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不想重生 第32節(jié)
——“那可是重生??!” 喬嬌咬著下唇,彎下腰給自己穿鞋,雙手因為顫抖怎么樣也穿不好,最后直接踢開了鞋子,赤著腳跑出去。 “……爹爹,娘親?!?/br> 恐懼又混著興奮在喬嬌心里交織出異樣的滋味,她一點兒也不渴望回到人間,但若還能見到爹娘……那也不算太糟。 她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她有辦法護著喬家躲過這次免頂之災。 喬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把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一路飛奔出了院子。 她已經(jīng)許久未歸家的了,可通往爹娘院子的那條路卻在腦中演練了無數(shù)遍,無論她在哪里,總能到達。 “爹爹!娘親!”喬嬌用力地推開大門,沉重的木門一下子被推到了極限,發(fā)出巨大的碰撞聲。 喬嬌也一個脫力,跌倒在門檻上。 而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房間里頭,她鬧出那么大聲響,爹娘一定會聽見,然后就會馬上趕出來,一邊訓斥她,一邊又將她抱起摟在懷中輕哄。 喬嬌維持了這個跌倒的姿勢許久,就像想討糖吃的小孩故意使上的苦rou計。 可是……她等了許久,久到后知后覺地腳丫子開始發(fā)冷,眼前開始發(fā)黑……里頭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爹,娘?” 喬嬌大聲地喚了一聲,空蕩的房內(nèi)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小姐??!”聞訊而來的總管見到眼前這一幕,險些被嚇得心臟驟停,他一把把撲在地上的大小姐抱起來,老淚縱橫:“大小姐,老爺和夫人……已經(jīng)去了啊!” “去了?”喬嬌突然覺得腦袋漲疼得厲害,她難受地掙扎了一下,視線落到了院門口。 ——數(shù)不清的下人門規(guī)規(guī)矩矩地頭帶白色的孝帽,或是擔憂,或是不耐地看著她。 原來……都已經(jīng)死了。 喬嬌昏迷之前,腦中閃過最后一個念頭。 喬嬌這回又足足昏迷了三日。 總管在旁邊看了干著急,不知往大夫手里頭塞了多少銀兩,只求他一定要把喬嬌治好。 大夫推拒了,再看向喬嬌的時候面露不忍心:“喬府的事情老夫也略有耳聞,日后還是多留些銀錢傍身才好?!?/br> 總管聽了這話,沒有出言反駁,只是心里發(fā)苦,大小姐現(xiàn)在還那么小,外頭又那么多豺狼虎豹覬覦著,若現(xiàn)在不把她治好,以后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好在,三日后,喬嬌醒了。 這幾日總管一直守著喬嬌,她一醒就馬上發(fā)現(xiàn)了。 “小姐……”總管小心翼翼地觀察喬嬌的神色,深怕她像頭兩回那般因為傷心過度昏厥過去,“要吃點東西嗎?” 喬嬌掀開被子起身,搖了搖頭:“我去給爹娘上柱香?!?/br> 趁那些惡霸還沒來。 喬嬌大病初愈,總管也不敢激烈反對,只是默默地給喬嬌帶路。 一路上,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上一世,她贖回老宅時已經(jīng)不知被轉賣過多少次,一切都物是人非。她努力地想依照記憶把老宅重建,可是總是在半途就叫停了。 她終究是找不回來了。 喬嬌又看向面前的老者,那是忠伯,世代為喬家的總管,在爹娘去世以后,憑一己之力將局勢穩(wěn)定下來,為爹娘cao辦后事,應付催債的人。 可是……卻被那金家小人的奴仆在沖突之中推倒在地,腦袋磕在臺階上,一命嗚呼。 很快,喬嬌便來到了靈堂,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了三炷香,而后拿過一張軟蒲,跪在上面。 “小姐……你這是?”忠伯心疼地看著她,想把她扶起來。 喬嬌避開他的手:“讓我再陪爹娘最后一程?!?/br> 聽到這話,忠伯勸解的心思散去,只留下漫長的一聲嘆息。 靈堂中的人逐漸少了,到了夜深的時候,就只剩下喬嬌一人了。 兩口沉重棺木擺在面前,上頭是正在燃著的香燭,也許是做鬼做久了,喬嬌竟然能感同身受起來。 “爹娘,這種香,不好吃?!眴虌舌哉Z,“只可惜阿嬌不能給你們買更好的?!?/br> 喬嬌往火盆里面添著黃紙,很快就把高高的一疊燒完。 “這樣,就算在陰間也不會過得太苦?!眴虌纱瓜卵?,靜靜地看著火光把黃紙吞噬。 忽然,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喬嬌扶著柱子站起來,雙膝酸脹得厲害,她緩了一會兒,一瘸一拐地往棺木走去。 “還沒封棺……”自己還能再見他們一面。 喬嬌用力推著棺材板,一點點地挪動著。 見完之后,她就去死。 本來這世上就沒有什么值得她留戀的。一張張面孔從她腦海中掠過,或喜或悲或癡或怨,皆如風塵,留不下任何痕跡。 前世已盡,莫要回頭。 第34章 、前世仇人 喬府的下人們都不怎么喜歡在晚上靠近東院的荷花池,若是在盛夏時節(jié),哪里還姑且稱得上是一個納涼的好地方。 可若是平常,重重高矮不一的影子矗立在小河中央,夜風拂過,一股陰寒的涼氣從背后升騰,連帶著花影張牙舞爪,哪里還有白日賞心悅目的模樣。 但正是因為人煙稀少,此處便成了一對野鴛鴦偷摸私會的好去處。 “芝芝,聽說你今日又受委屈了。” “松哥,只是小事……” 正當兩人正花前月下的時候,那個婢女突然噤聲,臉上逐漸浮現(xiàn)驚恐之色。 小廝覺得奇怪,忍不住搖了搖她的肩膀,“怎么了?” 話音剛落,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水花聲!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而他身后已經(jīng)傳出尖叫:“有人落水了,快來人??!” 喬嬌放任自己沉入水底,冰冷的湖水洶涌地灌入她的口鼻之中,嗆出一連串氣泡,她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隨即遏制住求生的本能,逐漸下沉。 她要回去,回去向無常問個明白! 而且……喬嬌的手指蜷縮了一下,說不定可以在下面與爹娘團聚。 可她萬萬沒想到,特意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分,還能被人救起。 忠伯夜半被叫醒,下人把喬嬌投河一事稟報,險些把老人家當場氣得昏死過去。也顧不得那么多,當即披上外衣,往喬嬌的院子走去。 多喜才剛給喬嬌換了衣裳,正準備去吩咐廚房燉一碗避寒的姜湯,忠伯就推門而入。 如今老爺夫人已去,小姐又還小,府中能主事的自然是忠伯了。 多喜見到忠伯來勢洶洶的模樣,嚇得一下子噗通跪倒在地上。 忠伯沒有看她一眼,徑直走到喬嬌面前,而后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落在眾人耳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再看忠伯,已經(jīng)紅了眼,剛剛打過喬嬌的手掌止不住地顫抖,他又氣又驚,到底是不明白喬嬌怎么會做出投河自盡這種事。 “小姐,奴才家世代服侍喬家,你和老爺都是奴才看著長大的,如今老爺已經(jīng)去了,你再做傻事,可讓奴才怎么辦???” 忠伯老淚縱橫,這幾日他收到的打擊并不比喬嬌小,他的獨子就與老爺夫人一同被馬賊殺害,唯獨剩下懷孕的兒媳。 喬家夫妻出事之后,與繡莊合作的各方一個接著一個上門討債,如今府中的銀兩已經(jīng)去了大半,繡莊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底下人心潰散。 而當初喬父親仁義借出去的銀子,如今還回來的卻寥寥無幾,他們都準備看著只剩下喬嬌一個幼女,撐不起這家業(yè),喬家遲早要敗了。既然如此,他們還還錢做什么? 因此,忠伯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為了大小姐,他一直都是把苦往心里咽,可今日喬嬌投河地舉動著實刺激到他了。 喬嬌被扇了一巴掌,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她緩緩地垂下眼睛,盯著被子上的花紋出了神。 她想告訴忠伯,爹娘的死不是意外,她還想告訴他,如今的困局只是個開始……整個喬府,包括她自己,都會毀于一旦。 可最終,她還是什么也沒說,只是疲倦地合上了雙眼。 她累了。 再來一次,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就如她同方老頭說過那樣,她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可依舊破不了這個死局,像被困在籠子里頭的蟋蟀,無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忠伯看見她一言不發(fā)的模樣,以為她還未從父母雙亡的打擊中緩過來,也對,不夠是個九歲的小娃娃,怎么能要求她太多? 忠伯添了一批專程看著喬嬌的下人,看向喬嬌的眼神里頭有著恨鐵不成鋼和滿滿的憂慮,這以后喬家偌大的家業(yè)都是要交給小姐的,如果她這就挺不過來,那該怎么辦呢? 想到這里,忠伯一狠心,沒有再逗留,只是留下話讓喬嬌自己好好再想想。 喬嬌望著忠伯佝僂了不少的背影,心中酸澀無比,盯著被褥上的花紋又出了神。 次日,喬嬌竟然主動出了門。 下人看見她的舉動,直接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這位小祖宗又做出什么傻事。 可令人意外的是,喬嬌竟然直接去了賬房。 許是多喜帶來的姜湯效果太好,發(fā)了一通汗后,身體的寒氣被驅趕得一干二凈。 她向多喜打聽到忠伯這幾日的行程,知道他只有早上會在賬房逗留一小會兒,于是掐準了時辰去尋人。 忠伯此時正查完府里頭的賬本,眉心漲疼,但隱約透露出幾分輕松。雖然這幾日忙碌得很,府中的財產(chǎn)被用了大半,但好在大部分賬已經(jīng)被填平了,只要接下來沒有什么意外出現(xiàn),這最難的一關就要渡過了。 他放下賬本,揉了揉眉心,余光中瞥見站在門外的小小身影,頓時清醒:“大小姐,你怎么過來了?” 喬嬌早就來了,只是忠伯之前看賬本看入了迷,便也沒有打擾,直到看見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才往里頭走了幾步。 喬嬌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她如今疲倦至極,明知道將來發(fā)生的事根本無力反抗,可看見忠伯cao勞的樣子,還是心軟了,心軟到生出一絲不切實際的希冀。 她扯了扯忠伯的衣袖,忠伯低下頭看著她。 喬嬌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著,忠伯心里一驚,這幾日他忙上忙下,與喬嬌相處的時間少了許多,如今乍一見面,古怪的感覺從心底冒出。 ——那根本不是九歲孩童該有的眼神。 忠伯覺得那雙眼睛實在是太黑了,黑得讓他忍不住害怕起來,其中似乎蘊滿了絕望……絕望到?jīng)]有一絲光亮,仿佛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