間，正好能避開。”

    “我們公子喜靜不喜鬧，極是討厭旁人擾他的。”

    她這么一說，杜姨娘想起來凌九郎還真是這樣。因?yàn)樗@個脾氣，現(xiàn)在林嘉早上去采梅露都只能再梅林南側(cè)，不能踏入北邊了。

    這個事，林嘉跟她說得清清楚楚。她還說當(dāng)時差點(diǎn)急得哭了呢，幸好凌九郎許了她可以在南側(cè)停留。

    就和其他所有普通人一樣，杜姨娘看凌九郎也是自帶光環(huán)的。

    進(jìn)士已經(jīng)高不可攀，“探花郎”三個字比普通進(jìn)士的含金量又蹭蹭蹭地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普通人須得仰著頭去看才行。

    聽桃子這樣說，杜姨娘不由得沉吟起來。

    林嘉只微微垂著頭，不插嘴。

    桃子這時候卻道：“隔壁肖姑娘她爹我記得說是舉人來著？”

    這一句，幫杜姨娘做出了決定。

    “是，咱不說她。”她笑瞇瞇地道，“這么好的事你先想著我們嘉嘉，哎呀，我要怎么謝你才好?！?/br>
    這就是同意了。

    桃子一笑：“姨娘給我做些好吃的唄。”

    這有什么難，杜姨娘一口答應(yīng)。

    遂約定了第二日去水榭的時間。

    杜姨娘很高興：“桃子啊，真是個好姑娘。哎，我給她弄點(diǎn)什么吃？幫我想想，她的口味你最熟悉。她跟著九公子守孝，也不敢明著吃rou的吧？只能要素的？”

    林嘉道：“她最喜歡吃你炒的瓜子了?！?/br>
    杜姨娘：“那就炒。別的我也會弄。”

    她又想起來囑咐林嘉：“你嘴巴可嚴(yán)著點(diǎn)，別什么都跟隔壁的說?！?/br>
    杜姨娘不知道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卻曉得一碗水端不平、人有我無容易引起的不滿和怨憤。

    林嘉應(yīng)了：“我曉得。”

    她道：“我得翻翻以前的筆記去?！?/br>
    “快去吧，好好溫習(xí)溫習(xí)。”杜姨娘笑罵，“傻丫頭，剛才是不是差點(diǎn)就要說‘都忘記了’？”

    林嘉道：“你竟是我肚里的蛔蟲不成？”

    杜姨娘啐她，道：“趕緊去吧。好好溫習(xí)，弄清楚了，明天小心點(diǎn)，別弄壞了九公子的家伙事，可別銀子沒賺到，還要倒賠錢?！?/br>
    林嘉笑著回屋去了，果然翻出了從前的課堂筆記，把那套東西都溫習(xí)了一遍。

    這個事聽起來好像挺正常的，但林嘉心里知道，沒那么簡單的。

    因?yàn)閯偛哦乓棠镛糇∷蛔屗f話的時候，桃子也借著桌子的遮掩，從另一側(cè)也摁住了她。

    所以九公子……這是要干嘛呢？

    林嘉的忐忑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早上，持續(xù)到她把食盒交給了南燭，然后又聽到了梅林深處傳來的琴聲。

    這一回她不敢再只顧著聽琴忘記采梅露了。但她的耳朵一直支著，唯恐錯漏了一個音。

    今日的琴聲格外的沉凝，好像一個有力的人用低低的嗓音在耳邊說話。林嘉的心不知不覺就靜下來了。

    不知道九公子到底是想干嘛，但……有什么好怕的呢？這是九公子啊。

    日頭高起來，排院里肖氏在跟肖晴娘商量：“這是兩塊尺頭，這是一包糖霜。你去還是我去？”

    肖晴娘自然說：“我去，我去！”

    林嘉去求了桃子姑娘，桃子姑娘一下子就把事情辦成了，可知她真是個有體面的大丫鬟。肖晴娘十分想與她結(jié)交，正愁沒有由頭。

    肖氏其實(shí)不是很想去。

    謝當(dāng)然得謝，但她身為舉人娘子，不太彎得下腰對凌府的下人們賠笑臉。按說以她的身份，就應(yīng)當(dāng)直接去謝凌九郎才對，偏凌九郎是個外男，她與他也沒有交集，貿(mào)然過去也不合適。

    還不如讓肖晴娘和桃子她們年輕姑娘自己接觸去。

    她便把東西給了肖晴娘，肖晴娘回房里換了身半新的裙子，說：“那我去啦?！?/br>
    肖氏問：“是去湖那邊嗎？”

    “嗯。”肖晴娘道，“那里是凌九郎的書齋。”

    肖氏道：“小心點(diǎn)，最好別跟凌九郎打照面?！?/br>
    畢竟是外姓男女。

    肖晴娘有點(diǎn)不耐煩，但也不敢露出來，只敷衍地應(yīng)了。

    出到外面正碰上林嘉從三房院子里回來。林嘉的規(guī)律是旬日不去三房，旬日過后那兩天便去得勤一些。

    肖晴娘略有點(diǎn)心虛，隔著段距離跟林嘉打了招呼就匆匆走了。

    林嘉略感奇怪，多看了她一眼，回到院里跟杜姨娘說：“剛才門口碰著晴娘了，她穿著那條繡著金線的折枝蓮紋的八幅裙呢，特別好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