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沈沛山舊病發(fā)作，病癥來勢洶洶。

    一見到宋昭意，他的臉上立刻掛起淡淡笑容：“意意來了?！?/br>
    宋昭意傾身上前，喚了聲“爺爺”，然后附耳過去聽沈沛山說話。

    “醫(yī)生之前說過，我這身子撐不了幾年?！鄙蚺嫔娇人粤藘陕?，“好在你嫁進(jìn)來后家里的日子消停不少，我也放心許多，這些年你辛苦了?！?/br>
    宋昭意搖搖頭。

    當(dāng)年如果不是沈沛山，她也沒法嫁進(jìn)沈家，擁有如今的一切。

    那一年，宋昭意的家瀕臨破產(chǎn)。

    她的爸爸因負(fù)債累累而拖垮身子，mama也因為宋父病逝變得郁郁寡歡，最后抱病而終。

    在宋昭意最孤苦無依的時候，是沈沛山朝她伸出援手。

    對她而言，沈沛山是她的恩人，更是她的家人。

    “謝謝您重新給了我一個家。”

    雖然她和沈墨歸不對盤，但沈沛山和沈傾恬卻待她很好。

    他們像家人般和她相處，讓她在沈家不止有屋檐可居，也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爺爺，您好好養(yǎng)病，肯定會好起來的?！?/br>
    宋昭意朝沈沛山輕聲寬慰。

    沈沛山的眼睛深陷在眼窩里，濃黑的眼睫微微下垂，輕聲道：“我的身體我最清楚，只是我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墨歸……”

    話音未落，外頭的管家突然跑了進(jìn)來，朝沈沛山通傳說黎曼想來看望他。

    沈沛山一聽到黎曼的名字，立刻激動地吼道：“讓她滾！”

    他額上的青筋暴綻，眼中的眸色沉沉，仿佛翻涌著滔天怒火。

    宋昭意見狀，立刻打手勢讓管家離開。

    管家心領(lǐng)神會地退了出去，宋昭意朝沈沛山輕聲道：“爺爺別動怒，您的身體最重要?！?/br>
    沈沛山深吸一口氣，輕搖了下腦袋。

    他攥緊柔軟的床被，已過古稀之年的老人閉了閉眼，眼睛里卻氤氳出水汽。

    “真是家門不幸啊……”

    沈沛山一直不喜歡黎曼這個兒媳。

    當(dāng)初她嫁給沈墨歸的父親沈淵當(dāng)續(xù)弦，完全是沖著沈家的家業(yè)來的。

    然而沈淵很寵他的這個小愛妻，甚至安排黎曼的家人在沈氏集團(tuán)里當(dāng)差。

    那一年，黎曼的舅舅挪用沈氏集團(tuán)的巨額公款。

    黎曼替自己的舅舅求情，遭到了沈淵的打罵。

    當(dāng)天晚上，沈墨歸見黎曼獨自一人蹲坐在房間里哭泣，便上前安慰她。

    黎曼哭著靠在沈墨歸的懷里，這一幕被沈淵撞見了。

    他勃然大怒，認(rèn)為黎曼勾引自己的兒子，便將她休棄。

    直到后來，沈淵和黎曼離婚后不久就病逝了。

    外界就開始流傳，說是黎曼與沈墨歸茍合，將沈淵活活給氣死了。

    這傳聞愈演愈烈，越描越黑。

    但沈沛山知道，他的孫子沒有干這樣的事，他當(dāng)初和黎曼是清白的。

    沈沛山搖頭嘆道：“現(xiàn)在我人老了，他們以為什么事都能把我蒙在鼓里，可我比誰都清楚。”

    如今沈墨歸在沈氏集團(tuán)執(zhí)掌大權(quán)，眾人對以往的舊事諱莫如深。

    但這傳聞一直都在。

    更何況，如今沈墨歸還和黎曼走到一起，關(guān)于他倆的謠言就更洗不清了。

    沈沛山皺緊眉頭，望進(jìn)宋昭意的眼里帶著滿滿深意。

    “意意，你是個好孩子。我們沈家只能有一個兒媳婦，那就是你?！?/br>
    宋昭意知道沈沛山疼她，將她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牽起嘴角道：“爺爺，您別多想，勞神費心。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好好保重身體，以后跟我們一塊兒享福?！?/br>
    沈沛山聽完笑了笑，連聲說好。

    直到宋昭意離開茵山公館，回到家時，傭人就告訴她，沈墨歸今天公務(wù)繁忙得很晚才回家。

    宋昭意點點頭，像往常一樣獨自吃了頓飯。

    四菜一湯，菜式豐盛，但她卻心事重重，嚼之無味。

    當(dāng)天夜里，宋昭意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得并不安穩(wěn)。

    她擰著細(xì)眉，起身下了床，趿拉著拖鞋朝門外走去。

    她剛想去不遠(yuǎn)處的陽臺透透氣，經(jīng)過主臥時，里面卻傳來了一陣窸窣聲響。

    難道是沈墨歸回來了？

    宋昭意暗自忖度，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他的房間。

    有皎白的月光透過屋內(nèi)的玻璃窗，灑在淺咖色的木質(zhì)地板上，宛如水銀般xiele一地。

    宋昭意緩步踏過地板，走到床前。

    只見沈墨歸正躺在諾大的床上，喃喃地說著夢話。

    他的額上沁出薄薄的冷汗，纖長濃密的眉深深皺著，看起來像是做噩夢了。

    “媽，不要丟下我……”

    “別離開我……”

    深夜的夢囈猶如纏繞心間的魔咒，將人墜入無盡的深淵。

    沈墨歸躺在溫暖的被窩里，臉色卻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渾身像是冷極了，微微顫抖。

    這是宋昭意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她聽說沈墨歸的母親在他八歲那年就跳樓自殺了。

    常年患有抑郁癥的女人因家族聯(lián)姻被迫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

    她飽受內(nèi)心的折磨，終于在某個夜晚站上頂樓的天臺，一躍而下。

    那夜下著傾盆大雨，八歲的沈墨歸蜷縮著小小的身體，渾身濕漉漉的，望著躺在血泊中的母親。

    他的眼淚和雨水交織，與暗紅的血液一起在黑夜中流淌攪動，最終凝成刺骨的冰刃，扎進(jìn)他的胸膛。

    從此之后，“母親”這兩個字成為了扎在沈墨歸心里最鋒利的一根刺。

    這根刺帶來的疼痛，直到黎曼出現(xiàn)才得以緩解。

    他在黎曼那兒得到了母親般的溫暖，她帶給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比他的母親更溫柔、更和煦。

    那時沈墨歸看見黎曼被沈父打罵，不禁上前安慰她，誰曾想他倆的舉動卻引起軒然大波。

    黎曼至此被趕出沈家，直到沈父去世她才主動找上沈墨淵，兩人最后走到一起。

    在沈墨歸的心里，黎曼是他的情人，更是他mama的影子。

    這種畸形的愛將他困在雨夜的牢籠里，每每午夜時分，他都會想起那一夜、那具冰冷的尸體、還有那染紅他雙眼的鮮血。

    “媽，你再跟我說說話?！?/br>
    “求求你，不要走……”

    宋昭意望著沈墨歸神色痛苦的臉龐，突然就想起今天沈沛山對自己說的話。

    “意意，墨歸其實是個好孩子。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幫幫他?！?/br>
    宋昭意神思微沉，眼見沈墨歸的額頭冒著冷汗，整個身子還在微微發(fā)抖。

    她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進(jìn)他房里的浴室。

    宋昭意打開水龍頭，溫?zé)岬那逅魈蔬M(jìn)盥洗池。

    她將毛巾打濕擰干后，走到沈墨歸的面前，俯下身，輕輕地用毛巾擦拭他額上的細(xì)汗。

    夜色清寂，好似將人的心緒也拉到月光下曬一曬，變得分外清明。

    說到底，沈墨歸如今養(yǎng)成這么個怪異瘋批的性子，也不能全怪他。

    如果他生在一個和睦溫馨的家庭，說不準(zhǔn)會比現(xiàn)在更幸福一點。

    宋昭意默默思忖，剛想將毛巾從沈墨歸的額上挪開。

    下一秒，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拽住她的細(xì)腕。

    沈墨歸的漆瞳微微睜開，月光明明滅滅地映在他的臉上，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視線緊盯著宋昭意，猶如午夜蘇醒的猛獸。

    他聲音沙啞，陰惻惻地問：“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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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帶著沈狗的錢繼續(xù)發(fā)紅包啦?。?！評論打個卡叭寶貝們??！

    提前祝大噶周末愉快=3=

    第九章 撩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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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昭意握著手里的毛巾，倚靠在沈墨歸的床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