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葉的碎屑飄得漫天飛，小茶爺就站在綠色的茶堆里，一雙眼睛沒什么波瀾，認(rèn)真且專注地做著手里的事。

    這一幕更加重了方成衍心里那點(diǎn)疑惑，他覺得宋知看上去穩(wěn)重多了，或者用陳正蓉的話說，就是“像個人了”。

    老爺子走到塑料布跟前，頓住了腳步：“宋小公子，你這是做什么呢？”

    宋知抬頭一看，立刻摘下口罩，露出下面略帶訝異的笑容。

    他放下手里的東西，說：“您別這么叫我，管我叫小宋行了?！?/br>
    繼而又拍拍身上的茶碎末：“我收拾一下，您先進(jìn)去坐。”

    陳正蓉正在屋里拖地，她看見老爺子上門，連忙出來寒暄：“您來啦？”

    “快請進(jìn)。”她把拖把放在門邊，“我還沒感謝您呢，宋知跟我說上他上周一直在您家蹭飯，這真是……哎呀，太說不過去了?！?/br>
    方長云說：“我還要謝謝他肯來陪我這個老頭子吃飯呢。”

    大嫂拿了板凳讓這位貴客坐下：“您今天是？”

    “上回的鳳凰單叢不錯，我都喝光了，準(zhǔn)備再買一點(diǎn)。”

    “都是自家人，我們這里茶葉多的是，您想要什么樣的，隨時過來拿就行?！?/br>
    兩人因付錢不付錢的問題爭執(zhí)了半天，最后老爺子硬是在收銀臺上劃了卡。

    方長云在后腳進(jìn)門的宋知身上看了半天，隨后問他大嫂：“這孩子……怎么下巴變尖了？”

    “這段時間沒好好吃飯？”

    大嫂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是?！?/br>
    “怎么啦？”

    宋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開口解釋：“沒，我一直都這樣?！?/br>
    陳正蓉又熱情地給老爺子打包了一些別的茶葉，每種款的小樣茶包都往紙袋子里塞了一樣，叫方長云回去品評。

    趁著二人說話的功夫，方成衍走到宋知身邊，關(guān)心地問了一句：“你最近怎么了？”

    宋知只是微微笑了笑：“什么怎么了？”

    他這幅模樣更奇怪了。

    直到方長云提出要走的時候，方成衍轉(zhuǎn)身看到樓梯間擺著的牌位時，瞬間明白了一切。

    宋知應(yīng)該是受到了這件事的影響。

    他側(cè)頭看了看小茶爺，發(fā)覺對方臉上再也沒了原來那種飛揚(yáng)的神采。

    ……

    “好嘞，我走了，不用送！”老爺子搖下玻璃車窗，朝他們擺手。

    汽車緩緩行駛，逐漸遠(yuǎn)離了日澗茶莊。

    男人在前面開車，副駕上放滿了陳正蓉塞給他們的東西。

    “成衍。”方長云在后排，緩緩問道：你看到……宋知他大哥的牌位了嗎？”

    “嗯?！?/br>
    老爺子嘆了口氣，立刻開啟了話閘：“剛進(jìn)門一眼就看到了，我也不敢當(dāng)面問他大嫂。”

    “這可怎么行啊，那點(diǎn)心事都寫在臉上了，以前知道自己害死了親哥，快兩年過去了，心里也該不那么煎熬了，結(jié)果中途失憶，現(xiàn)在這趟罪還得再遭一遍?！狈介L云說，“你看到?jīng)]？才一周不見，他臉都瘦下去了?！?/br>
    老爺子轉(zhuǎn)頭告訴方成衍，要他帶著宋知再出去玩玩，幾點(diǎn)回來都不要緊，關(guān)鍵是要把人哄得高興點(diǎn)。

    當(dāng)晚，男人在老爺子的催促下，給宋知打了電話：“我問了你嫂子，她說你周末有時間，一起去釣魚嗎？”

    宋知：“嗯？”

    他正疑惑，想要問方成衍怎么知道他喜歡釣魚。

    “去吧，去吧?！鄙┳右苍谝慌源咚?。

    老爺子也在聽筒里喊：“跟我們成衍一起出去玩吧。”

    連隔壁的鄭大爺也專門聽從了方長云的意思，過來勸他：“臭小子從早到晚篩茶，像篩魔怔了一樣。”

    “這樣下去，容易出問題?！?/br>
    晚上，宋知在床上翻了個身。他閉上眼睛想，身邊每個人都十分關(guān)心他，而且不知怎么的，全世界的人都在把他往方成衍身邊推……

    周六下午四點(diǎn)，也就是比賽的前一天。

    方成衍接上宋知，一起去旁邊的靈山縣水庫釣魚。

    宋知拿著自己的兩根釣魚竿，提上小桶，走之前還順走了鄭大爺家的馬扎子。他們在鎮(zhèn)上買了一點(diǎn)餌和魚漂，一路吹著秋天的冷風(fēng)，來到了水庫。

    一路上，他表現(xiàn)得和以前的模樣迥然不同，以前那股勁勁兒的感覺消失不見，反而平靜得異常。

    宋知把東西整理好，栓好魚線魚鉤，往外一拋，隨后坐在河邊，耐心地望著河面，就像老僧入定了一樣。

    兩人一起安靜地并排坐著。

    很快。

    魚漂下傳來一聲輕輕的破水聲，宋知一收竿，鉤子上釣起了一尾細(xì)長的麥穗小魚。

    “還沒長大?！彼洁炝艘痪?，把小魚扔回水里。

    轉(zhuǎn)手又熟練地在魚鉤上掛上餌料，拋入水中。他們安靜地聽著冷風(fēng)拂過樹葉的聲音，一起盯著那浮標(biāo)。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浮標(biāo)猛地一晃。緊接著，繩子劇烈地抖動起來，宋知換了個姿勢，握住搖把，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

    這次的動靜要比上次大的多，宋知盡力收竿，知道這一定是個大家伙。

    他用力拽著魚竿，看到了上鉤的魚。

    “大鱖魚。”

    竿子已經(jīng)彎成了彎月，宋知拽得吃力，而一旁的方成衍卻皺著眉頭告訴他：“這樣會斷的。”

    語音剛落，只聽“砰”一聲，魚竿在空中崩成了兩截，由于材料彈性很強(qiáng)，前頭那一節(jié)彈著掉進(jìn)了水里，魚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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