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屏幕，搖搖頭，他的臉被照亮半邊，仍帶有病后的蒼白，但嘴唇紅潤潤的。

    “你上去吧，早點睡。”陸周瑜收起手機，“我明天來接你去機場?！?/br>
    “等等，”夏炎攥了一把他的衣角，“你沒開車來吧？”像是怕陸周瑜否認，他又把手往上移動，蹭蹭陸周瑜的手背，“開車不至于涼成這樣。”

    “沒有，”陸周瑜回握他一下，“沒事?！?/br>
    “一起上去吧?！毕难渍f，“太晚了?！?/br>
    “我能上去嗎？”

    “有多的房間?！?/br>
    陸周瑜跟在夏炎身后，進電梯，按樓層，電梯廂里上下左右都是反光的金屬材質(zhì)，又亮又靜，映出他們挨得不算遠的身影。

    電梯顯示屏從一開始向上攀升，中間沒停過，直抵十九樓。

    前一天早上，陸周瑜還靠在那面貼有“囍”字剪紙的墻上，腳邊是魚缸和金魚。

    才一天，那張剪紙不知道被誰撕了。

    路過放魚缸的角落時，夏炎低頭看了一眼，腳步?jīng)]停，手伸進兜里找鑰匙。摸出一串之后，小指又勾到一個金屬圈，他下意識地往上一提，是一把新的家門鑰匙。

    回家路上，也說不清是怎么想的，好像大腦和身體各自獨立，等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jīng)站在配鑰匙的小店門口，把家門鑰匙遞過去了。

    “怎么了？”見他站在門口發(fā)呆，陸周瑜問。

    “沒事，”夏炎擰開門進去，客廳里他的行李箱大敞，衣服和要帶去的禮品堆滿地板，他略帶尷尬地踢出一條窄道，“有點亂?！?/br>
    “需要幫忙嗎？”

    “不用，塞進去就好了?！毕难讚炱饚准路?，隨手疊了疊，“你隨便坐吧。”

    用最快速度整理好行李箱，他把箱子和大大小小的禮盒一齊豎到玄關(guān)口，陸周瑜起身往餐廳走，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只黑色馬克杯，乳白色的熱氣向上升騰，“還有藥吧？”他在白霧那頭說，“喝了早點睡覺吧。”

    杯子是早上被砸出裂痕的那只，夏炎接過來，翻出花花綠綠一把的藥，就著熱水一口吞下去，舌尖不幸粘了點藥片上的粉末，瞬間苦得沒知覺。

    他擰著眉把杯子放下，有好幾秒說不出話。

    “這么苦，”陸周瑜湊近，好像是笑了一下，但很快收起表情，關(guān)切道：“再喝點水嗎？”

    “不喝了，”夏炎擺擺手，又伸進兜里攥了一把，下決心掏出那枚鑰匙，“這個給你，我不在的時候可能要麻煩你來喂喂魚?！?/br>
    陸周瑜掃過他手心的鑰匙，目光好像僵了一下，抬手把它拿起來，輕聲說“好”，然后掛在他只有兩枚鑰匙的鑰匙扣上。

    洗漱完，各自回房間。

    夏炎躺到床的一側(cè)，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半晌，又把頭蒙起來。

    早上那些旖旎似乎還殘存，氣味、觸感、聲音、力度，它們就藏在纖維布料的縫隙里，稍一抖，嘩啦啦地往下落，讓他沒辦法順利入睡。

    這也是今晚不能再跟陸周瑜睡在一起的原因。夏炎說沒想過分開是真的，但需要冷靜也是真的。

    今晚發(fā)生的一切都需要消化，他不想再像之前一樣，稀里糊涂地開啟一段感情，又在戀愛期間提心吊膽，惴惴不安，擔心被隨時叫停，驅(qū)逐出界。

    說到底，他還是不敢相信，也對自己沒信心。

    第二天剛過七點，夏炎起床出去，陸周瑜已經(jīng)在廚房準備早飯。他熟練地打蛋，煎火腿，烤面包片，夏炎不記得自己的冰箱里有這些材料，他幫不上忙，就把用過的廚具放進水池洗，過了會兒突然問：“你之前說你不會做飯？”

    問完才想起，好像兩個人在一起的早上，都是陸周瑜準備早飯，有時候是買的，有時候是簡單的家常菜。

    “我是不會煮方便面，”陸周瑜把形狀漂亮的煎蛋轉(zhuǎn)移到面包片上，不再多說，“快吃吧。”

    原來那時候是顧及我的面子。夏炎端起兩只盤子往餐廳走，反省自己不該這樣飯來張口，他以前也心血來潮去學(xué)做過甜品，只不過后來工作太忙，手藝荒廢，現(xiàn)在連雞蛋都打不好。

    到機場，離登機還有段時間，但廣播已經(jīng)開始敦促旅客過安檢。夏炎反復(fù)檢查自己的證件，一樣不少。

    除行李箱和禮盒外，他還多背了個隨身的運動斜挎包，聽到廣播，猛地摸進包側(cè)的口袋，掏出一枚打火機出來，心有余悸道：“差點兒被沒收?！?/br>
    塑料殼，綠色液體幾乎用盡，夏炎塞給陸周瑜，“物歸原主了。”想了想又改口，“還是你暫時幫我保管吧?！?/br>
    陸周瑜笑了：“等你回來就還給你?！?/br>
    “是半個月吧？”他又問。

    “對，半個月?！?/br>
    這下時間是真的緊了，安檢口原來長長的隊伍越縮越短，廣播一遍遍提示。夏炎說“我走了”，推著行李往最短的隊伍去，走出兩步，手腕突然被握住，他又停下。

    頭還沒轉(zhuǎn)過來，就聽見陸周瑜說：“還有件事沒告訴你?！?/br>
    “什么？”夏炎轉(zhuǎn)過頭，手心緊攥機票，在周遭亂哄哄的人聲和廣播聲里凝神聽著，無端地有點緊張。

    “你那件外套還在我家?！?/br>
    哪件？

    夏炎不記得在他家落下過衣服，只一秒，他福至心靈——七年前他從海城回塘市，陸周瑜來送他，大雨天，也是在這個機場。兩人從畫室坐地鐵來，因走錯出口被淋得濕透，他從行李箱里抽出一件干燥的外套，遞給陸周瑜讓他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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