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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殊垂眸望著他,很不合時宜地想現(xiàn)在兩個人的身份是不是對調(diào)了——那以前林蕪隔著這樣那樣的善意謊言與溫和偽裝看他,是不是也會產(chǎn)生這樣茫然的無措感,想揭開對方的面具問他到底怎么想,又怕話說穿后彼此都尷尬。 于是他低下頭,借著樹影的遮掩親了親少年的眼瞼,用柔軟去對峙柔軟,然后幾乎調(diào)用了全部的坦誠,一字一頓地輕聲回答:“這首歌很好聽,我很喜歡,也很吃這一套——這是觀后感?!?/br> 林蕪緊閉的眼睫就顫了顫,暴露出一點兒真實的緊張:“然后呢……” “然后……平心而論,我想了很久,依然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確保未來相處的過程中不會傷害到你——嚴重到可能危及生命的傷害,或者家庭暴力?!鼻厥忸D了頓,覺得自己用這么溫和的語氣說這些話大概沒有多少說服力,只好補上一個真實的例證 于是他直起身,抬手勾了勾林蕪頸間的項鏈,略微用力,讓細細的金屬鏈嵌進自己的皮膚里,直到察覺痛意才停下來,繼續(xù)道:“比如剛才看到這根項鏈的時候,我的腦海里同時出現(xiàn)了兩個想法,一個是你戴著它很合適,我很高興過了這么多年你還在使用它;另一個想法有些不堪入耳,是關(guān)于那天傍晚在活動準(zhǔn)備室……” 他傾身湊到林蕪耳邊,將后半句見不得光的描述清清楚楚遞進對方耳朵里,語氣冷靜得像論文答辯,話的內(nèi)容卻讓林蕪呼吸一緊,陡然回想起那個潮濕又濃稠的傍晚,他咬不住的冰涼吊墜,還有金屬鏈嵌進他頸間,留下的兩道細長紅痕,過了幾天才徹底消褪。 “后來我去查過,”秦殊安撫似的揉了揉他后頸,掌根覆在他頸側(cè),仿佛這樣就能觸摸到他早已痊愈的傷痕,“關(guān)于項鏈勒頸致死的案例,或者其他窒息而死的案例……說實話,也不只是窒息,我還想過很多別的方式,只是沒有付諸現(xiàn)實——小蕪,沖動犯在施暴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也不會因為你一句相信變得溫和無害,這不是開玩笑?!?/br> 這似乎是他們第一次嚴肅地談及這個問題,將橫在他們之間的最本質(zhì)的矛盾攤開來講——但林蕪顯然沒有想跟他討論的意思,聞言也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眼底一片澄澈,溫?zé)岬拿}搏貼在他掌心,一如既往地鮮活。 “哥哥知道你相信我,甚至愿意承擔(dān)隨之而來的風(fēng)險,這一點我很高興,”秦殊抬手將他摟進懷里,話音就溫溫柔柔地落在他耳邊,陳述著近于冰冷的事實,“可如果有一天我剝奪了你全部的自由,禁止你外出社交也不準(zhǔn)你喜歡上任何別的人事物,把你囚禁在身邊,日復(fù)一日地重復(fù)這些現(xiàn)在在你看來或許還稱得上調(diào)情的凌虐行為,甚至變本加厲,嚴重到危及生命……等那天到來的時候,你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毫不猶豫地選擇愛我,也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選擇嗎?” 林蕪靠在他肩上,被迫感受到頸間那根項鏈的存在感,被冰涼的金屬硌得難受,又開小差似的漫無目的地想,他哥剛才說的一番話好像婚禮陳詞——但這些話似乎該由司儀來講,反正不該是新郎本人。 然后他搖搖頭,像是用十秒鐘的時間消耗完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換來罅隙片刻的清醒,溫和地掙開秦殊,退到幾步外的路燈光下,抬手攥住了頸間的金屬鏈。 “哥,”他朝秦殊晃了晃鏈子,嗓音如常清朗,站在路燈光里也像站在舞臺上,說出的話都像情歌,“首先,我個人覺得,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但如果你要問我會不會后悔,那我也可以先回答,不會,和你在一起有一天算一天,每天都是正向累加,我永遠不會后悔?!?/br> “至于為什么不會到來……” 他略微瞇了瞇眼,攥緊手里的項鏈猛地一扯,被勒進皮膚的刺痛激得倒抽一口涼氣,卻還是笑起來,攤開掌心給秦殊看那根繃斷的細金屬鏈。 “哥,我不是分不清是非的小孩子,也不是受人支配的傀儡——我會掙扎,知道什么叫及時止損,也很清楚自己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你能傷害到我是因為我愿意,我愿意不反抗,愿意接納你表達喜歡的全部方式,并且甘之如飴……這不代表我掙不斷項鏈,會傻到悄無聲息地死在你手里也不反抗,只是抓著項鏈的那個人是你,我才愿意配合?!?/br> “你不用把所有責(zé)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也是共犯——唔……” 未盡的話語被悉數(shù)堵在唇舌間,秦殊攏著他后頸吻他,掌心擦過他頸間被蹭破皮的傷處,居然有些顫抖。 林蕪覺不出有多疼,卻被那方寸皮膚間巨大的溫差激得輕輕抽了口氣,下意識抬手抱上去,有些狡猾地加深這個安慰性的吻。 他閉上眼,任由手里的金屬鏈滑落在地,發(fā)出不甚清晰的細碎動靜,鬼使神差地想秦殊明明比嘴上說的更不清醒,否則怎么會那么輕易地動搖,不合時宜地帶著他走進陰影里,連工作都放在一邊。 “我知道了?!狈珠_的間隙秦殊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聲音比平時低啞許多,“下次再表白的話,哥哥會給你想要的‘觀后感’。” 林蕪一怔,沒想到他的答案還是“下次一定”,呼吸尚且還是guntang的,心卻涼了半截,本能地反問:“下次是什么時候?” 然后他很快意識到,這句話大概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拖延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