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唱吧?！?/br>
    作者有話說：

    第六十八章

    微弱的聲音乍然在這安靜的環(huán)境里響起, 顯得格外不真實(shí)。宋灼身形猛地一頓，好半晌，才僵硬地轉(zhuǎn)頭看過去。

    病房里已經(jīng)重新歸于安靜, 掌心下的指尖仍舊冰冷，病床上的人閉著眼, 唇瓣還是煞白得毫無血色。

    剛剛那一句仿佛只是他的幻聽, 才升起的雀躍瞬間落空，期待值從云端跌落谷底，宋灼眸光黯淡下去, 牽強(qiáng)地扯了扯唇角。

    就在此刻, 秦昭寧的唇忽然又動了動，嗓音因?yàn)樘闪颂米兊糜行┥硢? 說話也一頓一頓的：“怎么, 不, 說話？”

    聲音還是很輕, 可這次宋灼及時捕捉到了, 又驚喜又無措地低下頭, 語氣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醒了是不是？”

    紅著眼, 他悄悄攥緊了微涼的指節(jié), 俯身靠近，又不確定地重復(fù)問道：“你是不是醒了？不是我的錯覺對不對？”

    秦昭寧沒有力氣回答他, 長睫抖了抖以作回應(yīng)。睡了太久，病房里的光線讓她有些不適應(yīng), 半天也沒睜開眼。

    宋灼伸手遮在她眼睛上方, 擋住部分光線。烏睫抖動, 沉重的眼皮慢慢掀開, 這個過程格外的漫長而艱難。

    終于, 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徹底睜開，漆黑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太久太久沒有這樣的對視了，這些天她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機(jī)的模樣讓他無數(shù)次擔(dān)心，以后她還能不能醒過來，那雙眼睛里，以后還會不會有他的身影。

    宋灼忽然覺得胸腔悶熱，酸澀與雀躍的兩股情緒交織盤旋在心臟處，沖擊得讓人快要落下淚來。

    他突然起身，匆匆別開眼：“我去叫醫(yī)生?！?/br>
    扔下這句話，他幾乎落荒而逃地跑出了病房。

    床頭就有呼叫鈴，但是被激動沖昏頭腦的宋灼并沒有想起來。秦昭寧也沒有意識到，才從昏迷中醒過來，她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打了止痛針，額頭上的傷口其實(shí)感覺不到多少疼痛，只是有些麻麻的。腦子里空白得如同一張嶄新的紙，她試圖去回想一些東西，記憶倒沒有丟，只是想太多讓她腦袋開始隱隱作痛。

    秦昭寧及時打住，她皺了皺眉，靜靜地等那股頭疼緩和過去。

    病房外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不少人，聲音聽起來有些雜。很快，房門被推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護(hù)士走到她病床邊。

    “終于醒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主治醫(yī)生驚喜地問，他旁邊有個人拿著本子記錄各項(xiàng)數(shù)據(jù)。

    秦昭寧一一回答的同時，小幅度地轉(zhuǎn)動腦袋，視線在病房里掃了半圈，問：“宋灼呢？”

    “你說剛剛來喊我們的那個小伙子？”主治醫(yī)生搖頭笑道：“在外邊哭呢，怕被你看見不敢進(jìn)來?！?/br>
    秦昭寧輕輕眨了眨眼睛，她實(shí)在想象不出宋灼哭是什么樣子。兩人認(rèn)識以來，他一直都是冷靜淡定的模樣，哪怕有時候喝醉了酒撒嬌，也從沒哭過。

    見她沒什么大礙了，主治醫(yī)生也松了口氣，這時候才顧得上嘮叨：“明明床頭就有個呼叫鈴，你那男朋友硬是跑下來沖進(jìn)我辦公室，把我嚇了一跳?！?/br>
    獨(dú)立病房樓層高，他的辦公室在下面，宋灼大概是跑的樓梯，闖進(jìn)來的時候還微微喘著氣。

    秦昭寧渾身沒什么力氣，聽著他的話，忽的想笑，差點(diǎn)扯動傷口。她趕緊收斂了表情，眼底帶著藏不住的笑意，眨眨眼表示自己聽到了。

    又叮囑幾句，一行人離開病房，沒多久，宋灼從外面進(jìn)來。

    想著剛剛主治醫(yī)生說的話，秦昭寧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

    少年今天穿了件規(guī)整合身的西裝，肩寬腿長，凌厲分明的線條在光暈下柔和了幾分。他在病床邊坐下，距離拉近，秦昭寧才看清他泛紅的眼瞼，和眼白部分紅血絲。

    像是許久沒休息好，他眼下帶著很明顯的青色，但仍舊難掩帥氣。

    秦昭寧忽然想抬手摸摸他，動了動，牽扯著針頭在血管中動了一下，疼得她趕緊停住了動作。

    見到她皺眉，宋灼立刻緊張地問：“哪兒疼嗎？我去叫醫(yī)生?！?/br>
    眼看他又要走，秦昭寧攢著全部力氣喊停他：“等等，沒哪兒疼?！?/br>
    腳步一頓，宋灼折身坐回來。他不知所措地在秦昭寧身上上下打量著，不放心地問：“有沒有哪兒疼？額頭、胸口還是腿？”

    “腦袋還暈不暈？之前的事還記得嗎？”秦昭寧沒說話，他就一遍一遍追問，“還記得我嗎？記得我是誰嗎？”

    好不容易蓄了一點(diǎn)力氣，秦昭寧裝作茫然地?fù)u搖頭：“不記得。”

    話頭卡在喉嚨里，宋灼竟然沒懷疑，而是倏然紅了眼眶，低頭看她：“你再想想，再想想?！?/br>
    以為她真的忘了自己，宋灼聲音輕顫：“你叫秦昭寧，我是宋灼，是你的——”

    “男朋友。”秦昭寧接下他的話，她從被子里伸出手，摸到他的指尖，輕輕勾住，揚(yáng)著唇露出一個很淺的笑：“我記得你，你是我男朋友?！?/br>
    她原本還想裝裝失憶嚇一嚇?biāo)稍诳吹剿巫频姆磻?yīng)之后，秦昭寧忽然心疼了。

    病房里忽的陷入了兩三秒的安靜，宋灼表情有些復(fù)雜，宛如劫后余生，失而復(fù)得。

    像有許多話要說，可最后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紅著眼眶笑著說：“沒事就好?！?/br>
    瓶子里的藥水緩慢地滴著，藥效上來，秦昭寧有些困了。她硬撐著沒閉眼，聲音很輕地問：“不是說聽了一首歌要唱給我聽嗎？”

    被她突然醒來的驚喜打斷，中間又隔了醫(yī)生查房的十幾分鐘，宋灼這時候經(jīng)她提醒才想起來那首歌。

    他捂著她的手腕，用溫?zé)岬恼菩牡挚顾幩畮塍w內(nèi)的冰冷?；貞浟艘幌?，開始輕聲唱。

    我們是對方，特別的人。

    奮不顧身，難舍難分，

    不是一般人的認(rèn)真。

    若只有一天，愛一個人，

    讓那時間每一刻在倒退，

    生命中有萬事的可能。

    你就是我要遇見的，特別的人。

    他聲音依舊好聽，低沉柔和，可唱到這幾句的時候，因?yàn)殡y以掩藏的哽咽導(dǎo)致調(diào)有些不對。

    中間好幾次短暫停頓，又繼續(xù)往下唱。時間在流逝，藥水勻速又規(guī)律地往下落，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臉，仿佛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她就會悄然離開。

    秦昭寧以前在這首歌的評論區(qū)看到過一條留言：好奇怪，這首歌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在告別。

    她一直沒怎么懂，直到現(xiàn)在，才隱隱約約有些明白。

    等宋灼唱完，秦昭寧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宋灼垂著眸，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不是告別，是苦盡甘來的重逢，和失而復(fù)得的慶幸。”

    我們是對方，特別的人。

    缺一不可。

    這二十多年里，在遇到她之前，宋灼從沒覺得他會非誰不可?？稍谇卣褜幓杳缘倪@些天，他無數(shù)次想過，沒有她的未來，似乎也不能叫他的未來。

    但還好，上天垂憐，她醒過來了。

    “不是告白嗎？”秦昭寧晃晃他的手指，蒼白的唇角掛著笑，故意逗他：“我以為你在跟我告白呢。”

    宋灼也笑：“告白哪能這樣。”

    “那要怎么樣？”

    “我愛你?！?/br>
    他還在笑著，可眼神卻認(rèn)真又堅(jiān)定。

    愛這個字，似乎比喜歡更重，也更難說出口。他們兩人說過不少次喜歡，秦昭寧逗他的時候，認(rèn)真表白的時候，都曾脫口而出。

    可是關(guān)于愛，她似乎還是第一次聽宋灼說出口。

    宋灼垂著眸，繼續(xù)道：“我很確定，你就是我要遇見的，特別的人。我可能有點(diǎn)貪心，我想要以后的以后，都能和你在一起?！?/br>
    “可以嗎？”

    明明知道秦昭寧肯定會答應(yīng)，可莫名的，他還是緊張。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他局促又期待地等著她的回答。

    忽然的，秦昭寧碰碰他的手背：“低點(diǎn)頭?！?/br>
    宋灼聽話地俯身低頭，下一刻，側(cè)臉傳來一片溫?zé)帷?/br>
    秦昭寧聲音輕輕的：“我也很愛你。”

    這一句話讓他忽然喉頭一酸，失而復(fù)得這個詞太過催淚，以至于他現(xiàn)在無比珍惜當(dāng)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吊了一天的水，身體沒什么力氣，秦昭寧實(shí)在扛不住藥效，閉著眼昏昏睡去。

    呼吸逐漸平穩(wěn)，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濃密得像一把小扇子。

    許久沒有聲音，宋灼直起身，看到她閉著眼，肩膀忽然又下意識繃緊。

    他緩緩抬起手，曲起手指在她鼻尖探了探，感受到呼吸，才慢慢松一口氣。

    正常運(yùn)行的心率儀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緊張，宋灼只顧著看她，忽的抿著唇笑了一下。

    雖然他策劃的告白一個方案都沒用上，但是現(xiàn)在這樣，他也覺得很好了。

    秦昭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外公外婆還有李映宛帶著她一起生活在厘鎮(zhèn)，她每天無憂無慮地在山上撒野奔跑。

    后來她的小小世界里，有個少年誤闖了進(jìn)來。他說帶她走。

    “去哪呀？”她抱著采來的一束扶?；ㄍ犷^問道。

    少年長得很帥，白皙干凈，只是看她的時候眼神溺得讓人承受不住。

    他朝著她伸手：“去一個，有我的地方。”

    于是秦昭寧就真的跟他走了。

    這個很長很長的夢在云彩中結(jié)束，秦昭寧睜開眼，外面天色已經(jīng)黑了。她轉(zhuǎn)動著僵硬的脖頸，在黑暗里，隱隱約約看到床邊趴著的一個身影。

    水已經(jīng)吊完了，她抬起手，輕輕覆在宋灼頭上。

    才有動作，睡得不是很熟的人幾乎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半夢半醒間近乎乞求地呢喃道：“別走。”

    指尖蜷了蜷，秦昭寧摸了摸他的側(cè)臉：“不走?！?/br>
    作者有話說：

    是誰看到老婆醒了之后激動得哭了我不說。

    “我們是對方，特別的人。奮不顧身，難舍難分，不是一般人的認(rèn)真。

    若只有一天，愛一個人，讓那時間每一刻在倒退，生命中有萬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