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她在店里的時候，還給宋致遠(yuǎn)和宋秋打聽輔導(dǎo)老師。

    她沒空教孩子，倆人也是關(guān)鍵時期，她請幾位老師一對二輔導(dǎo)正好末尾沖刺。

    柳暄紅是特意在菜館和食客們打聽的。

    有些孩子正好是知青回鄉(xiāng)，要參加高考，缺錢，一聽是輔導(dǎo)初三學(xué)生，一個小時兩塊錢，都挺樂意的。

    他們抽倆小時去輔導(dǎo)，一天也能掙四塊，一個月下來有一百二呢。

    好幾個月的飯錢和車票都有了。

    報名輔導(dǎo)的人絡(luò)繹不絕。

    柳暄紅回家宣布了這個消息，又細(xì)細(xì)問了他們自己和老師，選了倆人最薄弱的課目，請了一位英語老師和一位語文老師。

    倆孩子和宋小果是倒了轉(zhuǎn)，數(shù)學(xué)不錯，但是文科比較薄弱。

    知道宋致遠(yuǎn)英語薄弱，任華特意給她捎了錄音機(jī)，里面有英語磁帶。

    任華說：“我也不懂，這是我在港城的時候，瞧他們的學(xué)生都愛聽?！?/br>
    柳暄紅：“是要多聽，這英語也是一門語言，平時就該多聽多說，講一個氛圍，要一個語言環(huán)境?！?/br>
    于是，每晚上，宋致遠(yuǎn)和宋秋的電視時間減少了，每天臨睡前，抽一個小時聽錄音機(jī)。

    宋小果和小月兒愛和哥哥們玩耍，日子久了，也能蹦出倆單詞來。

    松山縣的底子薄，也不重視學(xué)習(xí)，不像現(xiàn)代，小學(xué)三年級就開始學(xué)英語，幼兒英語遍布全國，他們要到五年級才開始學(xué)英語，柳暄紅第一次聽到還有點驚訝，倆孩子提前跟著熏陶一下也蠻好。

    倒是因為每天聽磁帶，隔壁的新鄰居也被吸引過來了。

    女人自我介紹說自己夫家姓戴。

    這位戴太太想買宋致遠(yuǎn)的錄音機(jī)。

    “大家都是有孩子是考生的，我就開門見山了，咱們誰不緊張孩子學(xué)習(xí)啊，實不相瞞，我聽到錄音機(jī)的頭一晚就沒睡，翻來覆去想著給我兒子買個，第二天跑了供銷社和百貨大樓，都沒找到你家這種的?！?/br>
    百貨大樓里有，但是缺貨，最近因為任華的介紹，錄音機(jī)火著呢。

    女人眼睛黏在錄音機(jī)上，舔了舔嘴唇說道：“我看你們家的錄音機(jī)不像百貨大樓里的，想必是有自己的路子，能不能割愛讓給我們？你們再自己買一臺？”

    柳暄紅擺擺手：“這是我兒子的東西，我不能做主，得等他下學(xué)問問?！?/br>
    女人臉色一變，還想勸說，但見柳暄紅準(zhǔn)備做飯，她尋思這時間也快下學(xué)了，只好道：“行，我過會兒再來?！?/br>
    宋致遠(yuǎn)一放學(xué)，柳暄紅就和他說了鄰居要買他的錄音機(jī)的事兒。

    宋致遠(yuǎn)倒沒什么。

    “反正宋秋也有，我和他一塊聽?！?/br>
    不過在說價錢的時候，女人驟然拔高了嗓子。

    “什么，需要一百八？”

    宋致遠(yuǎn)挑眉：“嬸子，這是我家托人在港城買的牌子貨，原價兩百塊，我剛聽幾天，還是新的，折價一百八算便宜了。”

    女人喃喃：“這百貨大樓的錄音機(jī)也才一百五十。”

    宋致遠(yuǎn)立即要把錄音機(jī)收回房去：“那您買百貨大樓的唄?！?/br>
    女人連忙搶了過去，遞給他兩百：“找我兩張大團(tuán)結(jié)?！?/br>
    宋致遠(yuǎn)干脆利落地收錢找錢。

    宋秋不解：“我看她有點后悔，會不會找你退錢？”

    宋致遠(yuǎn)點了點他的額頭：“傻，她退貨看過幾天，兩天后我也收二十，一個禮拜就不能退?！?/br>
    宋秋揉揉額頭，感嘆，他大哥真是繼承了他娘的商業(yè)天賦，怎么也吃不了虧，就是他不吃虧別人吃。

    這心，有點黑。

    柳暄紅后來看有別人在百貨大樓買了錄音機(jī)，就曉得這戴太太是說謊了，但是她為什么寧愿高價也要買自家的錄音機(jī)呢？

    這玩意兒不就放個磁帶聽個響，還有什么講究不成？

    八卦小能手盧香梅打聽到了，原來是她們的這位新鄰居，戴太太得知前幾天，鐘敏敏和宋致遠(yuǎn)還有宋秋被英語老師夸了成績進(jìn)步，她在初三的家長圈里打聽了一番，得知她們兩家最近新得的玩意兒就是這個錄音機(jī)，把成績進(jìn)步按在了錄音機(jī)頭上。

    柳暄紅一時啞口無言。

    其實宋致遠(yuǎn)和宋秋沒聽幾天錄音機(jī)，那場卷子她聽幾個人討論過，純粹是運氣好，被鐘敏敏和宋致遠(yuǎn)壓中了好幾道題。

    錄音機(jī)的功效還沒發(fā)揮呢。

    有沒有發(fā)揮，戴太太也不管，反正她一門心思就覺得是錄音機(jī)的功勞了。

    并且擔(dān)心效果不好，執(zhí)拗地要買相同的牌子。

    柳暄紅咋舌，她是看出來，這位新鄰居就是個超級緊張孩子學(xué)習(xí)的那種家長。

    柳暄紅也沒猜錯，在此后的日子，她撞見新鄰居，總是若有若無地被炫，今天說多謝那個錄音機(jī)，我家孩子的成績進(jìn)步了，排名前了多少名了，捂嘴抱歉說超了她家老二，讓孩子加油，趕明兒老二趕上來了，碰到她，人直接黑著臉不打招呼了。

    柳暄紅：“……”

    行吧。

    她是個大忙人，也沒空碰見她。

    —

    時間一晃，就來到了六月，宋致遠(yuǎn)和宋秋要中考，柳暄紅面上不緊張，但是不再回小宋村，她讓張文康和宋莞平，有什么事兒上松山縣說或者打電話。

    這段時間，她每天晚上都做夜宵，白天rou蛋奶不缺，甚至琢磨出了一套考生營養(yǎng)套餐，分享給鄰居，在筒子樓里大受歡迎，把孩子們補(bǔ)的臉頰紅潤，宋致遠(yuǎn)鋒利的下頷線都圓潤不少。

    在緊張又期待的時刻，柳暄紅收到了下溪村的消息。

    郭芳把孩子留下，回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她娘家那邊曉得山哥兒的消息，又把她接回去了?！?/br>
    “孩子是娘特意留下的?！绷笊┩牌艖牙锏陌装啄勰鄣男雰?，眼神柔和，六月份，不光是初三中考，幺妹也要畢業(yè)，提前邀請她們一家去省城參加畢業(yè)典禮和玩幾天。

    柳暄紅也會在那天去。

    柳大嫂給小娃娃捏了捏被角，繼續(xù)道：“她還年輕，孤零零的也不好，現(xiàn)在也不是舊社會，守一輩子寡太苦了，總要再嫁的，留著孩子是連累她?！?/br>
    就是兩家太遠(yuǎn)了。

    隔了一個省。

    如無意外，母女倆在小嬰兒長大前，是不會有見面的機(jī)會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郭芳臨走前一分錢都沒要，拉著她們的手說錢一定要留著孩子上大學(xué)。

    她沒上過學(xué)，沒見過什么世面，但是她聽山哥兒講過。

    人要讀書，考大學(xué)。

    她們的女兒不能走父母的老路，要像幺妹般光彩快活。

    柳暄紅垂眼：“我也是她的姑姑，沒什么好給的，那錢你們不要吝嗇，養(yǎng)孩子花銷多，孩子真能考上大學(xué)，我出一份錢?！?/br>
    她對山哥兒，也是愧疚的，畢竟按血緣關(guān)系來說，周翠芬是她的親娘，她是有義務(wù)為她養(yǎng)老的，周翠芬難纏，當(dāng)初山哥兒回鄉(xiāng)，她也有點小松氣。

    柳大嫂笑的更真誠了。

    她們倒不是貪圖這些錢，而是自從來了縣城，她們才發(fā)現(xiàn)，這縣里的物價是越來越貴，錢是越來越不值錢，可偏偏現(xiàn)在講什么廢票，以后什么都要拿錢來買，她們又沒有多少工作，莊稼人侍候土地這兩年堪堪填飽肚子，不掙錢啊。

    她們也愁。

    柳大嫂和婆婆說：“歹竹出好筍，這周翠芬生的柳家五朵金花，只有兩個小的是有良心的，也是奇了怪了，她們也是五姐妹中最出息的?！?/br>
    山哥兒死了，田淑霞后悔極了，想著如果當(dāng)初她強(qiáng)硬點，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小兒子，是不是結(jié)局不一樣，她不愛談柳家，低頭看小孩，嬰兒露出無齒的甜笑，田淑霞逗道：“我們寶寶要上大學(xué)，也會出息的?！?/br>
    柳大嫂嘆了口氣，不吭聲了。

    六月十三號，是初三升學(xué)考的日子，要考兩天，宋淵特意請假出來了，和柳暄紅一塊，一大早就為兩位考生忙碌了起來。

    柳暄紅：“早飯喝豆?jié){還是喝牛奶??？我兩種都準(zhǔn)備了，算了，先喝豆?jié){，這豆?jié){是我讓你爹現(xiàn)磨的，牛奶有玻璃瓶兒裝著，留著上學(xué)的路上喝。”

    宋淵：“兒子，準(zhǔn)考證鉛筆橡皮圓珠筆和碳筆都帶了嗎？我在百貨大樓瞧見了涂改液，還有貼紙，買了放筆袋了，你們記得拿?！?/br>
    宋小果圍著哥哥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二哥，你的校服！校服！”

    小月兒捏著許愿星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握著小拳頭鼓勁兒：“哥哥，我和小云都為你們疊了許愿星，求星星祝福你們考試成功，不要緊張，你們會有好成績的！”

    宋致遠(yuǎn)指尖夾過許愿星，揉了揉小家伙的頭發(fā)，挑眉笑道：“我不緊張，但是你別抖呀。”

    小月兒：“……”

    柳暄紅呼了老大一巴掌：“什么時候了，還逗meimei，書帶了嗎？證件備齊了嗎？飯菜裝上了嗎？”

    宋致遠(yuǎn)：“……”

    宋致遠(yuǎn)落荒而逃。

    滴滴滴，院子外響起了小汽車的喇叭，宋淵道：“鐘家來了?！?/br>
    倆家約好了一塊去考場，柳暄紅連忙幫孩子收拾東西，讓他們趕緊吃飯。

    一陣雞飛狗跳后，她們把孩子送上了鐘家的桑塔納上。

    車子不大，柳暄紅和宋淵就不跟著去了，倆人把宋小果和小月兒送上學(xué)，扭頭去了考場。

    考場外，和他們一樣心思的考生家長有不少。

    就連一向淡定的鐘隊長也請假出來了。

    柳暄紅微訝：“鐘隊長不是一向淡定嗎？”

    任華嗔了丈夫一眼：“他呀，要是自己考試，那保準(zhǔn)不當(dāng)一回事兒，可你不是孩子考嘛?！?/br>
    柳暄紅一想，也是，她和宋淵都是理智冷靜的人，要是自己考試，也只會小緊張，面上依舊淡然鎮(zhèn)靜，估計還會優(yōu)哉游哉地來呢。

    然而這不是不是自己考，是孩子考試嘛！

    這一刻，柳暄紅理解了某些家長為什么在孩子考試中那么緊張了。

    她也是恨不得自己親身上陣。

    日頭高漲，外頭也沒有樹，大夏天的待在空地上熱得慌，大家商量著回車子里躲躲遮陰，柳暄紅和宋淵去小賣部買冷藏的小汽水和冰棍。

    她分給鐘家夫婦，任華和鐘隊長也不客氣，大熱天地實在難挨，干脆利落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