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做夢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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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仁的?!?/br> “那我去一趟超市,”江柔拍拍手上的雪,“程哥,你來陪小窈堆雪人?!?/br> “哎,我陪你一起去吧?!?/br> “不用,就一袋面粉。我很快回來?!?/br> “……好?!?/br> 杜窈蹲在雪人邊,看江柔離開。余光悄悄地打量也蹲下來的程京聞。 似乎瘦削一些。 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是銳利,下頜線清晰。臉龐光與影的交接也更明了。 他若有所覺地偏頭,“看什么?” “你好像……”杜窈很自如地接答。吐了三個字,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心里赧然,佯裝鎮(zhèn)定地接下去,“瘦了?!?/br> 程京聞也定定地回看她。 很明顯的視線掠過每一寸肌膚。杜窈心臟劇烈跳動,期待—— 他會說什么? 在她略微屏息的期待里,程京聞輕嘖一聲,慢悠悠地開口。 “你胖了?!?/br> 杜窈抄起一團(tuán)雪砸在了他臉上。 - 江柔回來的時候雪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杜窈和程京聞一身是雪,坐在庭院里兩把椅子上。喘著氣。 她默然,“……我的雪人呢?” 杜窈立刻指控,“程京聞把你的雪人拆了,還拿來砸我。都怪他?!?/br> “不是你先動的手?” 他一揚(yáng)眉峰,上面還有細(xì)碎的雪霰。 “你先人身攻擊的!” “實事求是也算?” 杜窈氣得拍桌,“哪里胖了?” “臉?!?/br> 其實也不能說胖。 以前太過清減,巴掌大的臉?,F(xiàn)在重添上臉頰rou,反倒合適。更顯一種少女的嬌憨明媚。 可杜窈才聽不得這種話。 氣鼓鼓一跺腳,跑回了屋里。 對著鏡子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又拍了照與幾周前的圖對比。不得不承認(rèn)一個事實—— 她好像真的長rou了。 不滿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換下被雪水打濕的衣服,去幫江柔和餡。 推開廚房的磨砂玻璃門。 程京聞手里一把锃亮的菜刀,在切蔥。刀法很好,左邊一排蔥翠的細(xì)絲。 不由叫杜窈記起大學(xué)的生活。 大部分時間都是他來做飯——動作嫻熟,比一些廚師還老練。 她好奇地湊過去,“你從哪兒學(xué)的切菜?刀功這么好?!?/br> “福利院?!彼裆?。 杜窈一愣,“還教這個么?” 案板上的篤篤聲停下。 程京聞平靜地把刀放在一邊,蔥絲收進(jìn)一口白瓷碗里。 “福利院的小孩每天都有工作。干得不好,一般沒有飯吃,偶爾被關(guān)禁閉?!?/br> 他輕描淡寫,“所以不得不學(xué)?!?/br> 杜窈怔住。 才反應(yīng)過來,“你怎么會在福利院?” “不然,”他轉(zhuǎn)頭,一個很淡的譏笑,“我這樣的人,還能去哪里?” 望向她的眼神也很淡漠。 與屋檐淌下的灰色雪水一般,澆進(jìn)杜窈心里。凍得她不由打一個顫。 記憶回溯。 “可是……”她咬一下嘴唇,“他們說你去海濱城市念書了。” “誰說的?” “……你父母?!?/br> 對面立刻嗤一聲。 把頭轉(zhuǎn)過去,拆開塑料包裝里的rou糜,扔到案板上,重新拿起刀。 一下,一下。 刀刃砸進(jìn)rou里,發(fā)出沉悶的阻隔聲。 終于。 篤篤的刀聲里混進(jìn)他沉沉的一句。 “我一直在等你。” 等你來接走我。 等你來帶我看海。 可是你沒有來。 杜窈恍然地站在一旁。 如遭雷懾。 直覺得一把鈍刀也在切磨她心里最軟的一塊rou—— 她真傻。 輕而易舉地相信并非他生母的女人與視他做人生污點的父親的話。 以為他過得很好。 好到不需要她。所以根本沒有生起過要去找他的念頭,看一看是不是真的。 甚至有在他不告而別的幾天,心里悄悄地埋怨他沒有一點兒人味——即便再不喜歡她,也該知會一句。沒禮貌。 原來都是不得已。 他沒想離開她。 他不討厭她。 杜窈心口被毒蚊咬了一下似的疼。 不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鼻尖兒一抽一抽地,往里肺腑里吸著涼氣,“……對不起?!?/br> 程京聞停下動作。 挺無奈地嘆一口氣,“要哭也是我哭,你難過什么?” “我沒哭。” “袖子濕了。” “你洗手濺的水,”杜窈癟著嘴回?fù)粢痪?。又蔫兒下勁來,“我是不是真的挺傻的?!?/br> “嗯?!?/br> “程京聞——” 他拿干凈的指尖碰了碰她濕漉漉的睫毛,聲音與動作一樣輕。 “但是,公主可以不需要那么多心眼。” 他似乎已經(jīng)不介懷了。 可是這樣,杜窈愈發(fā)的難受,嘴角也愈發(fā)向下垮,“我有想你的,程京聞。真的?!?/br> 他的神色頓時因為這一句話柔和。 “是么?” “可是你突然離開,一句道別都沒有。我以為你討厭我?!彼亲?,“但是我有給你寫漂流瓶,寫信的?!?/br> “寫了什么?” “寫了我很想你一類的話,”她眼眶越來越紅,“還有看海,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真的沒有?!?/br> 程京聞輕描淡寫一句概過他的十年。 但是杜窈后知后覺。 他還是那個在程家后院每天與她一起撕著日歷,等到夏天來臨,一起去看海的小孩。 在福利院里一直等。 無盡頭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