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許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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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不將祝知宜送走,便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不顧大局不顧將士百姓安危,失了軍心民心,其心何歹。 “怎么?”鐘延挑起勢在必得的笑容,輕佻的目光自祝知宜臉上流過,“舍不得了?” 第65章 臣想即刻出發(fā) 梁徽面上八風(fēng)不動,緊篡的韁繩幾欲將手心磨破。 “本王給你一日時間考慮!明日晌午,皇上不答應(yīng),那本王便點燃這個這根火線!”他惡狠狠地當(dāng)眾叫起天子名諱,“梁徽,你玩不過我,別跟我耍花招。” 他邪惡的笑容像淬滿毒汁的蛇信:“若是你一點都不在乎你這么多將士子民的性命盡可以試試,看我是不是真的說到做到?!?/br> 梁徽看著他步入城關(guān)后,面色陰郁地招來隨身影衛(wèi),低聲詢問了兩句什么,那影衛(wèi)搖了搖頭,梁徽怔了一瞬,又很快恢復(fù)神色,讓他下去。 離他最近的幾個將領(lǐng)和護(hù)衛(wèi)都沒有看到,只有祝知宜祝知宜到了。 回營一路沉默,大軍靜得出奇。 祝知宜每每想和梁徽說句什么,梁徽都似在出神,他只好自己在心中默默盤算計劃。 未至營地,已陸續(xù)有老將諫言提議當(dāng)將君后送出以緩兵,鐘延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每個人都怕腳底下的火筒不知何時就燃炸了。 探軍又來報,鐘延在城中連續(xù)殺了幾戶婦孺,沒有緣由,興之所至,每一聲報都像閻羅的催命鐘倒計,每個人都陷入惶惶不安的恐懼之中。 抵達(dá)營地,梁徽一直將自己關(guān)在帳中,不許人近,老將心急如焚,嚴(yán)詞厲色:“山河危在旦夕,將士命懸一線,百姓身處水火,懇請君上即刻下令遣送君后,保我社稷無恙??!” 其余將領(lǐng)紛紛上諫:“于公祝樞密使身為朝廷命官應(yīng)效忠大梁,于國為一國君后應(yīng)護(hù)佑黎民,家國囹圄,蒼生涂炭,君后義不容辭。若君上執(zhí)意徇庇,臣等長跪不起?!?/br> “西南失守,臣等無顏回京,只好等著西關(guān)風(fēng)雪銷蝕老骨,以慰天下蒼生流離孤靈?!?/br> 言辭懇切字字泣血,就差直接闖入內(nèi)帳兵諫了:“若君上即可遣送君后,劉家營總領(lǐng)奉上軍牌,十二鐵騎此后唯君上馬首是瞻??!若君上不顧將士安危,百姓疾苦,恕劉家十二軍再難從命。” “臣附議?!?/br> “臣附議?!?/br> 威逼的,利誘的,陸續(xù)不斷,一片兵荒馬亂。 帳內(nèi)仍是一片寂靜,加入跪諫的將士越來越多,帳前跪了烏泱泱一片。 直至夜深,暴雪下得更浩蕩,風(fēng)寒刀似的刮過原野,摧枯拉朽之勢仿佛要把一切毀滅。 祝知宜來了,帳前跪著一動不動的將士看到他,神色復(fù)雜,埋怨、心虛、打探、期盼……心思各異。 敵方將領(lǐng)性情陰鷙極端,手段殘忍,對他們的君后心思叵測曖昧不明,任誰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個難堪屈辱條款,若是君后真走這一趟兇多吉少。 自大梁立國以來,無論是內(nèi)亂、攘外,就是部落和親,人質(zhì)都多的是有去無回來。 人質(zhì)的本質(zhì),就是棄子,這是自古以來默認(rèn)的規(guī)矩,棄子,在必要時刻,可以不顧其生死。 眾將心照不宣,紛紛自動給他開出一條道來,祝知宜心想,梁徽這樣吊著他們,或許如今他在眾人眼中怕已是那蒙蔽君心禍害江山的禍國妖后了。 帳內(nèi)沒燒暖爐,陰冷寂靜,梁徽背對著門簾看那副巨型地圖,聽到聲響也一動未動。 “怎么?你也要來逼朕么?” “?”祝知宜心里揣著事,面色急切、公事公辦道:“臣想即刻出發(fā),此次前往身上必不可能佩戴任何兵器,但我身上藏了洇木籽,并已提前記下安三山的地圖,屆時會在埋藏有火筒之地留下暗信,皇上天一亮即刻攻城,臣會拖住鐘延,皇上讓蒼耳狼嗅著木籽找尋路線,將城內(nèi)百姓轉(zhuǎn)移?!?/br> 梁徽猛然轉(zhuǎn)過身來睜睜望著他,眼角赤紅。 “?”祝知宜被他的反應(yīng)嚇一跳。 這是……怎么了? 帳內(nèi)一片死寂,帳外那些跪哭諫言的聲音越發(fā)高聲刺耳,祝知宜倒不在乎,因為他從一開始壓根就沒打算留下來,一回到營帳他就開始抓緊一切時間默記錦渡城內(nèi)的地形地勢圖、收拾行李、跟隋寅囑咐交代后續(xù),忙得焦頭爛額馬不停蹄。 他知道,梁徽也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決定。 在這一點上,他們又奇異地默契地達(dá)成了一致共識,雖然誰也沒有開過口。 梁徽在城門關(guān)下問影衛(wèi)可有暗道可抄的時候其實就是在為祝知宜找后路,只不過是暗衛(wèi)說地勢異常險峻幾乎不可能潛入藏人他才沉默了一路。 而回到帳中又閉門不見人,讓那些老將干著急不過是想讓他們欠自己個天大的人情。 梁徽要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為難”和“犧牲”,最后再等祝知宜來主動請纓,這樣,姬家軍又欠君后一份救命之恩,是君后大公無私舍身救國。 不是君上“被迫交出”君后,是君后“主動請纓”——即便是生死關(guān)頭梁徽也能把局勢人心算得清清楚楚,該利用的、該得到的,一絲一毫都沒漏下。 哪怕是走投無路懸崖路盡之際也依舊保持清醒的頭腦作利益最大化的判斷。 他為自己計算,也為祝知宜計算,要外頭這些坐享其成的人記住皇帝的“為難”,也要為祝知宜賺一個“舍身為國”的美名。 祝知宜自然也將他的一番算計看得清清楚楚,認(rèn)真鄭重地將禮行了個全套,提高音量,主動請纓:“臣祝知宜,請命前往錦官城,去意已決,懇請君上準(zhǔn)命?!?/br> 聲音朗朗,擲地有聲,帳內(nèi)帳外都聽得一清二楚,外頭一陣喧嘩。 但帳內(nèi)的聲音一低下來外面便什么都聽不到了,梁徽閉了閉眼,輕聲問:“清規(guī)急著走是在怪朕嗎?” “?”祝知宜疑惑地回望:“沒有,皇上若是真的不讓我去,我亦是要設(shè)法前往的,這一程,臣非去不可?!?/br> 他睜睜如炬的目光震得梁徽心頭大挑,是,祝知宜是這樣的人,但那個“真的”還是刺到梁徽了。 他知道自己惡劣、可恨,但還是要問:“清規(guī)就從來沒有想過,朕不會讓你走嗎?” 祝知宜露出稍許迷茫不解的神情,不知道如此危急的時刻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梁徽從來不是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 他方皺起眉,梁徽就說:“看來是沒有。”一刻也沒有,梁徽垂眸,自說自話,忽而,他抬起頭,漆黑瞳仁緊緊鎖著祝知宜,像被逼至絕境的孤狼看到唯一一絲希冀,幽聲道:“祝知宜,說,跟朕說你不想去。” 祝知宜怔愣一瞬,臉色即刻染上慍怒,冰冷冷的目光像劍一般將人心透穿,高聲道:“臣從未這樣想過!” 梁徽面色即刻沉下來,祝知宜目光堅定且嚴(yán)肅地與他對視,僵持許久,遲疑著問:“皇上是不是……不想臣去?” 梁徽不說話,祝知宜就繼續(xù)拆穿他的心思:“但又想臣去?!?/br> 梁徽渾身一震,有種被從里看透的羞愧和冰冷。 “皇上不能什么都想要。”祝知宜很輕地?fù)u了搖頭,批評他:“皇上不能這么……狡猾?!?/br> 即便他從未這樣想過,梁徽也不能因為私心把這個這樣生死攸關(guān)的決定推到他身上,這樣的假設(shè)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否定,是一種侮辱。 祝知宜是一定要去的,他義不容辭,他心意已決。 第66章 皇上不想臣去,又想臣去 梁徽從對方清澈坦然的眼中清晰照見貪婪卑劣、怯懦無能的自己,心底涌上一陣鋪天蓋地的羞愧和悲哀,是,他是什么都想要,城關(guān)里那些婦孺的性命、遙遠(yuǎn)的哭聲把他高高架在了火刑架上。 郎夷如惡虎伺機(jī)觀望,若蜀中失守定會馬上撕毀條約卷士重來,西南屏障一旦破防,中原則如無人之境一馬平川任人宰割,屆時直逼都京皇城,大半江山都岌岌可危,他要當(dāng)掌握主動權(quán)的那個人,他絕不能作砧上魚rou任人宰割。 可反過來,只要一收復(fù)西南這塊外姓王的遼闊封地便可以徹底打碎藩王與東部世家的結(jié)盟,開啟一統(tǒng)皇權(quán)的宏圖篇章。 贏了這一仗他就可以將蕃軍收入麾下手握實權(quán)坐穩(wěn)那個位置重整朝綱徹底擊碎相黨長達(dá)數(shù)十載根深蒂固的統(tǒng)治,贏了這一仗就可以一舉南下攻破郎夷開疆?dāng)U土。 一步,只差一步,進(jìn)一步,退一步,天差地別,攻一步,守一步,成王敗寇,一切都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這一步,最艱險也是最攸關(guān)的這一步,不能出任何差錯,命運已經(jīng)把他架在了弓梁上,沒有回頭箭。 從京中出發(fā)的那一刻就決定了,他不能灰溜溜撤軍歸北,不能再讓京中那群酒囊飯袋把控朝勢,他不能再做一個下道諭旨都要看人臉色的傀儡。 但他也想要祝知宜,也希望自己在祝知宜心里不那么卑劣、不那么功利、不那么自私。 所以他是比鐘延更陰私自利的小人,抓著祝知宜這個善良的笨蛋可勁欺負(fù)。 鐘延惡事做盡好歹還敢作敢當(dāng),而他機(jī)關(guān)算盡偽善至極卻還希望祝知宜心中對他抱有期望,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他在對方心里也不是那么自私殘酷,甚至希望借對方之口給自己一個留下他的借口。 好像只要祝知宜開了口,他就有了不去下這道命令的理由。 梁徽閉了閉眼,藏起眸底的痛苦之色,陰鷙無賴地告訴對:“是,朕就是什么都想要?!?/br> 他以為自己下得了這道命令,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但這一次,好像真的不行,仿佛有兩雙手直接伸進(jìn)他的腦中極力拉扯、撕裂,梁徽道:“祝知宜,我找了與你身形相似的死士,易容后你教他——” “兒戲!”祝知宜匪夷所思打斷他,不相信這是從梁徽能想出的法子,無可奈何地皺起眉:“皇上這是在做什么?其實你也明明知道這絕不可行的,鐘延是什么人?精明狡詐,又與我同窗數(shù)載,若是隨隨便便一個死士便能佯裝臣偏過他那雙眼,也不會有今日這一仗可打了,這樣只會越發(fā)激怒他,皇上怎么敢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去賭?” 梁徽閉了口,拳頭狠狠砸在案牘上,桌角生生裂開了一個縫隙。 是,他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法子,可是限時未到,他就還想做最后一絲掙扎,憑什么祝知宜自己大義凜然大公無私,他就要做那個不仁不義眼都不眨下命令的人。 這樣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每一秒都是鮮活的生命,鐘延已經(jīng)喪盡天良,他們沒有猶豫的時間,祝知宜再顧不得禮儀規(guī)矩板起臉嚴(yán)肅提高聲音教育優(yōu)柔寡斷的一國之君:“國君綬命于天,衡社稷之平、懷天下之憂,何如為一己弊私草菅人命置黎明蒼生于兒戲?!皇上,這是你的責(zé)任,也是臣的使命,皇上避不了,臣也避不了,別讓臣看不起你!”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震耳發(fā)聵,小小帳內(nèi),氣氛瞬時劍拔弩張,仿佛凝滯起來。 祝知宜平素溫和無爭,一斂起面色便顯得肅穆嚴(yán)厲不近人情。梁徽手?jǐn)€成拳,眸心是化不開的濃稠的深黑,像被激怒的狼一樣盯緊祝知宜的每一個表情亟待反擊。 祝知宜絲毫不懼,這天下就沒有比他更能說服人的人:“還是,皇上也覺得臣此次前往就只是做一個人質(zhì)么?臣從不這么覺得?!?/br> “臣把自己看作是一個探兵、一個前卒、一個可以接近敵方的反間,臣絲毫不覺得屈辱!也不覺得任何難堪!每一個百姓,都有護(hù)衛(wèi)家國的責(zé)任,每一個將士都有服從軍令的義務(wù),臣只是這些大梁百姓、梁軍將士中一個,這也只是出征中萬千任務(wù)中的一個,有何不可為之?” “皇上若是真被鐘延那點無恥話術(shù)蒙蔽,那才真是目光短淺,被人牽著鼻子走,失去了主動權(quán)!” 祝知宜義正言辭有理有據(jù):“在臣看來,此反倒是個絕好良機(jī),不破不立,不入虎xue,焉得虎子,這恰是我們徹底擊潰對方鏟除隱患的唯一機(jī)會,因為——” 祝知宜抬起下巴問梁徽,“皇上怎么就確定,臣是對方的人質(zhì),而非鐘延是臣的人質(zhì)呢?誰控制誰還未可知,皇上未免太小瞧臣?!?/br> 梁徽牙關(guān)咬緊,仍是沒有松口的意思,祝知宜只得冷下臉,將早呈上去的批令“啪”一聲攤在他面前,催促,甚至是威脅:“臣是心甘情愿前往的,生死安危絕不怨皇上半句,還望皇上速速安排人馬送臣啟程,勿要擾了時機(jī)。若是皇上再遲遲不下令,那就勿怪臣違抗軍規(guī)了?!?/br> 梁徽沒有表情的臉終于露出一絲震怒:“怎么?難不成你還想兵諫?” 祝知宜不說是也不否認(rèn),故意道:“皇上,時間無多了,您若是真的擔(dān)心臣的安危,還不如派兵配合,若是等臣自作主張,既要防您又要對付鐘延,一心二用,更不可測?!?/br> 梁徽眸心狠狠一縮:“祝知宜!!” 這個人大概天生會拿捏他的七寸和痛處,梁徽瞳仁在搖曳的燭光中顯得幽深不見底:“祝知宜,你拿你自己威脅朕?” 祝知宜抿起嘴不說話。 許久。 “清規(guī)非去不可是么?” “是?!?/br> “那清規(guī)回答朕最后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朕只問一次,以后也不會再提?!?/br> 祝知宜看他退讓,便也緩了面色:“皇上請說?!?/br> “你真的……從來沒有一秒怨過我么?” 祝知宜脫口便要說沒有,梁徽止住他:“我想要一句實話。”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要扯那些大仁大義,對我……是怎么想的,我只想要一句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