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每天晚上都來找你?！?/br>
    江千雪臉上仍是那和煦柔美的笑，“我管他是死是活呢，只要你別一聲不吭的離開就可以了?！?/br>
    裴系青平靜道:“可他是我爸?！?/br>
    “可我也是你媽。”江千雪用同樣的語氣回他。

    兩人對視片刻，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江千雪摸摸他的臉，“系青，誰都可以拋棄mama，但是只有你不能，”她爬到床沿，一雙眼睛亮得驚人，看裴系青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完完全全只屬于自己的心愛物品 “我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我永遠(yuǎn)不會拋下你，同理，你也不能拋下我，知道嗎？”

    “你不只有我，”裴系青別過頭，“你本來還可以有第二個孩子的，沒必要抓著我不放，媽?！?/br>
    江千雪柔煦的表情一變，“你嫌我煩了是嗎，系青，你是不是討厭我？”她逼視著裴系青，神色不再如剛開始時那樣溫和，透著厲色:“你是不是覺得我天天這樣什么都管著你，開始讓你覺得煩了，你想擺脫我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迸嵯登酂o力道。

    “mama一直認(rèn)為只有你就夠了，你不能辜負(fù)mama，更不能想著要擺脫mama，”江千雪攥著他的手腕，力道很大，一字一句:“知道嗎，嗯？”

    裴系青掙不開她的手，只能道:“好，我知道。”

    江千雪臉上將近猙獰的神色復(fù)又平緩下來，張開手臂抱了抱他的上半身，“系青，mama最愛你了，所以不會讓其他人來分走你的愛的。你的身體和別人不一樣，我把你自小就帶在身邊事事上心寸步不離，我只會有你一個孩子的?！?/br>
    她的懷抱就像一個沉重而令人窒息的枷鎖，將他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可是他想逃，想掙破這個囚籠，所以他隱隱顯露了一個反抗的苗頭。

    江千雪出院不久后看到他吃的都是冰箱里的剩飯剩菜，發(fā)了好大一通火，在裴新谷回來的時候狠狠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權(quán)當(dāng)是把這一巴掌還回去了，厲聲道:“我不在的這些天里你就是這么照顧我兒子的？”

    裴新谷惦記著她還沒完全痊愈的身體，不敢再同她爭吵，于是摸了摸自己些許疲憊的臉，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這次不吵了好不好？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系青腸胃不好不能吃剩飯剩菜，都是我的錯?！?/br>
    某一刻裴系青竟覺得他有些可憐。

    再過來些許日子，那天的時候江千雪已經(jīng)出院有好一陣了，可是身子骨還沒好透，大抵是那一摔摔壞了她的底子，便總是顯得病懨懨的。

    于是裴系青便開始試著自己學(xué)著去做飯做家務(wù)，卻在被她看見自己在擇菜的時候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刀，滿面陰沉的命令他離開廚房，不準(zhǔn)再進(jìn)廚房碰水。

    江千雪什么也不準(zhǔn)他碰，讓他去客廳看電視，自己圍上圍裙從冰箱里拿出一塊豬排解凍，她捏著菜刀站在菜板旁，不知在想什么。

    “我可以做的，媽，”他沒走，站在廚房門口同她說:“我已經(jīng)十六歲了，長大后總歸是要自己生活的，不可能什么也不會?！?/br>
    江千雪轉(zhuǎn)身瞪著他，目光很可怕:“誰說你長大了？誰說你要獨(dú)自一人出去生活了？mama就在這兒，你還能去哪里？”

    裴系青沉默了一會兒，“可我以后總歸是要離開的?！?/br>
    江千雪聽了那句話之后一直沒有說話，緘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才記起來什么似的，用手里的菜刀一下一下的剁著排骨，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砰砰聲。

    他坐回沙發(fā)上，內(nèi)心無時無刻的萌發(fā)著一種想要快點(diǎn)逃離的想法。

    再然后，他的父親就回來了。他聽見一陣虛軟無力的敲門聲，江千雪走過去開門，看到門口站著酩酊大醉的裴新谷。

    他出去應(yīng)酬喝得一身爛醉如泥，站也沒個站相的靠在門框上，以裴系青的角度看不見什么，只能看見江千雪的半邊背影，裴新谷像是一腳踏進(jìn)來把下巴搭在了她的肩上，向她喃喃的低語著什么。

    江千雪的背影看起來無動于衷。

    她往后退開，裴新谷直接摔到在地上，江千雪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會兒，轉(zhuǎn)身回廚房繼續(xù)做飯。

    裴系青去把裴新谷扶回來，他爸爸靠在椅子上輕輕打鼾，一身酒氣熏人，雖然不知道他的事情有沒有談攏，但是總歸不會太順利，因?yàn)榕嵝鹿纫簧淼木茪庖呀?jīng)說明了一切。

    她們吃完飯，江千雪沒有備裴新谷的碗筷，吃完飯后收拾桌子的時候，裴新谷就靠在椅子上哭了起來。

    是那種有點(diǎn)女氣的細(xì)聲啜泣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他紅著一雙眼眶慢慢坐起來，目光掃過裴系青和江千雪的臉，道:“我沒用，我就要養(yǎng)不起你們了?！?/br>
    江千雪端起剩菜去廚房垃圾桶倒掉，回來見他還在哭，抱臂道:“你哭什么？”

    裴新谷抹著眼淚，一張臉被酒氣蒸得通紅，這一刻他就像所有失意落魄的中年男人一樣，沒了往日的體面和意氣風(fēng)發(fā)，“救不回來了，過一陣子就要宣告破產(chǎn)了……”

    江千雪很輕的嗤笑一聲:“所以呢？”

    其實(shí)后來的他們是怎么吵起來的裴系青現(xiàn)在也不太記得了，他只記得自己性格強(qiáng)勢一向注重整潔和體面的父親在江千雪專挑著痛處的冷笑和打擊下節(jié)節(jié)敗退，相比于爭吵兩個人更像是其中一方對另一方的單方面碾壓，他們是怎么去的陽臺，裴新谷又是怎么樣爬上的欄桿，裴系青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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