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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99節(jié)

    她感到他整個(gè)人都在微微顫抖。

    其實(shí)她自己也是。

    如果沒有那只信鴿,她可能永遠(yuǎn)都見不到這個(gè)人了。

    還能怎么樣?當(dāng)然是把他原諒掉啊。

    “咳。”元墨咳了一聲,清了一下微微哽住的嗓子,“抱好了的話,能不能先把我解開?”

    姜九懷松開她,去解繩子。

    他的臉?biāo)坪跤行┌l(fā)紅,且有一絲罕見的情緒,在臉上一閃而過。

    雖然短暫,元墨還是看到了。

    情緒非常復(fù)雜,似乎是羞慚、后悔與尷尬等等等等,綜合起來,就是人們?cè)趤G臉之后常常出現(xiàn)的那個(gè)“媽蛋剛做了一件蠢事,好希望看到的人全都消失”的神情。

    旁人可能這樣想想就算了,家主大人這樣想,還真能隨時(shí)隨地讓人消失。

    殺人滅口這種事,家主大人真的干得出來。

    可元墨遲鈍地沒有半分害怕。

    她的目光追隨著他,直到脖子再也扭不過去。

    滿心只覺得:阿九……臉紅的樣子……怎么……這么可愛……

    由衷地覺得,阿九不是女兒身,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就憑剛才那個(gè)似羞似慚似惱的表情,就能讓多少人心動(dòng)!

    不知是他情緒不佳,還是草繩真的系得太緊,姜九懷解了半天,眼看天都快黑了,還沒解開。

    偏偏這草繩編得十分結(jié)實(shí),扯還扯不斷。

    姜九懷抬起手腕,準(zhǔn)備給它一記金剛石。

    元墨連忙阻止他:“我衣袋里有塊琉璃片,你用那個(gè)?!?/br>
    琉璃片雖說不上鋒利,但切草繩還甚是有用,元墨很快松了綁。

    夕陽(yáng)已經(jīng)徹底墜下山頭,西邊一片淡紫色接近藍(lán)色的暮靄,鳥兒撲拉拉飛回巢中,山林的夜晚降臨了。

    兩人在漫天暮靄里相視一笑。

    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應(yīng)該有“虛驚一場(chǎng)”。

    兩人繼續(xù)抬起鹿,往山下走。

    他沒有被抓走,真好。

    她也不用孤單一個(gè)人,真好。

    還能這樣抬著鹿一起走,真好。

    “晚上吃蜜炙鹿rou吧?”元墨說,“上回我掏的蜂蜜還沒用完呢。”

    姜九懷“嗯”了一聲,雖是短短一字,卻也十分輕悅。

    “阿九你來烤哦?!?/br>
    “自然是我。你的手藝,也就魚鲙還吃得?!?/br>
    “胡說。”元墨義正辭嚴(yán),“我烤山藥也是一流的?!?/br>
    姜九懷沒有說話,在夜色中無聲地笑了。

    是快到春天了嗎?

    山風(fēng)雖冷,吹面好像已經(jīng)有幾分溫柔了。

    天已黑透,月光灑下來,將兩人的影子拖得長(zhǎng)長(zhǎng)的。

    “那個(gè),阿九你想告訴我什么事情來著?”

    元墨十分好奇:“說嘛說嘛?!?/br>
    姜九懷:“你有沒有什么事情要告訴我?”

    元墨頓時(shí):“……沒有。”

    “那我也沒有。”

    “喂,這是耍賴??!”

    “你告訴我一件事,我告訴你一件事,這才公平?!?/br>
    “好吧?!痹肓讼?,“其實(shí)上次掏的蜂蜜不止一罐,我自己在路上忍不住吃了一大塊?!?/br>
    姜九懷仰頭笑了:“你這才是耍賴啊元墨?!?/br>
    月光幽幽,山風(fēng)清冷,風(fēng)中滿是草木干燥的清香,兩人抬著鹿,在月下漸行漸遠(yuǎn)了。

    第九十六章

    元墨覺得女媧在造姜九懷的時(shí)候,一定費(fèi)了特別多的心思,不單悉心捏出這副皮相,還朝他的雙手吹過一口仙氣。

    不然怎么解釋他這雙手又會(huì)撫琴、又會(huì)畫畫、又會(huì)下棋、又會(huì)寫字,現(xiàn)在還會(huì)烤rou呢?

    蜜炙鹿rou好吃得元墨能把舌頭一起吞掉。

    姜九懷還將鹿rou與野葛根一起燉湯,熱騰騰暖融融,元墨吃得一本滿足,摸著圓滾滾的肚皮幸福地嘆息。

    府兵們已經(jīng)上岸搜查過,這片山林算得上是徹底安全啦。

    姜九懷忽然道:“阿墨,你那塊琉璃片哪里來的?”

    元墨道“別人給的?!?/br>
    “讓我看看?!?/br>
    元墨便掏出來遞給他。

    他接過,就在火堆邊,細(xì)細(xì)審視,神情異常專注。

    琉璃片呈淡藍(lán)色,映著火光,晶瑩剔透,十分美麗。

    元墨也湊過去看:“好吧看?你看一塊碎片尚且如此,真不知道它原本有多好看。哎,這么好看的東西怎么就碎了呢?”

    “它本是一塊龍鳳呈祥琉璃擺件,是南伽國(guó)送給我父母的新婚賀禮。”姜九懷拈著琉璃片,輕聲道,“我父親對(duì)它甚是喜愛,這件東西就擱在他的案前,我小時(shí)候剛開始學(xué)寫字,還曾經(jīng)在它上面亂畫過?!?/br>
    他抬起眼,望向元墨:“給你這個(gè)的人,是不是姓封,單名一個(gè)青字?”

    元墨驚了,怎么也沒想到這片琉璃竟是這樣的來歷,連忙把怪老頭的事情告訴姜九懷,然后道:“他沒跟我說他的名字,我也沒問?!?/br>
    畢竟是江湖高人,姓名什么的不一定愿意告訴別人。、

    不過“封青”這個(gè)名字,她好像聽平公公提起過……

    “城東二三十里,一片廢墟……”姜九懷凝望著琉璃,眸子一瞬不瞬,仿佛已經(jīng)透過它看到了另外一個(gè)時(shí)空,“阿墨,那是城東小鳳洲,那片廢墟,就是十五年前被被燒毀的含璃山莊。”

    元墨定住,一時(shí)無法言語。

    她之前一直拼命打聽十五年前的一切,原來,命運(yùn)早就讓她靠近她一直想要尋找的真相了嗎?

    “封青年輕的時(shí)候縱橫江湖,后被仇家暗算,命在旦夕,我父親救了他,他便從此效忠于我的父親。”

    就像白一和你。

    元墨有幾分恍然地想。

    “后來蟠璃山莊出事,他便不見了蹤影,沒想到一直留在那兒?!苯艖寻蚜鹆€給元墨,“收好,封青一諾千金,這東西很有用。”

    元墨眼睛一亮:“封大叔的武功很厲害,我們要不要求他殺了姜長(zhǎng)信?”

    “單取姜長(zhǎng)信一條性命,動(dòng)不了他留在姜家的根基,我要將他的勢(shì)力全盤清除,單用殺人的方式可做不到?!苯艖训溃八氐锰?,根也扎得太深,我得等,等他按耐不住自己的野心,暴露自己的全部實(shí)力,然后才能將他一舉鏟除。”

    聽上去好有道理好厲害的樣子!元墨深深點(diǎn)頭,“只是我們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能出去……”

    姜九懷道:“不急。我消失得越久,他便越放心。”

    元墨恍然大悟。不錯(cuò),按照常理,人若被害,只要活著,一定會(huì)用盡一切辦法盡快回去報(bào)仇,久久不回,只能說明這人已經(jīng)沒有回去報(bào)仇的能力,很可能已經(jīng)死了。

    “我說你怎么一點(diǎn)兒也不著急,原來是早有打算!”元墨忍不住道,“你好歹跟我說一說啊,害我急得要死?!?/br>
    姜九懷微微笑,不答。

    我就喜歡看你為我著急的樣子。

    兩人說了會(huì)兒話,照例下了兩盤棋,元墨再次被殺得片甲不留,十分憤怒。

    姜九懷知道再殺下去她就真急了,便含笑住手,收拾睡覺。

    如今草堆已經(jīng)鋪上了兔皮褥子,蓋著兔皮毯子,十分溫暖舒適。

    只有一樣,元墨睡相不好,每天都睡得四仰八叉,必然有一條腿擱在姜九懷身上。

    元墨十分不好意思,表示她還是睡回自己那只草堆,但姜九懷認(rèn)真地道:“比起感染風(fēng)寒,被壓上一壓也無妨。”

    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gè)理由:“毯子只有一條,若是只給我用,傳出去豈不說我苛待你?”

    元墨心道:你想多了,這荒山野嶺的誰會(huì)傳出去?而且苛待人什么的,你以前不是做得很順手嘛。

    雖然清晨必然反攻,元墨睡前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將自己弓成一只蝦米,盡量少占點(diǎn)位置。

    和她截然相反,姜九懷的睡姿永遠(yuǎn)是端端正正,雙手合攏在胸前,夜里躺下去什么樣,醒來定然還是什么樣。

    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姜九懷一直翻來覆去睡不安穩(wěn)。

    元墨忍不住問:“阿九,你是不是想起從前的事了?”一定是因?yàn)槟菈K琉璃吧?

    “沒有。”姜九懷的聲音聽上去不知為什么有幾分壓抑的味道,“你睡吧?!?/br>
    因?yàn)橛悬c(diǎn)擔(dān)心,元墨也睡得不是很踏實(shí),半夢(mèng)半醒間,聽到他姜九懷起來喝了幾次冷水。

    這么渴嗎?

    又沒吃鹽……

    然后還聽到他深深呼吸,好像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從前在姜家,他在半夜時(shí)常醒來,但到這山洞倒是夜夜一覺到天亮,且以前醒也是悄然無聲,并沒有這樣大的動(dòng)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