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長風(fēng)搖頭，“還有很多事，我瞞了他很多事，他不原諒我是對的?！?/br>
    “有什么誤會就說清楚！兩個成年人有什么說不開的，更何況你們還互相喜歡啊?！?/br>
    長風(fēng)頓了頓，“誰說的？”總不能是這頭憨狼看出來的。

    妖八說道，“是那日妖主說的，哦哦，如今該說是你的母親說的?！?/br>
    長風(fēng)的喉嚨微僵，母親怎么看出來的。那為何母親不阻攔，不勸她回頭，不要喜歡上一個魔頭？

    似乎理順了長風(fēng)的身份，妖八念叨道，“我們的妖主是你娘，那……我是不是該尊稱你為長風(fēng)公主？哇！長風(fēng)！你既是神族公主，又是妖族公主，要是和燼和解成了夫妻，還是魔族夫人！長風(fēng)你可太厲害了！”

    在妖魔神族中都有著尊貴地位，屬實厲害呀。

    妖八由心感嘆。

    長風(fēng)已經(jīng)想打他一頓了，憨批，憨憨，傻狼。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她說道，“我什么都不是，我是長風(fēng)，一個小山神。”

    “你的山在哪里？”

    長風(fēng)指向遙遠(yuǎn)的山巒，“在那里?！?/br>
    “那改日你回去，我?guī)虾贸缘娜フ夷恪！?/br>
    “好?！遍L風(fēng)發(fā)現(xiàn)妖八是個很好的朋友，他坦誠，真摯，爽朗得可以讓她這滿心沉重的人都輕松了一些，“我跟你一起回妖界，我想去找我娘?！?/br>
    “好啊?！毖说菚r化身巨狼，趴在地上便沖她說道，“上來?！?/br>
    長風(fēng)抬手拒絕，她會飛的好嘛！

    妖八見她不上來，一口咬住她的衣服，頭往背上一甩，將她甩了上來，“走咯。”

    “……”

    妖界大門守衛(wèi)森然，但妖八已經(jīng)是來去自由，因真身已現(xiàn)，腰牌都不必亮一下。

    長風(fēng)見他不是前往妖谷，問道，“我娘不在妖谷？”

    “如今她已經(jīng)移步去了寶殿?！?/br>
    長風(fēng)想，看來原先娘親是被困在山谷了，沒有真身便不能去別處，如今真身恢復(fù)，就可以四處走動了。

    她不過是短短幾日沒有來妖界，但這里rou眼可見秩序井然了起來。

    原本連路都沒有的妖界，已開了四通八達(dá)的道路；生得橫行霸道的巨樹也被挪進(jìn)了深山；還有臭烘烘又混亂的集市也被肅清，道路兩邊房屋齊整，遠(yuǎn)處還有人在不斷修建房屋山洞，似乎打算在此長居。

    原先的妖界就連妖怪們都不愛住，可此刻她走在路上，能感覺得到他們生機勃勃的狀態(tài)，臉上洋溢著一種健朗的笑容。

    這讓她想起了凡人。

    這就是歸屬感么？

    簡直顛覆了她對妖的認(rèn)知。

    妖八看出她眼中的驚奇，無比自豪說道，“如今的妖族不錯吧？比起神族來也能勝個一二分吧。”

    長風(fēng)說道，“比神族好?！?/br>
    神族……總是太讓人覺得安穩(wěn)了。容易讓人失去目標(biāo)和快樂，少了許多生氣。

    到了妖族大殿，護衛(wèi)攔了妖八，只讓他進(jìn)，不讓長風(fēng)進(jìn)去。

    長風(fēng)說道，“按規(guī)矩辦吧，你先去給我找塊腰牌?！?/br>
    “那你別亂跑啊，我很快回來?！毖伺R走的時候略有些不放心，他總覺得長風(fēng)的狀態(tài)很不好，結(jié)識至今，他可從未見長風(fēng)這般喪氣過呢。

    “我不走?！遍L風(fēng)指了指附近，“我去那等?！?/br>
    她一個神仙杵在宮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屠妖的呢。

    等妖八進(jìn)去后，長風(fēng)便退到了附近。

    她看向大殿，多以青木為筑造，應(yīng)是時間緊迫，木上還無彩畫，也無雕刻，看著單薄，沒有大殿本該有的厚重感和幽深感。

    “咦，你不是長風(fēng)嗎？”

    長風(fēng)抬眼看去，不見人。隨即垂下眉眼，果然看見了一個小姑娘，“司瑤。”

    司瑤展顏，“果然是你，你在這做什么，為什么不進(jìn)去呀？誒，你在這的話，那阿八是不是也在這？”

    “在，他進(jìn)去了。我身份特殊，進(jìn)不去，在等他拿腰牌。”長風(fēng)又問，“如今妖界建起王朝，司瑤姑奶奶可有什么職務(wù)呀？”

    “我呀，許是因為輩分大，妖主直接讓我做了祭司啦?！?/br>
    長風(fēng)頓感意外。

    母親行事穩(wěn)重，絕不可能因為輩分大年紀(jì)大便委任其祭司重任。

    那唯有一個解釋，司瑤也很強，看著她懵懂的模樣，長風(fēng)了然，就是一個強得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娃娃。

    她突然很期待司瑤的成長，可在她眼里司瑤就是個小孩子，可愛得很，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快些長大，為妖主分擔(dān)吧?！?/br>
    “我會的。”司瑤還是孩子心性，十分喜歡別人將她當(dāng)做孩子，誰愿意裝得老謀深算呢，累得很。她說道，“我陪你等一會吧，阿八是不是也快出來了？”

    “你先進(jìn)去吧，我娘……妖主她不喜歡別人晚到?！?/br>
    “對哦?！彼粳幰豢刺焐?，差點耽誤了時辰，她急忙說道，“那你好好在這等阿八，你是神仙，不要到處亂跑。要是有妖怪要揍你，你就報我的大名！”

    長風(fēng)差點笑了出來，“好好，報你的大名，讓你罩著我?！?/br>
    “嗯！”

    司瑤急急忙忙跑進(jìn)宮殿大門，長風(fēng)繼續(xù)百無聊賴地等待。

    好像每個人都很匆忙。

    都有事可做，有目標(biāo)可為。

    她沒有。

    不種樹了，不報仇了，也離開了燼，如今她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她看著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妖怪，突然羨慕他們這般忙碌。

    母親一定也很忙吧，她過來不是要問個報仇的結(jié)果和建議，只是想讓母親好好抱抱自己，聽她的溫聲細(xì)語。

    可長風(fēng)突然就覺得，她已經(jīng)不是小姑娘了，自己再也不能有事便撲進(jìn)母親懷中哭鼻子。

    “你已經(jīng)長大了。”

    長風(fēng)低聲默念，她又一次將目光落在大殿的門上，看出了幾分長大成人后的悲涼。

    一直長不大該多好。

    長風(fēng)目光黯淡，轉(zhuǎn)身離開了。

    妖八遲遲不出來，不是因為他沒有拿到腰牌，而是妖主不讓他出來。

    直到水鏡里的人背影遠(yuǎn)去，妖八終于忍不住問道，“您是阿風(fēng)的母親，她如今很難過，為何不讓她進(jìn)來呢？”

    花無神雙目平靜，隱隱藏著憐惜，卻只有同為母親才看得出來，“她要自己找到自己要走的路，才能走出心中陰影。”

    妖八聽不懂，嘆了一口氣。

    “我多希望那孩子像你?！被o神說道，“像你這般堅定，義無反顧。”

    雖然得到了夸贊，但妖八還是不開心，他的兩個好友鬧別扭，他卻只能干著急。

    真是急死人了。

    長風(fēng)從妖界離開后，便漫無目的地走著。

    一直走，一直走。

    穿過人間山巒，穿過人間大地，用雙足行走過的景色竟是波瀾壯闊般美好。

    長風(fēng)走了足足三日，才終于想起自己其實還有一個地方可去。

    她的山頭，北單山——那個鳥不拉屎，只有韭菜的地方。

    人間有四季，神山卻沒有，山主可以隨意變換四季，相對來說是一個十分自由的地方。

    北單山上的韭菜還不會開花，光是綠油油地肆意生長在山上的每一個角落上，桀驁地迎風(fēng)仰頭，頗有些雄赳赳的氣勢。

    長風(fēng)發(fā)現(xiàn)自己以前光顧著嫌棄它們，從未好好地看過它們。

    發(fā)誓要在山上種出一棵樹的她，此刻覺得自己可笑極了。約定誓言的人已不在，她也不想再種樹了。

    “咦？咦？”耳畔傳來一個年輕男子連連稱奇的聲音，“仙子莫不是喜歡韭菜，竟站在韭菜地里駐足發(fā)呆？”

    長風(fēng)微頓，只見男子是從自己的屋里出來的，若是以往她早就沖上去啪啪給他兩巴掌再喊大膽賊人了，此刻她竟異常冷靜，“你是誰？”

    年輕人說道，“我是這北單山的山神呀?！?/br>
    “……”

    “哦哦！我懂了，你定是原先這山主的朋友吧？”年輕人說道，“前幾日魔族作亂，這臨近人間的神山也受了波動，聽說這原主抗魔去了，可山不可一日無主，上界便命我前來接管。哎呀，還好我來得及時，否則這山就崩了呢?！?/br>
    多謝……長風(fēng)沒有說出口，“那你喜歡這座山嗎？”

    年輕人笑道，“喜歡啊?！?/br>
    “……為何喜歡？它只有韭菜，沒有它山的金銀玉石，也無它山的上古神獸?！?/br>
    “誒，仙子你這問題問的真奇怪?！蹦贻p人說道，“我既是北單山的山神，那它便是我的孩子，哪有做父親的嫌棄自己的孩子的。別人就算拿金山銀山來跟我換，我都不答應(yīng)?！?/br>
    長風(fēng)對他的這番說辭有些意外，但也安心了。

    “可是……這里連個喝茶的地方都沒有。”長風(fēng)說道，“以前的山主執(zhí)著種樹?！?/br>
    “哈哈?！蹦贻p人立刻笑了起來，“對啊對啊，那一定是個很可愛的小仙女?！?/br>
    長風(fēng)扯了扯嘴角，這句可愛聽來，有種傻乎乎的感覺。

    “不過我好奇她為何要種樹?！?/br>
    “聽說是想在樹下看朝陽，喝喝茶，享受人間老頭老太那種悠閑之感?！?/br>
    年輕人眨巴眨巴眼，“所以只是為了樹下乘涼，并非是要推翻山上只能生長韭菜的土壤？”

    “自然不是。”

    “那……”年輕人朝韭菜比劃了一下，“這樣這樣就好了啊?！?/br>
    長風(fēng)莫名，“什么？”

    年輕人干脆直接上手，往一株韭菜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