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道：“她只是記恩不記仇，但你不會總能遇到心軟的人。你沒發(fā)現(xiàn)，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嗎？”

    施定青不為所動：“那又怎樣？只要還有人追求利益，而我恰好也能提供利益，總會有人湊上來的，我永遠(yuǎn)不會缺少同類?！?/br>
    或許，這就是她生存的法則。

    這一刻，裴恕心底感到了一絲諷刺，只是轉(zhuǎn)瞬又慢慢散了，那些泛起的、濃烈的情緒，消弭在一種似有似無的悲哀里。

    他道：“但那些被你拋棄過、傷害過的人，不會再回來了?！?/br>
    施定青道：“我不在乎?！?/br>
    這時，頒獎已經(jīng)結(jié)束，林蔻蔻從臺上下來。

    整個五組的人，還有整個歧路的人，全都起身朝著她涌去。

    林蔻蔻被他們圍在正中，笑著親了一口手中的金飛賊。

    裴恕遠(yuǎn)遠(yuǎn)看著，也不知為什么，胸膛里忽然升上來一點(diǎn)溫度。忽然覺得很多事，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

    他平淡地對施定青道：“那祝你得償所愿吧?！?/br>
    然后起了身，將西裝外套上的一?？劭酆?，也朝著林蔻蔻那邊去。

    施定青坐在遠(yuǎn)處，看著那邊熱鬧的場景，眼底不起波瀾，只對身旁航向的人道：“走吧?！?/br>
    大會在下午四點(diǎn)半閉幕，晚上有一場聚餐，但航向大部分人沒有參加。

    只有莊擇，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晚上聚餐時，整個航向就他一個人拎著酒杯到場，蹭吃蹭喝，談笑風(fēng)生。

    來自天南海北、各大城市的獵頭們都放松下來，在這個最后的、難得相聚的夜晚，舉杯歡慶，互訴衷腸。

    金飛賊的競爭已經(jīng)結(jié)束，各組完成case的細(xì)節(jié)也不再保密，沒一會兒便相互聊了個干凈。

    只有三組那邊，藏著掖著，諱莫如深。

    林蔻蔻對此十分不滿，問了三遍也沒得到回答之后，終于沒忍住跟大家一塊兒把這三個人堵在了飯桌上：“你們是真給皇帝選妃去了嗎？大家怎么做的都已經(jīng)說了，就你們跟鋸嘴葫蘆似的。結(jié)都結(jié)束了，一破公司你們怎么給人招的阿聯(lián)酋航空的空姐，倒是仔細(xì)說說?。　?/br>
    陸濤聲、白藍(lán)、黎國永這三人，在整個爭奪金飛賊期間，屬于貌合神離、三個和尚沒水喝，現(xiàn)在卻團(tuán)結(jié)得像是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相互看看，誰也不開口。

    林蔻蔻撇他們一眼，作勢拿起手機(jī)：“行，不說是吧？那我們干脆打個電話去客戶公司那邊問問。萬一你們仨為了面子弄虛作假呢……”

    白藍(lán)立刻怒了：“你這純屬污蔑！”

    黎國永笑容也僵硬了：“我們不至于吧……”

    林蔻蔻便道：“你們要覺得是污蔑，就證明一下自己啊?！?/br>
    陸濤聲開口道：“還是我來說吧。case我們的確完成了。這家公司搞芯片研發(fā)，但無論前臺小姐還是空姐，都不愿意來。規(guī)模太小，看上去隨時都要倒閉的樣子，融資失敗好幾次，不像是有什么發(fā)展前景的公司。所以我們……”

    說到這里，他頓住，看了白藍(lán)和黎國永一眼。

    眾人都好奇極了。

    林蔻蔻問：“所以怎么？”

    “……”

    又是一陣沉默。

    最終，還是白藍(lán)板著一張臉，給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答案：“所以我們仨干脆湊了點(diǎn)錢，把那家公司投了。”

    “……”

    全場忽然死一般的靜寂，所有人表情呆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就連林蔻蔻都愣了。

    啥玩意兒，就為了給這家公司招個前臺，這三位湊錢投資了這家公司？！

    白藍(lán)一看所有人的表情，頓時感覺受到了羞辱，拍桌就站了起來，不滿道：“你們這算什么表情？我們投這家公司也不是沖動，是經(jīng)過充分調(diào)查了解的！你們怎么知道人家哪天不會一飛沖天、直接上市呢？”

    所有人還是一片震撼的沉默。

    林蔻蔻心情復(fù)雜，只幽幽嘆了一句：“我算知道，牛刀殺雞是什么效果了……”

    至于白、陸、黎三人投資這家公司，到底會不會虧……

    無人在意。

    林蔻蔻徹底解開了有關(guān)本屆金飛賊的所有疑惑，同裴恕走到外面露臺上吹風(fēng)。

    兩個人將手臂搭在欄桿上。

    裴恕回想起這漫長的一天，注視著遠(yuǎn)處的霓虹，忽然問：“沈心會離婚嗎？”

    林蔻蔻想了想，道：“應(yīng)該會的吧?！?/br>
    裴恕道：“我猜也是?！?/br>
    林蔻蔻道：“就算鄭維方?jīng)]有問題，鄭維方的母親也是問題。兩個人的婚姻結(jié)合，不可避免地涉及到雙方家庭，很多時候不是不能接納這個人，只是無法容忍對方的家庭。”

    沈心目前似乎還在猶豫，但她先選擇了離開牽手網(wǎng)，去靈生珠寶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價值。

    那么后續(xù)一些問題會跟著出現(xiàn)。

    只不過她不再是主動斬斷這一切，而是任其發(fā)展，等到了某個點(diǎn)上，便會順理成章、自然而然地結(jié)束。

    裴恕沒有說話。

    林蔻蔻轉(zhuǎn)眸望著她，卻道：“但你現(xiàn)在，好像也不那么在意了。”

    裴恕道：“我不是厭惡她離婚，我只是……”

    他搭下眼簾，慢慢笑了一聲：“我只是，過不去那道坎?！?/br>
    林蔻蔻輕輕伸手，搭住他的手背，只道：“現(xiàn)在過去了?！?/br>
    夏夜的涼風(fēng)里，手心卻是微熱的。

    裴恕過了好久，終于輕輕道一聲：“謝謝?！?/br>
    賀闖從里面出來找林蔻蔻時，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兩個人并肩立在欄桿前，一個人的手掌交疊覆蓋在另一個人的手掌上，靜默中，分明一句話也沒說，卻又好像說盡了所有。

    于是腳步忽然頓住。

    他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倒是林蔻蔻無意間一回頭，瞧見了他，一下有些怔愣，下意識看向裴恕。

    裴恕看了那邊賀闖一眼，只道：“去吧?！?/br>
    林蔻蔻便笑一聲：“等會兒回來?！?/br>
    她直接朝著賀闖那邊走去，然后停在他面前：“有什么話嗎？”

    賀闖也琢磨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覺。

    但在看見她朝著自己走過來的時候，似乎都釋懷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原本有，現(xiàn)在沒有了?！?/br>
    林蔻蔻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

    賀闖仿佛又恢復(fù)成以前那個賀闖，冰冷沉肅的感覺褪去，少年的熾烈回到身上，他有些灑脫地道：“我會離開銳方，自己開一家公司?！?/br>
    林蔻蔻先是欣慰，后是驚訝：“你要自己開公司？”

    賀闖朝那邊的裴恕看了一眼，雖然知道自己是輸了，但仍舊不吝嗇給這位曾經(jīng)的對手上上眼藥，只意有所指地對林蔻蔻道：“有你的前車之鑒在，誰知道和人合伙開公司會有什么下場呢？我還不會跟你一樣，重蹈覆轍。”

    林蔻蔻回頭看上一眼，也跟著笑了。

    裴恕就站在原地，哪兒也不去。

    林蔻蔻同賀闖在說話，他就靠在欄桿邊，吹著風(fēng)。

    直到莊擇溜達(dá)過來，站到他身邊，來了一句：“我始終沒明白，深圳工廠那次裁員，我們做得那么成功，為什么一結(jié)束，你就要離開，放棄。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是因?yàn)榱洲⑥??！?/br>
    裴恕沒搭理他。

    莊擇是真的困惑：“所以真的是我會錯意，你其實(shí)并不喜歡裁員的工作嗎？”

    裴恕只道：“你心里有什么，就會看到什么?！?/br>
    莊擇久久沒有說話。

    當(dāng)年裴恕頂著他纏滿紗布的腦袋，將那個簡陋的紅包遞出去時的場面，再次浮現(xiàn)在心頭。

    然而此時此刻再想，卻好像不再是他當(dāng)初以為的那個意思了。

    莊擇慢慢道：“你是真的變了?！?/br>
    裴恕道：“或許是你沒有看清過?！?/br>
    莊擇想了想，卻不知為什么朝著林蔻蔻那邊看了一眼，竟道：“林蔻蔻這種女人，總給人一種得要跪著才能喜歡的感覺。你真的……”

    裴恕不客氣地打斷他：“你想跪，你有機(jī)會嗎？”

    莊擇：“……”

    眼皮登時跳了好幾跳，他咬了咬牙，終是將這口氣忍了，心知這場拉攏已告失敗，干脆轉(zhuǎn)身就走，只一擺手，一聲冷笑：“來日方長。努力工作吧，要是哪天裁到你頭上，我可不會客氣的?！?/br>
    裴恕沒接話。

    但林蔻蔻正好結(jié)束了跟賀闖的談話，從那邊走過來，聞言笑著回他一句：“莊顧問將來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們的。你要失業(yè)，我們愿意打折幫你服務(wù)一下?！?/br>
    莊擇聽見，差點(diǎn)沒跌一跟頭，回過頭怒視林蔻蔻。

    林蔻蔻沖他揮揮手：“慢走，不送?！?/br>
    莊擇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干脆利落地走了。

    廳里面的聚會也差不多到了尾聲。

    露臺上再次恢復(fù)安靜，林蔻蔻靠回了欄桿上，聽著江面上吹來的喧響風(fēng)聲。

    裴恕輕輕道：“結(jié)束了。”

    林蔻蔻“嗯”了一聲，接著又笑起來：“不結(jié)束，怎么開始呢？”

    第131章 終章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