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呢？”希爾的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對克拉的答案了然于心。

    “我，我不知道，希爾。我不知道?！笨死墓睬榱軓?。希爾從那雙被稱作災(zāi)禍的清澈眼眸中看到了巨大的混亂和掙扎。

    “你不會背叛人類的，騎士?！毕栃π?。這不怪克拉，雖然他自己也只是一只剛剛成年的龍，但對于眼前這個人類來說他已經(jīng)活過了足夠漫長的時光。龍睡一覺的功夫，長得足以讓人類顛覆或毀滅一個文明。他甚至比克拉更了解這個族群。

    對人類的懷疑和警惕是龍與生俱來的，希爾從來都不會過分深入?？上€沒來得及教會芙蕾這一點，小龍就暴露了。

    現(xiàn)在眼前這個人類是他們最大的威脅。事情糟糕到了極點，他居然讓克拉親眼目睹了一只龍長出翅膀?？死m然單純，可并不是個傻子。除了說出真相希爾實在想不到托詞讓他仍舊相信芙蕾只是蜥蜴。

    帶走芙蕾，克拉守口如瓶，那龍就依然還是傳說中的生物。

    “我要帶走她，現(xiàn)在。”希爾給了人類最后一個機會。他希望克拉不要辜負(fù)這份一時興起的垂憐，不要試圖阻攔他。

    希爾抱著芙蕾轉(zhuǎn)身，向莊園的大門走去。他揚起了一陣風(fēng)，蕩平周身渾濁的氣息。風(fēng)里有睡蓮的味道和泥土的清香，芙蕾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像是預(yù)感到什么，小龍奮力直起身體，從希爾的肩頭向后望過去，大概是在對照顧了她兩年的人類表達感謝。她還太小，不一定能記住克拉的樣貌，但幾十年后，她也許會常?；貞浧鹨粋€充滿花草香氣的地方，即使她并不知道這味道來自哪里，可在那樣的瞬間，心底一定是溫暖，柔軟的。就像此刻的希爾。他沒有回頭，兩三天的時間短的像一次眨眼，一次呼吸，一個回眸，連一句再見都說不完整。他知道自己對人類小鬼的不舍有大半源于兩年前初次進入情熱期的的影響，荷爾蒙不會騙人。

    “等等，希爾，等一下?！笨死€是開了口。

    希爾難得柔軟了一刻的內(nèi)心除了麻木，還有巨大的失望。

    人類面對誘惑之時，一定會敗給貪婪，看樣子他們不能好好告別了。希爾默默立起右手的指甲，不確定自己打暈克拉之前該不該順帶恐嚇?biāo)幌?，如果敢說出去他就沒命了。他在心里默默猜測克拉下一句要提出什么無理的要求，是要威脅他，還是哄騙他留下再設(shè)法搶下芙蕾據(jù)為己有？亦或是，去找些幫手，得到了好處后幾個人再爭個頭破血流？他原以為克拉不是這樣的人。失望的情緒真是糟透了。

    克拉就這樣在他的種種猜忌下轉(zhuǎn)過身，留給他了一個毫不設(shè)防的背影。人類低下頭的時候，柔順的發(fā)絲向兩側(cè)滑下去，露出那片被龍噬咬過的疤痕。

    “這個你帶走……大概夠它吃半個月了。”克拉從地上撿起一大包用蠟紙和皮繩分裝好的風(fēng)干牛rou：“是牛后腿，泡……芙蕾最喜歡的。我的錢只夠買這些了。”

    克拉的眼眶濕潤著，眼底晶瑩剔透，積攢著不肯涌出的淚水。他依舊笑得克制又禮貌，希爾沒見過騎士，但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還騎士的話，他相信一定就是克拉的樣子。

    “水源在……你等一下，我畫給你。”克拉轉(zhuǎn)身向書房跑去。他沒有繞到正門，而是直接跳上了二層的窗子。盡管這看上去一點都不優(yōu)雅。希爾的右手恢復(fù)了人類的柔軟，失望煙消云散，心頭瞬間被溫柔填滿。

    “克拉?！毕柦凶∷?，從懷里掏出了那條克拉帶了很多年的手牌，遇到菲尼的晚上克拉匆忙塞給了他。盡管舊皮繩經(jīng)過了時間的洗禮有些磨損了，但金屬色部分依舊光亮。希爾替他將手牌系到腕間：“忘了還你?！?/br>
    那片打磨細(xì)致的金屬牌還帶著希爾的體溫，克拉強忍不舍，硬是抽出手腕催促道：“快走吧。保護好芙蕾?！?/br>
    他沒有說再會，他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遇見。

    跟芙蕾，跟希爾。

    他默默站在原地目送著那個穿著奇怪，有一雙好看眼睛的年輕人帶著一只龍寶寶離去。希爾的步伐看起來很緩慢，可路就這么長，他們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留下空空蕩蕩的石子路在陽光下被曬得發(fā)白。只這一轉(zhuǎn)眼，克拉就覺得自己的夢醒了。

    “杰姆先生?！眱晌淮┲G色長裙和白色圍裙的女侍者出現(xiàn)在背后打斷了他發(fā)呆。

    克拉轉(zhuǎn)過身，年紀(jì)大一些的迅速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年輕一些的小姑娘看起來不過12，3歲，她看著克拉的臉微微發(fā)愣，半張著嘴。

    “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女士？”克拉對她笑笑。

    旁邊的女人狠狠拽了拽小姑娘的裙擺低聲提醒她：“別看他眼睛！”緊接著，不帶任何感情的對克拉說：“伊本先生邀請您共進午餐?！?/br>
    克拉一愣，這顯然不是什么體面的午餐邀請，芙蕾的事果然沒完。

    蜜月：

    唉，自己標(biāo)記過的小可愛從小被人欺負(fù)，心居然還這么軟。

    這可怎么辦呀……

    第9章 貴族

    克拉被帶進正廳的時候，看到下午的孩子們都站在一起。

    “進來吧。”伊本家主身旁的仆人彎著腰捧著銀質(zhì)大托盤，冒著冷氣的瓜果切得大小適中碼在冰塊上，銀器的表面凝著一層白霜，水珠從仆人的手上一滴一滴落進男人腳下的白駱駝毛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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