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人不是他名義上的老師、他母親還算上心的學(xué)生，他其實很想停車離開，把人丟在這里自生自滅。

    一路沒人說話，只剩下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時不時響起的導(dǎo)航播報——還沒等林蕪開始思考該不該放首歌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提醒限速的女聲就陡然被人掐斷了。

    “小蕪……”始作俑者的手從屏幕轉(zhuǎn)移到他大腿上，蛇似的一點一點往上攀，話音和動作一樣陰晦又rou麻，“你知道嗎，那天你打電話的時候……真漂亮啊，像藝術(shù)品，漂亮到我想保存下來——保存下來反復(fù)觀賞……”

    癖好倒是扭曲得和他不相上下——原來被人說這種話是這樣的感覺，也虧得他哥脾氣好，聽他說了那么多年還能欣然接受。

    林蕪挑眉，掃了一眼后面沒有車跟著，在紅綠燈前猛地剎車，一把甩開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警告道：“老師，自重。”

    王晗卻像聽見了什么有趣的話，不僅不惱，還施施然換了個坐姿，繼續(xù)用令人生厭的目光打量他，然后意味深長地輕聲道：“你喜歡角色扮演啊。”

    說罷，沒給他再說什么的機(jī)會，腦袋一歪便睡過去，把醉鬼的耍賴特權(quán)行使了十成十。

    林蕪皺著眉看了一眼被他碰過的地方，有點兒心疼這條很快就要被他扔進(jìn)垃圾桶的褲子，沉默片刻，到底還是被道德底線說服，駁回了棄車走人的想法——反正是一個行業(yè)里的人，熬過這一晚上，他總有秋后算賬的門路。

    導(dǎo)航被關(guān)了，他只能憑著記憶往前開，一邊回想酒店附近的標(biāo)志性建筑，一邊鬼使神差地想，他有點兒想給秦殊打個電話。

    但在外面待了一天，手機(jī)只剩百分之十幾的電——還是算了。

    一直到走過酒店大堂，王晗都還算安分，意識到?jīng)]人打算摻他之后還知道自己扶著墻往前走，安分得林蕪都有些懷疑他是真的醉到神智不清，還是在別有企圖地裝醉。

    事實證明懷疑是多余的，這個人只是披了一身斯文皮，本能地不肯在人前露怯罷了。

    然而一走進(jìn)無人的角落，那層皮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露出底下森面獠牙的禽獸原型來。

    手腕被人抓住的時候林蕪愣了一下，被鋪天蓋地侵上來的酒氣嗆得皺眉，錯過了最佳的反抗時機(jī)——下一秒房卡應(yīng)聲落地，他被人扭身按在門板上，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人強(qiáng)硬地扼住了脖頸。

    他這算什么，吸引窒息play愛好者的體質(zhì)嗎。

    “別亂動，敢動就掐死你?！蓖蹶系牧獗人胂笾写蟮枚?，手指掐進(jìn)皮rou帶來的痛感甚至遠(yuǎn)比窒息感來得鮮明，濕熱的吐息噴在他臉上，摻著酒氣和膩人的男香味道，熏得他下意識別開臉，又被抓著領(lǐng)口強(qiáng)行掰回來。

    單比蠻力自己顯然不是他的對手，何況被人掐住了弱點，恃醉行兇的人也不會有什么權(quán)衡之心可言。

    掙扎無果，林蕪垂下眼，用唯一自由的手摸索著按了幾下手機(jī)，便已經(jīng)有些喘不過氣來——氣短，感冒的后遺癥。

    王晗似乎對他隱忍的乖順很滿意，稍稍松開了對他的禁錮，得寸進(jìn)尺地整個人壓住他，低頭想親他的嘴唇。

    被阻滯的血液得以重新流通，該是令人回暖的事，那一瞬他卻只覺得冷，連心跳都凝固在冰冷的反胃感里。

    他本能地扭過頭，被擦過臉頰的一道唾液激得心頭一跳，勉強(qiáng)維持的理智幾乎崩盤，用了全身力氣推開王晗，想從對方的身體和門框的縫隙間逃出去，下一秒?yún)s被攔腰截住，狠狠摜回門板上，發(fā)出一記悶響。

    然后一巴掌摑在他左臉——被口水蹭過的地方，像什么故意為之的嘲諷。

    “真漂亮啊，”王晗撫著他被打到泛紅的臉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聚焦是虛晃的，像個瘋子，“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嗝，那時候我就對你著迷了，想吻你，帶你去開房……你跟我是一樣的人，我看得出來，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你被男人碰過吧，睡了嗎？——那天跟你打電話的人，沒錯吧……”

    不遠(yuǎn)處傳來由遠(yuǎn)而近的車輪聲，似乎是送夜宵的餐車。王晗顯然愣了一下，打住連篇的下流話，抬頭朝那個方向看去。

    醉成這副牲畜樣卻還知道要臉，真是難為他了。

    林蕪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趁機(jī)猛地抬起膝蓋，用力撞向?qū)Ψ經(jīng)]有防備的腹部，掙扎著躲開醉鬼毫無征兆的干嘔，喘著粗氣等了兩秒，才在服務(wù)員推著餐車轉(zhuǎn)過拐角后連掀帶踹地弄翻對方，往人嘴里塞了張房卡。

    硬質(zhì)卡片嵌進(jìn)嘴角的rou里，暫時剝奪了王晗痛呼以外的發(fā)聲權(quán)。

    “他喝醉了，麻煩聯(lián)系你們的工作人員‘照顧’一下，最好是保安，”林蕪快步走到服務(wù)員面前，指了指自己太陽xue的位置，用一種介于苦惱和煩躁之間的微妙表情交代道，“精神有點兒問題，沒人看著容易出事?！?/br>
    說罷，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理了理頭發(fā)和衣襟，轉(zhuǎn)身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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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還沒停，似乎比半個小時前大了不少。

    林蕪看著瓢潑的雨勢，猶豫片刻，還是把不屬于他的車鑰匙交給前臺，叮囑了明天他會聯(lián)系車主來取，然后打了車，一頭扎進(jìn)雨里。

    他其實沒什么地方可去，雨天，半夜十二點，手機(jī)只剩百分之五的電——連司機(jī)都詫異，開出一段路后緩緩放慢了速度，懷疑他報不出目的地，是別有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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