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守好你這一剖骨灰，左右我生來平庸，做不得英雄。”

    江予舟想，他終究還是太過自私，幾句話圈住了這么好的李渡。

    一條短信無遮無攔的躺在手機(jī)界面上，只有兩個字：“批準(zhǔn)”。

    短暫無言后，江予舟站起身，“小孩兒，我現(xiàn)在必須要走了?！?/br>
    李渡沒有說任何挽留的話，他站起身幫江予舟整理衣領(lǐng)。

    他問：“危險嗎？”

    江予舟微微笑了笑，伸手揉揉李渡頭發(fā)，“有些危險，可能回不來了?！?/br>
    他輕輕捏了捏李渡的指尖，開口仍然平穩(wěn)，“所以來跟喜歡的人留遺言?！?/br>
    李渡點點頭沒說話，卻在江予舟要出門前喊住了他。

    “哥?！?/br>
    江予舟轉(zhuǎn)過身看他，只那一眼，就讓他痛的好多年。

    他們一個在屋內(nèi)，一個在屋外，隔著月光與燈光，像是站在兩個不同的時空。

    李渡站在門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悲傷也不失望，他只是不吵不鬧的看著他，就仿佛他永遠(yuǎn)在這等著江予舟。

    生死不論。

    第21章 半條命

    病房里的氣氛過于尷尬了。

    老吳手里拿著個削了一半的蘋果，放下也不是，繼續(xù)削也不是，他把視線看向江予舟，臉上寫著“怎么辦”三個大字。

    江予舟比他還慌，他接過老吳手里的蘋果，悄悄清了下嗓子，“李渡，過來?！?/br>
    語氣一點也不溫柔，像嚇唬小嬌妻的霸道總裁。

    小嬌妻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一聲不吭的出了病房。

    老吳心里也沒底，他見李渡走遠(yuǎn)了才說，“怎么你們家這家屬氣性這么大呢?！?/br>
    江予舟啃了口蘋果沒說話，他心里著急的不行，但是他現(xiàn)在連床都下不了，腿上幾個釘板沒拆，石膏厚的他腿都打不了彎。

    老吳既是江予舟的上級，又是江予舟父母的戰(zhàn)友，他看江予舟家庭矛盾日漸升級，心里著急是多于幸災(zāi)樂禍的。

    老吳另拿起一個蘋果接著削，“人家烈士家屬不都……”

    “叔，”江予舟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還活著呢。”

    “哦對，你還活著，你，”老吳反應(yīng)過來后拿水果刀的刀背狠敲了江予舟手一下，“我的意思是，李渡真是有個性?！?/br>
    “還行吧他，小孩脾氣?！苯柚蹛瀽灢粯罚詮乃皫滋焱抵艹鋈ケ焕疃砂l(fā)現(xiàn)后，李渡一個好臉都沒給過他。

    “他是真在意你?！崩蠀且粋€蘋果又削完了，他把蘋果放盤里準(zhǔn)備削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頓住了手。

    兩個月前。

    江予舟帶隊清剿毒蛇一伙，恐怖分子早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那是一群不要命的，但第五特戰(zhàn)隊的人更不要命，每個人都帶著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決心下了車。

    “如有需要，我將為國犧牲。”宣誓詞錚錚的響在耳邊，是崇高信仰，亦是絕地歸宿，戰(zhàn)士們的遺書早就寫好了。

    江予舟在此前每次出任務(wù)都不寫，但這次他的遺書過于厚了，信封上寫了地址和名字。

    廢舊爛尾樓里埋了雷管和炸藥，江予舟帶隊埋伏了三天，交火不可避免。

    支援到的時候，江予舟早昏迷不醒了，但手里卻死死的攥著一張很小的照片，鮮血浸透了照片，依稀能看出來是一個站在樹枝上看著鏡頭笑的年輕人。

    老吳給李渡打電話的時候，那邊像是碰倒了什么東西，嘩啦一片響，接著又是一聲悶哼，像是接電話的人摔倒了。

    李渡只問了兩句話，聲音冷靜又理智，一句“還活著嗎”，一句“人在哪里”

    李渡當(dāng)天晚上就到了，急診室門口圍了一群人，他擠都擠不進(jìn)去。

    老吳是第一次見李渡，他沒想到電話里聽起來那么沉得住氣的人是這樣一個年輕人。

    “你是李渡？”

    “是我，”李渡點點頭，沒做多余的寒暄，甚至沒有問老吳是誰，他只是死死盯著急診室門上“手術(shù)中”的字樣，問老吳進(jìn)去多久了。

    李渡嗓音很啞，但卻不抖。

    “快8個小時了?！?/br>
    李渡閉了閉眼睛，身體略有些僵硬的靠在醫(yī)院的白墻上，隔著一條走廊看著手術(shù)室緊閉的大門。

    老吳走過來站在他身邊，把江予舟的遺書遞給他。

    信封上蒼勁有力的字寫著收信人：“春風(fēng)路半日閑 李渡”

    “是遺書嗎？”李渡似乎毫不意外，他伸手接過信封卻沒有打開看，而是把信對折一下裝進(jìn)了衣服口袋里。

    老吳注意到，李渡的手抖的很厲害，他面上的冷靜和理智，被控制不住的身體反應(yīng)出賣的一干二凈。

    李渡問：“他怎么樣？”

    “不太好，”老吳沒瞞他，“送進(jìn)去的時候已經(jīng)沒意識了，塌房沒能撤出來，肋骨和腿，前胸和顱骨，rou眼能見的是這些傷?！?/br>
    李渡點點頭，問老吳江予舟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沒來得及，”老吳搖搖頭，“他是最后一個，要有什么，估計都在給你的信上寫了。”

    李渡說：“現(xiàn)在還不到看的時候?！?/br>
    老吳就陪著李渡在走廊等著，期間李渡接了個電話，似乎是工作的事，李渡把他店里的事一一交代好了，冷靜又有條理。

    老吳扭頭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江予舟現(xiàn)在生死未卜，李渡精神明顯在極度緊繃的狀態(tài)，他眼底的紅血絲已經(jīng)多到可怕的地步了，但卻還能這么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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