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燈也不避讓父親探究的目光。

    “你確定你不會后悔嗎？”

    元燈沉默片刻，道：“也許以后會，但現(xiàn)在不會。爸爸，你不用擔心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元父頷首，他放下刀叉，身子往后靠，是一副談判的姿態(tài)。

    “也行，既然你也說你不是小孩子了，那我就跟你說些大人應(yīng)該承擔的責任。”

    “那天，雍家來提親的時候，極浦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和你媽說了。確實，你們這場婚姻是有一些政治聯(lián)姻的考量存在的。極浦需要力量去收攏雍氏集團，讓整個集團處于他完全的控制之下?！?/br>
    “而你，你是我和你mama唯一的孩子，整個元家唯一的繼承人。你是個好孩子，但是在商業(yè)上歷練相對要欠缺一些，爸爸這話說得不好聽，可惜事實如此。爸爸mama也不是非要你成為什么商業(yè)上的佼佼者，我們只希望你平安快樂，這就行了。不過我跟你媽打下這么大的家業(yè)，總得有手腕強硬的人去打理吧，極浦他是個很好的選擇?！?/br>
    “雖然一開始我和你媽對這件事情還有一些疑慮，但是你真的很喜歡他。極浦也給我們展現(xiàn)了足夠的誠意，所以……”

    元燈這會兒也聽明白了，雖然他之前痛斥雍極浦與他結(jié)婚的目的不純，但現(xiàn)在看來，他們這邊似乎也是同樣的有著自己的算盤和計劃。

    他垂下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所以你們才會同意這場婚事?！?/br>
    “沒錯?！痹敢埠敛槐苤M地點頭，道，“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樣。在確定你們訂婚之后，元氏集團和雍氏集團展開了非常深度的合作，同時也給極浦提供了不小的助力，據(jù)我所知，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雍和杰整個剔除出去了，完全掌控了雍氏集團?！?/br>
    “我們兩家人，放大來說是我們兩個集團，在你們婚姻的基礎(chǔ)上，展開了非常密切的合作。其中有不少項目才開始不久，涉及的經(jīng)濟利益關(guān)系交錯復(fù)雜?！?/br>
    “在這個關(guān)鍵節(jié)點上，你跟我說你們兩個要離婚。這會直接動搖了我們雙方合作的基礎(chǔ)?！?/br>
    “而且，極浦那邊雖然把他二叔雍和杰趕出了公司，但他現(xiàn)在的位置還是不夠穩(wěn)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雍和杰在雍氏集團里面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一時間是沒辦法徹底鏟除干凈的。我怕你和他離婚的消息一傳出去，極浦他會遭受更大、更徹底的反撲。這對極浦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兒，對我們來說當然也不是。因為一旦讓雍和杰重新掌權(quán)，他為了削弱極浦的影響力，經(jīng)由極浦與我們簽訂的項目很有可能就會被擱淺。這會對我們的資金鏈造成巨大的打擊?！?/br>
    元燈低著頭，神色晦暗。

    他很清楚知道他父親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他長這么大，吃穿住用行，哪一件都少不了父母親提供的，而這優(yōu)渥的物質(zhì)基礎(chǔ)正是來源于父母親成功的事業(yè)。

    他們嘔心瀝血地經(jīng)營著這個集團，今天的成就都是他們當年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他見過父親數(shù)次應(yīng)酬喝酒喝進醫(yī)院的樣子，也見到過很多次母親熬夜寫策劃，看報表，處理公司事務(wù)。

    他沒有辦法去說服自己不管兩家的合作，不顧家里產(chǎn)業(yè)的風(fēng)險，一意孤行。

    元父也察覺到了元燈的沉默，他放緩聲音：“當然了，這些是客觀的利益上的剖析。我和你媽當初同意的大前提是，你們兩個是兩情相悅的。我是絕不會用我唯一的孩子的幸福去換這些東西，不需要那樣做……可是現(xiàn)在提離婚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時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小燈？”

    兩情相悅？

    元燈沒講話，良久，長長舒出一口氣，道：“爸，你說得我都明白，我沒有那么不懂事。我想知道我需要等到什么時候？”

    “你能明白就好。最起碼等到我們合作的項目成功開展，盈利穩(wěn)定之后。大概需要幾個月的時間?！?/br>
    “……好?！痹獰裘蛄嗣虼?。抬起眼看向元父，“但我也有一個請求?！?/br>
    “你說?！?/br>
    “我想進公司歷練，從最底層開始?！?/br>
    元父挑起眉，有些意外元燈竟然會提出這個要求，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想進公司歷練嗎？你想去哪個？”

    “哪個都行，但不要我們家的?！痹獰粝肓艘幌掠盅a充道，“雍家旗下的公司也不要?！?/br>
    他想要正兒八經(jīng)地去鍛煉自己。

    “行。爸爸去聯(lián)系一下朋友，回頭給你答復(fù)？”

    “好。”

    晚上，元燈的房門被元父敲響。

    元燈開了門，看到他父親穿的一身家居服，手里捧著一杯熱茶。

    “你去實習(xí)的事情，我辦妥了。你卓伯伯有家新開的公司，最近正好有一個重點項目，和你專業(yè)也對口。你可以去那兒鍛煉鍛煉。”

    “好?！痹獰酎c頭。

    “你想什么時候去？我好跟你卓伯伯打個招呼?！?/br>
    “越快越好?！痹獰粽f。

    他最近自己一個人呆在家里，只要一靜下來，就會想到雍極浦，他偶爾會點開手機的黑名單，默默的注視著雍極浦的頭像。

    他也總是時不時地想起昨天晚上，雍極浦紅了的眼眶，臉上細長鮮紅的傷口，和繃緊的下頜角。

    元燈閉上眼，把這些畫面全部驅(qū)逐出大腦。

    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就算再不適應(yīng)，他也需要狠心向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