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br>
    程京聞往前一傾，離開椅背。也連帶懷里的杜窈也往后一仰, 失重感襲來的一瞬, 下意識把他的手腕捉得更緊。

    湊近，呼吸可聞。

    她略是茫然地對上他的眼。

    “你干什么？”

    “我走了?！?/br>
    杜窈一愣，“你……”

    “三更半夜打車來給你煮湯圓, ”他不咸不淡的一眼，“我是傻逼?！?/br>
    才出公司。

    挨了她一記沒頭沒腦的罵。不及追問, 又聽對面講話聲兒虛，大概知道她生病了, 便打車到家。一推門, 小姑娘癱在沙發(fā)上, 說話也含糊, 一個勁兒說想吃湯圓。

    先摸過額頭，燙手。

    見到桌上散開的幾盒藥，還算長進(jìn)一些生活能力，把要說她的話咽了回去。進(jìn)廚房，燒水，真順著她煮了一碗。

    偏偏喂到嘴邊，還又挨了句罵——

    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她。

    杜窈理虧。

    下意識扯住了他的襯衫。氣焰一弱，于是講話聲也軟下去。

    “對不起嘛?！?/br>
    “還會道歉了？”

    杜窈癟一下嘴，“一碼歸一碼?！?/br>
    “哪里招惹你了？”

    “沒……”

    “沒你還罵得這么理直氣壯？”

    杜窈的小臉徹底垮下去。

    “你兇什么？”

    講話的聲兒又啞又委屈。

    還在發(fā)燒。

    渾身冒火似的燙，被講兩句，情緒也不受控地上泛——

    憑什么不能罵？

    是程京聞在拍賣會上先開一個頭，與她糾纏不清。又在午夜趁酒吻她，抱她。

    唇與舌風(fēng)月旖旎，情與欲短兵相接。

    一場無聲交戰(zhàn)把杜窈所有潛藏的心思都鉤出來，陷進(jìn)泥沼。

    從此一顆心又牽回他身上。

    明示暗示——甚至在圣誕夜毫不掩飾地逼問。

    程京聞不為所動。

    一場注定要輸?shù)睦丁?/br>
    可是杜窈不情愿。

    網(wǎng)上說足夠喜歡是忍耐不住的。于是她也犟一口氣，即便已經(jīng)打消先前的報復(fù)念想，也不松口。非要探一探程京聞的真心，喜歡的分量。

    似乎并不比她喜歡的多。

    失意的眼淚洇在程京聞黑色的襯衫上，消失不見。好像在笑她的付出，也泥牛入海，得不到期盼的結(jié)果。

    “我沒兇你?！?/br>
    衣領(lǐng)沾濕。

    程京聞頓時歇了還要捉弄她的心思。抬手去蹭她濕嗒嗒的眼角，又被一把打開。

    “就罵你怎么了？”

    “……沒怎么?！?/br>
    “你走吧，”杜窈直起身，“車費(fèi)會報銷給你——煮湯圓按飯店一碗的價給你，謝謝?！?/br>
    又冷又靜的語氣。

    程京聞投降，“對不起?！?/br>
    “不用，你來探望我已經(jīng)很麻煩了?！?/br>
    “杜窈……”

    “對不起，”她說，“我才是傻逼?！?/br>
    是傻得要命。

    想出三百六十五個借口來見他一面，頂著高燒的身體還換了一件吊帶睡裙。

    他根本不在意。

    只在乎能否捉住她心動的破綻，贏下這一場無聲的對弈。

    杜窈哭得更兇。

    長密的眼睫兒被打濕成幾綹，眼角是脆弱的淡緋。鼻腔里時不時發(fā)出不舒服的吸氣聲，抽噎兩下。

    想從他懷里離開，腰后卻撞上一截有力的手臂。攔住。

    程京聞挺無奈地一捏眉心。

    “湯圓要涼了?！?/br>
    “不吃，”她吸鼻子，“你把手松開?！?/br>
    “我剛才沒有要兇你。”

    杜窈去掰他手，“我已經(jīng)認(rèn)錯了?！?/br>
    “……你沒有錯，是我?！背叹┞剣@氣，“對不起?！?/br>
    他講得很誠懇。

    位高權(quán)重的人低聲下氣地道歉，再冷淡的眉眼都溫和屈軟。

    一種難得的臣服感。

    杜窈噘起嘴。

    確實(shí)受用他來好好哄人的模樣。停下來手里的動作，盯他。

    半晌，“傻逼。”

    “嗯。”程京聞無奈地應(yīng)一聲。

    她吸了吸鼻子，“錄音刪了?！?/br>
    “已經(jīng)刪了?！?/br>
    他把手機(jī)遞到杜窈面前。由她去檢查其他的記錄，其中一些商業(yè)秘聞也并不遮掩。

    隨意聽了幾段。

    杜窈忽然警覺，“你錄我給你打電話的內(nèi)容干什么？”

    “手機(jī)設(shè)置了自動錄音。”

    “設(shè)置這個干什么？”

    “商場上一些事，”他把手機(jī)收回來，“總要能留個底?！?/br>
    原來不是特意錄她的。

    杜窈沒勁兒地晃一下白皙的小腿，腳跟踢到他的褲管，一陣細(xì)風(fēng)。

    倏地反應(yīng)過來——

    自己一直坐在程京聞的腿上。

    兩腿張開，跨坐的姿勢。

    特意換的一件睡裙。一通折騰以后，裙擺卷上腿根。白生生的肌膚貼在黑色的西裝褲兩側(cè)，剝皮的嫩藕，視覺上極強(qiáng)的沖擊。

    杜窈頓時一羞。

    慌促地站起身，往被子里一倒，悄悄把裙邊兒拉下去。

    大概逃得倉促。

    或許是粗紡面料蹭過腿根，肌膚上有一陣延遲的微礪。

    杜窈伸手摸了摸。

    又聽程京聞問，“消氣了？”

    “勉勉強(qiáng)強(qiáng)?！?/br>
    “湯圓還吃么？”

    “嗯?！?/br>
    他便拿出去，在微波爐里熱了一下。端回來，又冒起熱氣。

    杜窈坐起身。

    拿勺子，小口地咬破糯米皮?？礉夂诘闹ヂ轲W心流出來，才再整個兒塞進(jìn)嘴里。

    香甜綿密。

    但到底生著病，吃了四個就放下。其他的，都交給程京聞解決。

    他出去洗完碗?；貋砜匆谎蹠r間，“我該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