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琳無奈地?fù)u搖頭，將報紙一丟，“你回家也快一個月了，這手也好利索了吧？成天在家待著也不是個事，你要是——”

    “我不去公司?！崩钅廖嬷洌拔沂裁炊疾粫?，公司我不去?！?/br>
    葉琳被噎得說不出話，那剛剛被廢棄的報紙又重新派上了用場，一邊敲打李牧一邊罵：“你不去公司！那你去哪里！家里沒有吃白飯的人！”

    “說了不去……”李牧這下不坐以待斃了，連蹦帶跳地躥回房間，老媽一腳把門踢開，“你不去公司可以！”

    李牧簡直懷疑自己是聽錯，還滿懷希望地看了他母親一眼。葉琳女士雙手叉腰，“你要是不去公司，明天就給我去相親！”

    李牧拖長了聲音，“媽——”

    “叫奶奶都沒用！”

    “你說說你，何必呢?！?/br>
    李牧換了個姿勢，百無聊賴地跟電話那端的人閑聊。趙升焉的聲音懶懶散散地傳來，“工作也辭了，還跑回家了。不就是分個手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就你長的這個模樣，還不愁沒對象？”

    “哥?！崩钅翢o奈地，“我又不是想跟你談這個?！?/br>
    趙升焉嗤笑一聲：“那談什么？談他？”

    李牧垂下頭，不說話了，兩個人一個摳腳，一個擼貓，半天沒言語，打電話純粹是為了聽對方喘氣兒。

    過了一會兒，趙升焉輕輕地咳了一聲。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趙升焉說，“既然分了，就不要再留戀了。小李，你聽哥哥一句勸，感情是感情，事業(yè)是事業(yè)。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千萬別覺得，我要是失戀了，我這生活就全都完了?！?/br>
    “……我知道。”李牧道，“他有沒有為難你？”

    趙升焉呵呵一笑，“他為難我做什么？再說了，他就算為難我，我還怕他不成……你怎么現(xiàn)在還惦記著他？”

    李牧抽了抽鼻子，“就是問一問?！?/br>
    趙升焉嘆了口氣。

    那日李牧多狼狽，他看得出來，也都是圈里人，李牧遭遇了什么他心知肚明，但出于保護(hù)李牧的面子，他也沒有多說。心里當(dāng)然是覺得岳人歌做得過分了。李牧有什么錯？不偷不搶不出軌，只不過是偷偷出來參加個比賽——要不是出來比賽，他們都不知道，李牧是有多優(yōu)秀！

    趙升焉看李牧，是將他當(dāng)?shù)艿?、?dāng)兒子看。不僅是因?yàn)樗麄z早就認(rèn)識，更多還在于投緣。優(yōu)秀的人很多，漂亮的人很多，努力的人很多，可要把這三項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少之又少，難之又難。

    他在花都，在酒吧業(yè)摸爬滾打這么多年，怕的不是前路艱辛，而是后繼無人。趙升焉怕的不是李牧從此孤獨(dú)終老，而是他真的因?yàn)榇耸滦幕乙饫洌詈筮x擇轉(zhuǎn)行，徹底退出。

    他必須幫李牧走出來。

    趙升焉絮絮叨叨，“人么，就是個喜新厭舊，記性又不太好的動物。不是有句話說么，要想忘記舊愛最好的辦法就是尋個新歡，所以，我覺得你媽的想法還是有點(diǎn)道理。相親么，能夠幫助你認(rèn)識更多新的對象……”

    李牧有點(diǎn)兒尷尬地提醒他，“我媽是讓我跟女孩兒相親?！?/br>
    “……那就換個思路。”趙升焉哽了一下，“科學(xué)家又說了，人的記憶是有修復(fù)功能的，又著重強(qiáng)調(diào)回憶中美好的那部分。你現(xiàn)在覺得跟他在一起多么快樂，其實(shí)應(yīng)該也有很多不好的事，只是你忘記了……”

    他和岳人歌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事嗎？也許是自己的修復(fù)功能太強(qiáng)大，李牧幾乎找不到有任何的不快——甚至連他們最后的那一場爭執(zhí)。是的，包括那場暴行，在李牧的記憶中都開始變得有些淺淡。李牧覺得自己真是個皮糙rou厚、不吃教訓(xùn)、可能智商水平也不是很過硬的人，不然他為什么在憤怒、不甘以及不快之余，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地想念岳人歌？

    自己大概是瘋了吧。

    又或者，這也是記憶修復(fù)的一部分。那些明烈的傷痛開始變得遲鈍，即便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畫面，李牧也開始變得像一個旁觀者一樣，不輕易牽動自己的情緒。

    人們或者將其稱之為成熟。

    他已經(jīng)離開花都兩個月了。

    那天的收場很簡單。李牧疲倦地穿上所有的衣服，盡力將自己打理得清楚整潔，又用冰袋敷了手，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岳人歌的房間。

    那些散落的紙鈔他沒有動，是的，這未免也太過羞辱人。李牧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不遠(yuǎn)處響起澎湃的掌聲。

    比賽已經(jīng)過半了，他早已錯失了上場的機(jī)會。就算現(xiàn)在去，他也沒有了參賽的能力。他的手，他的身體，他還有什么臉面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呢？

    最后還是趙升焉找到了他。

    李牧辦了離職手續(xù)，退了在下沙區(qū)租住的房子，買了回家的機(jī)票，離開了花都。

    家人當(dāng)然是驚訝的。

    老媽當(dāng)下就發(fā)現(xiàn)了李牧的傷，押著他去醫(yī)院掛了專家急診。那個看上去非常有經(jīng)驗(yàn)的醫(yī)生認(rèn)真地告訴她，這只是輕微的皮rou傷，前期處理得當(dāng)，已經(jīng)得到很好的恢復(fù)。

    葉琳不放心，要李牧留下做全身檢查。她擔(dān)心自己的寶貝兒子在異地他鄉(xiāng)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甚至還自然而然聯(lián)想到了無良的老板：你們老板有沒有給你補(bǔ)償?。窟@算是工傷的吧？沒有？勞動法你有沒有讀過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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