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赧然，“你也很好看啊?！?/br>
    岳人歌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有小小的梨渦，“可惜她已經(jīng)看習慣了?！?/br>
    從伯恩驅(qū)車前往毗鄰小鎮(zhèn)，天色漸晚，夜幕是一片深海藍。駛出繁華地帶，從眼前閃現(xiàn)而過的全是碧茵茵的葡萄園地。偶爾見到一兩棟造型別致的小屋，是當?shù)剞r(nóng)民開的家庭客棧。這里因為葡萄酒而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旅游業(yè)也順帶得到了發(fā)展。

    那些客棧前點燃的一簇簇燈火，將法國中部的夜空照亮。李牧忽然想起十幾個小時前他還在云端飛行，更早之前他還在花都的人聲鼎沸的街市里——旅行帶來的時空異位的神秘感，久違了。

    前排的兩人說笑一陣，meimei點開音響，輕柔的女聲唱著珍珠一般的法語民謠。

    岳人歌怕李牧寂寞，又扭過頭沖他說：“我們家離這里還有七八公里的距離。Jade平時上學，也是隔幾天才回家一次?！?/br>
    李牧幾乎看不見這條路走下去還能有什么，空曠的省道兩旁，全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葡萄園、葡萄園。已經(jīng)到了初秋，恰是豐收的季節(jié)。附近的農(nóng)人已經(jīng)開始組織采摘，眼下已經(jīng)到了收工的時刻。淡藍色的云霧下，豌豆大小般的人們你挑我扛，紛紛往回走。

    直走到炊煙裊裊的地方去。

    李牧遠遠的看見一匹棕鬃矮馬受人驅(qū)使，牽拉出一大車剛剛采收的葡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用馬來采收，驚奇道，“馬不會把葡萄踩壞嗎？”

    “不，”岳人歌指了指跟在馬兒身后的瘦削男人，“有行家呢?！?/br>
    “我們家的葡萄也該收了，”Jade努力用英文說，“爸爸已經(jīng)請了雇工。這些天有得忙了。”

    “那正好?！痹廊烁柩埨钅?，“到時候我們一塊兒去采葡萄?！?/br>
    紅色的甲殼蟲在天空徹底變成濃墨色之前抵達了岳人歌家的莊園。

    李牧一下車的時候，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門在哪里。兩邊都是聳立的小樓，前邊還有一個暫時不噴水了的噴泉。直到岳人歌拍他的肩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已經(jīng)將車開到院子里面了。

    “我家不大，湊合著住吧?！?/br>
    李牧一時無言以對。哥，目之所及這一二三四五……棟小房屋，你跟我說這地方不太大？

    “這是我們家的辦公樓。”岳人歌指了指最左邊的一棟三層小樓，“爸爸平時在這里處理事務(wù)，一樓有接待大廳，如果有訂酒的客人來，我們會在這里接待?！?/br>
    緊挨著的便是員工宿舍，主要是采收時節(jié)供應(yīng)大量的工人休息，葡萄酒莊里還有釀酒師及其他技術(shù)工人，平時他們就住在這里。

    已經(jīng)夠震撼了。

    “那邊是釀酒廠、葡萄篩選廠，回頭再帶你看?！彼麚е钅恋募纾屗麖幕狙谟车慕ㄖ褐谢剡^神來，介紹方才就已經(jīng)微笑著迎上來的兩位老人。

    其實也不算老人，五六十歲的年紀，因為長期在葡萄園里勞作，皮膚曬得有些黑紅，卻很健康。岳人歌的父親是典型的歐洲白人，圓臉，謝頂，穿著洗得發(fā)舊的白襯衫，用背帶勉強兜住日益增長的肚子；母親大人卻是亞裔面孔，見到李牧，張口先用中文打招呼，“你好?！?/br>
    口音卻是似曾相識，倒把李牧嚇了一跳。

    “Papa，Maman，Je suis de retour，C‘est mon ami?！?/br>
    他捏了捏李牧的肩，“這是我爸爸，Jean，這是我mama，Jeanne?！?/br>
    接著又不知岳人歌說了些什么，父母親大人瞪圓了眼睛，發(fā)出低低的驚呼，看李牧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

    李牧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個圓臉謝頂?shù)拇笫寰蜔崆榈財D過來，一把擁住李牧，響亮地行了個貼面禮。李牧像個洋娃娃似的被岳人歌的父母又摟又抱，法式的熱情真如夏日的陽光一樣，熱烈而不加阻擋。

    那邊Jade已經(jīng)指揮雇工將他們的行李搬進屋。

    “你跟他們說什么了？”等他們先行一步回屋，李牧扯著岳人歌的袖子問。

    “我說你是國外留學回來，青年才俊?！痹廊烁栊ξ?，“他們沒念過什么書，對知識分子盲目崇拜?！?/br>
    李牧哂然，“你這是往我臉上貼金啊?！?/br>
    “事實么?！痹廊烁杩粗赣H的背影，悄聲說，“我對象么，當然優(yōu)秀?！?/br>
    李牧想起他mama是會說漢語的，緊張地瞪了岳人歌一眼。岳人歌笑瞇瞇地捏了捏他的手，“我mama是花都人?！痹廊烁枵f，“不過她已經(jīng)近三十年沒回去了?！?/br>
    岳人歌的家很大。四層高的小洋房，外表刷了燦爛的檸檬黃，已經(jīng)點了燈，透出暖意，在寒意初降的秋天顯得親切可人。李牧跟著岳人歌進了門——映入眼簾的是寬闊客廳里簇擁著的沙發(fā)垛，地上鋪著中東風格的地毯，旁邊是紅磚砌成的壁爐。壁爐上邊擺著幾枚相框，李牧試圖張望，被岳人歌按住肩，“左拐，左拐，吃飯?！?/br>
    餐廳是輕快的現(xiàn)代法式風格，頂上簡約的吊燈大亮，燦燦的光暈伴著撩人的香氣迎面撲來。

    奶油白的長餐桌已然布置好，道道精美的菜肴冒著熱氣，李牧幾乎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漂亮的紅色琺瑯瓷燉鍋擺在正中央，深紅色的燉牛rou裊裊冒著香氣，點綴以切得薄圓的小蘿卜、百里香；片好的火腿搭配鮮奶酪，整整齊齊宛如方才見到的葡萄園梯田；擺得整整齊齊的六副餐具旁各是一盞精致的白瓷小碗，里面裝著的是煮得剛好的鮮雞蛋，浸潤在紅酒濃湯之上，輔以rou丁、面包——是勃艮第人家最常吃的紅酒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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