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年聽得云里霧里：“等下，你媽知道那件事和找你要我的照片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答案顯而易見，其實他完全沒必要再問這一句。

    周英凡這次沒有遮遮掩掩，靠在椅背上，右腳很輕地一下下碰著桌子腿：“她不信，她老是不信我，特別我上大學(xué)以后。”

    季思年差點就問出來“那她就信我啊”。

    這樣突如其來的窒息感，之前在療養(yǎng)院看到謝成時出現(xiàn)過一次，現(xiàn)在又包裹住了他。

    倒也不難猜，因為這個，周英凡很討厭他，事事要與他爭先，攀比到了病態(tài)的程度，也是因為這個，周英凡會騙他mama說，他們兩個是朋友。

    他幾乎都能想象出來那種語氣。

    年霞和季建安從來不會和他說什么“別人家的孩子”，所以他沒有體驗過這種出自于外界壓力的好勝心。

    他看著周英凡。

    “在我的劇本里，咱倆高中就形影不離了?！敝苡⒎矡o所謂地笑了笑，“但是從來沒有被她看見過，她早就……不太信了?！?/br>
    “電話現(xiàn)在打？”季思年問。

    周英凡怔了一下，扯出一個有些尷尬且無奈的笑，但聽語氣是松了口氣：“她還有十分鐘會來電話，我接的時候你跟她打個招呼就行?！?/br>
    “可以?！奔舅寄暾酒饋?，“我買點吃的。”

    “不用，攝像頭拍不著?！敝苡⒎矓r了一下。

    “我餓?！奔舅寄暾f。

    周英凡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又收了回去。

    早上吃了五星酒店的自助早餐，他本來撐得可以頂?shù)较挛纾谶@時候就莫名有些胃里空落落。

    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沒有從分手陰云里走出來，從一早上睜眼開始到現(xiàn)在，腦子里依然是超低速旋轉(zhuǎn)。

    他對周英凡這件事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特別是在看到周英凡的性格整個顛覆了他曾經(jīng)的形象之后。

    畢竟高中三年干的那些事，要說全因為一個“原生家庭”就一筆勾銷也不太可能，他不太能如此輕易地和一個討厭了這么久的人和解。

    但這個忙他確實是想幫，倒不是因為和周英凡共情了，就是單純對這樣的媽有些不痛快。

    現(xiàn)在看來周英凡能在幾個月里就有這樣震驚的變化，更多原因估計是離家遠(yuǎn)了。

    起碼他已經(jīng)能跟周英凡全須全尾地、不存在陰陽怪氣地聊完一整段話了，要是這人高中就這樣，說不定他倆真能當(dāng)個關(guān)系一般般的朋友。

    季思年端著一屜小籠包回來，兩個人對著熱氣騰騰的包子沉默了一會兒。

    電話還沒來，他倆也沒有什么能聊的。

    但周英凡突然在季思年面前卸下來了撐了好久的架子，整個人都有些懶散，眼睛看著包子，隨口問道：“你跟謝航……”

    季思年立刻抬眼看著他。

    目光過于銳利，周英凡與他對視幾秒才把話說完：“關(guān)系很好？”

    季思年沒有說話。

    “不說也……沒事，就當(dāng)我沒問吧?！敝苡⒎舱f完，又補(bǔ)了一句，“以前我還……因為這個嫉妒你呢?！?/br>
    他越說越覺得找補(bǔ)不回來，索性閉上了嘴。

    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一般人點到這里，季思年就會直接認(rèn)下，但現(xiàn)在他跟謝航的晦澀關(guān)系讓這個問題變得模棱兩可起來。

    他也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沒有什么表達(dá)欲。

    之前僅僅是發(fā)現(xiàn)“送謝航上課但是居然不想和他呆在一起”，都要千里迢迢跑去找尹博談心，現(xiàn)在直接分了手，他連一個字都懶得和別人說。

    和周英凡不熟是另一碼事，他想象一下如果對面坐的是尹博，他還是沒什么想說的。

    不需要傾訴，不需要安慰，甚至都沒有一個傳說中漫長的自我消化的過程。

    他好像已經(jīng)平靜地接受了。

    也許是腦子還沒有回過神來，也許是潛意識里他太相信他們彼此，相信分開只是一個圓圈里的某段必經(jīng)之路。

    想不通，也沒有精力再琢磨了。

    話題終結(jié)在此，他們一人夾了個包子，季思年低頭吹熱氣的時候，余光里忽然閃過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居然看見謝航走進(jìn)了食堂。

    他選的位置就在入口處不遠(yuǎn)，這一片又沒有其他人，扎眼得很，謝航很快看到了他。

    沒等季思年想出個打招呼的話，坐在對面的周英凡忽然對著手機(jī)露出了一個看上去很燦爛但是不及眼底的笑。

    然后他舉著手機(jī)，起身坐到了季思年旁邊，一抬胳膊猛地?fù)ё∷?/br>
    “媽，我跟小年吃早點呢，一會兒出去過圣誕節(jié)。”他的動作很僵硬，說話仿佛念臺詞，還狀似無意地用攝像頭掃到了季思年碗里的小籠包。

    周英凡這一嗓子很亮很字正腔圓，季思年感覺方圓幾里都能聽見。

    他也非常僵硬地被周英凡卡在臂彎內(nèi)，露出個同樣勉強(qiáng)的笑，咬牙切齒道：“阿姨好。”

    第60章 工具

    季思年打完這個招呼就自動下線，眼睛追著謝航的背影，看他端著飯盒買了碗粥。

    飯盒似乎不是他的，是室友的？

    這半年他第一次見謝航幫人打飯，還打的是九點鐘的早飯。

    周英凡終于掛了電話，立刻見鬼似的彈起來，飛一樣走回對面坐下。

    他臉上還有些不自然，抬頭看到季思年一直盯著旁邊，愣了下順著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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