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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驟雨初至 第90節(jié)

    睡意瞬間驅(qū)散大半, 徐嘉寧猛得睜大眼睛,這才想起和許柚還有趙玫約了逛街。她拿著手機(jī)趕緊掀開被子下床,走到衛(wèi)生間快速刷牙。

    聽到她刷得太狠干嘔了一下,許柚在電話另一邊笑:“你慢點(diǎn),我和玫玫在世覽廣場這邊新開的咖啡廳等你。”

    “你還別說, 這家新店咖啡做得還不錯,點(diǎn)心也好吃?!?/br>
    “好?!毙旒螌幫鲁隹谂菽? 她正準(zhǔn)備掛電話時,對面又傳來聲音, 本以為許柚還有什么想說的, 結(jié)果仔細(xì)聽幾秒?yún)s是宋硯的聲音。

    “說好只喝一點(diǎn),”宋硯看許柚不聽話, 偷偷又伸手去夠咖啡杯, 眼見立刻抓住她的手, 摸到一片寒冷不由皺眉,“手怎么這么冷?”

    趙玫坐在對面,眼神又酸又透著八卦的光,許柚不好意思想把手拽回來,結(jié)果宋硯也不松開,牢牢抓著給她捂熱,“早上叫你多穿點(diǎn)也不聽?!?/br>
    她這下是徹底不敢看趙玫了,故意轉(zhuǎn)移話題說:“我想喝咖啡嘛,再喝一點(diǎn)點(diǎn)?!?/br>
    “不行,”宋硯看著她委屈有些無奈,慢慢把她的手揉捏熱,“醫(yī)生不是說不能多喝嗎,對身體不好,我們再忍忍八九個月?!?/br>
    許柚九月底查出來懷孕,知道她孕期期間受限制心里郁悶,宋硯認(rèn)真和她商量,眉眼間全然不見煩躁。

    心里其實(shí)已經(jīng)同意大半,但許柚一時覺得就這樣被說服沒面子,嘴硬對徐嘉寧吐槽:“你看看他,我懷孕之后就管東管西,煩死了?!?/br>
    “也不知道是關(guān)心我,還是關(guān)心我肚子里這個?!?/br>
    徐嘉寧聽得好笑,她下意識想要安慰人,可轉(zhuǎn)念一想許柚小脾氣上來后,越安慰越容易出問題,索性就逗她:“是啊,我也覺得他挺煩的,太混蛋?!?/br>
    許柚瞬間變臉,表情不可思議:“你干嘛罵我老公?”

    對面趙玫噗嗤差點(diǎn)噴出餅干碎,徐嘉寧的笑聲也順著話筒傳入耳內(nèi),許柚臉頰瞬間爆紅。她目光閃爍,不敢去看笑意玩味的宋硯,悶聲趕人:“快走快走,別在這里礙眼?!?/br>
    宋硯悶笑,往她手里塞了個暖手寶,端起許柚那杯沒喝完的咖啡一飲而盡,目光溫柔,“玩完給我打電話,晚上想吃什么?”

    支支吾吾報幾個菜名,許柚總算是把人給送走了。

    “嘉寧,你快來吧,”趙玫擠到許柚旁邊,對徐嘉寧大喊,“沒有你,我在這滿是狗糧的世界如何存在?”

    徐嘉寧笑得肚子疼,剛想說這么電話立刻傳來忙音,她盯著手機(jī)屏幕,從昨晚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的心情舒緩不少。

    周末大街小巷都是車輛,十二點(diǎn)半徐嘉寧才開車到世覽廣場。三個人找到一家口碑不錯的餐廳,聊天吃完午飯以后才開始逛街。

    懷孕后母愛泛濫,許柚對嬰幼兒的小衣服、小鞋子喜歡得不得了,每次看心都跟著軟乎乎的,她們這次出來也主要是陪著許柚逛母嬰店。

    一入商場就是烏泱泱人擠人,徐嘉寧一邊護(hù)著許柚一邊往里走,身側(cè)人來人往,衣服貼著衣服,閑聊碎語也跟著傳入耳內(nèi)。

    “一周后的比賽你搶著票了沒,沒搶到我給你一張啊?!?/br>
    “我姐妹就是牛逼,這場太難搶,我剛進(jìn)去就一張票也沒了,簡直氣死!”

    “唉,想當(dāng)年我看摩托車的時候,開場前余票都一大把的?!?/br>
    ......

    徐嘉寧聞言一愣,偏頭時正好瞥見張巨大的海報,正從商場正上空洋洋灑灑垂落。陽光刺眼,照在銀白色的字體上閃閃發(fā)光,她瞇著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內(nèi)容。

    ——江城摩托車越野賽。

    很輕易地就想到了那個人。

    眨了眨眼睛,徐嘉寧摒除內(nèi)心多余的情緒,可旁邊的許柚卻沒有錯過她的目光,看到摩托車比賽海報后不由感慨:“自從高中畢業(yè),我再也沒看過摩托車比賽了?!?/br>
    趙玫也跟著說:“的確,好懷念當(dāng)時坐在賽場呼喊的場景啊,感覺特別熱血沸騰?!?/br>
    永遠(yuǎn)做不完的卷子,老師們的耳提面命,年少時的熱血與沖動,是再也回不去的青蔥時光。

    但還好,她們之間的友情卻從未褪色。

    相比其他飲品店和餐館,母嬰店的客流量顯然很少。從人群中沖出來,聞著店內(nèi)溫馨柔軟的甜香,三個人繞著貨架慢慢轉(zhuǎn)著,身邊跟著一位導(dǎo)購。

    許柚從進(jìn)店開始就眼睛放光,盯著一堆小小的東西特別好奇,抓著導(dǎo)購東問西問,沖動下買了好多東西。她眉梢仍帶著昔日的熱情,卻也籠罩著幸福的味道,徐嘉寧滿意地收回眼神,唇角抿起一抹笑容。

    結(jié)賬時,考慮到許柚動作不便,徐嘉寧拿著單據(jù)去收銀臺幫她結(jié)賬。排隊(duì)的人不少,徐嘉寧站在后面耐心等待,不期又遇上了剛才談?wù)撃ν熊嚤荣惖膬蓚€人。

    “你支持誰啊,陸運(yùn)可是最近的新秀,好幾場比賽都特別突出,我超級看好他?!?/br>
    “陸運(yùn)?哦,想起來了,他也就還行吧,根本沒辦法和當(dāng)年的聞朔比?!?/br>
    “您好?”

    出神之際,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下,徐嘉寧猛然驚醒。察覺到周圍或困惑或焦急的目光,她連忙遞上單據(jù)結(jié)賬。

    等待開單時,背后又傳來討論的聲音。

    “聞朔?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他當(dāng)年的風(fēng)頭的確很旺,那幾場經(jīng)典的反超看得我吱哇亂叫!”

    “他要是不隱退,現(xiàn)在賽場上肯定有他一席之位,真的好可惜,為什么不繼續(xù)呢?”

    “也是沒辦法吧,我記得他最后一場比賽是在六七年前,當(dāng)時他好像是車禍?zhǔn)軅?,身體狀態(tài)不行,也只能隱退?!?/br>
    徐嘉寧正掃碼付款,聞言手一抖,手機(jī)險些衰落在地上。她抓過單子匆匆離去,紙張被攥緊發(fā)皺,留下汗?jié)竦暮圹E,穿梭在冷空氣爆棚的大廈內(nèi)部,她冷得喉嚨發(fā)緊,

    又逛了幾家服裝店,三個人坐在一家甜品店休息,徐嘉寧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聞朔是不是出過車禍?”

    話出一靜,趙玫和許柚一時間沒說話,而后先反應(yīng)過來的趙玫才故作自然道:“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記不太清了?!?/br>
    好像是有。

    也就這么問了一句,徐嘉寧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剩下的時間只是在有些心不在焉地玩著甜品勺子。

    下午四點(diǎn)多,三個人玩夠從世貿(mào)廣場走出來,徐嘉寧和趙玫正商量著一起回去,許柚則在旁邊給宋硯打電話。

    江城最火爆的酒吧內(nèi),未至午夜場也仍舊熱烈喧囂,燈光酒水搖晃,樂隊(duì)歌曲炸裂燥熱,全場都是歡呼尖叫聲。

    宋硯坐在卡座上,旁邊的程越嚷嚷著舉起兩杯酒想和他喝一個,結(jié)果宋硯只是笑笑推開,換了杯果汁:“柚子懷著孕呢,我就不喝酒了?!?/br>
    周圍朋友聞言起哄,程越酸得自己把兩杯酒全喝干凈,他瞅眼不遠(yuǎn)處和人說笑著喝酒的聞朔,腦袋又開始發(fā)痛。

    想都不用想,今晚又得扛人回去。

    注意到程越的目光,宋硯朝聞朔抬了抬下巴,“怎么回事?”

    “失戀唄,”程越嘖嘖感嘆,“每天撈人他媽的把我累得夠嗆。”

    宋硯挑眉問:“徐嘉寧?”

    “還能是誰?”程越嘆口氣,只覺得糟心,“成天到晚犯渾,老子——”

    話沒說完,他手臂被人猛得抓住狠勁往后掰,疼得齜牙咧嘴,程越直倒吸冷氣:“疼疼疼?!?/br>
    “臥槽臥槽,爺我錯了。”

    聞朔眼皮耷拉著,手里還攥著杯酒,昏暗的光束落在他臉上,將男人骨子里恣意桀驁的脾性照得分明。他嘴角習(xí)慣性帶著抹痞笑,眼底卻是帶著冷意。

    恰好接到許柚的電話,宋硯見情況不對趁勢逃離,只剩下聞朔和程越兩個人。程越盯著聞朔那張看不清情緒的臉默默咽口水,心里暗叫要完蛋。

    前天他隨口提了個名字,這位爺差點(diǎn)把自己喝死,眼下自己怕不是要倒大霉。

    但最終什么也沒發(fā)生。

    男人松開手后只是冷淡看了他一眼,然后繼續(xù)大爺般攤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敲著杯子。他周圍滿是男男女女,心思各異環(huán)在他身側(cè),眼里充斥著各□□望。

    他們在玩撲克,桌子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酒,杯杯都加著冰塊,五顏六色的燈光掃過一圈又一圈,澄凈的酒水透出股糜爛的味道。

    來酒吧不過是為一個“酒”字,七七八八的游戲也是為了能盡興,輸了罰酒罰得也狠。

    松松垮垮攥著牌,聞朔眼皮也不抬一下扔出張牌,短短功夫內(nèi)竟是又贏了把。

    不,按規(guī)矩來說其實(shí)是輸了。

    誰贏牌誰喝酒。

    這規(guī)定詭異得很,但聞朔這個正主親自這么定的,他們這群人也不能說些什么。

    一堆人起哄著把四五杯就推到聞朔面前,聞朔懶散笑了笑,長臂一抻要去撈酒,卻在碰到杯子時轉(zhuǎn)道拿了另一杯。

    度數(shù)不夠,沒勁兒。

    重新挑酒,他捏著杯子灌得干脆利落,聽著周圍人的恭維和鼓掌聲,聞朔只是淡漠地扯了扯嘴角。

    游戲重開一局,烈酒入喉燥熱得難受,聞朔扯了扯領(lǐng)口拽開幾顆扣子,輪到出牌時隔壁爆發(fā)一陣尖叫,他掀起眼皮不甚感興趣望了眼,緊接著眸色猛得一沉。

    “聞總,聞總您這是要去哪?”

    一把甩開纏在自己身上的人,聞朔跨步朝著隔壁走去,眼睛覆著堅(jiān)冰又似乎冒著鋪天蓋地的怒火。

    公司談下大合同,齊牧忙了整整一周渾身不暢快,趁著周末約著狐朋狗友出來準(zhǔn)備好好放縱。剛進(jìn)酒吧坐下沒多久,就有美艷女郎過來搭訕,齊牧對待美女向來溫柔多情,不感興趣也不會明面上趕人走,于是任由女郎坐在自己身旁。

    但他顯然低估了對方的熱情,眼見一計不行,女郎美目流轉(zhuǎn)端著杯酒直接坐在了他腿上,笑語盈盈把酒喂到他嘴邊。朋友跟著起哄尖叫,他無奈笑笑,暗中皺著眉接過酒喝下,想著稍后把人給支開。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就硬生生挨了毫不留情的一拳。

    鬧哄哄一片,聞朔冷冷掃一圈,眸色深沉漆黑,薄唇緊緊抿住。他二話不說一把揪起齊牧的衣領(lǐng),沉著臉狠狠把人往墻上撞:“你對得起她嗎?你他媽的就是個畜生!”

    火氣止不住上涌,聞朔盯著劇烈喘息的齊牧雙目赤紅,眉眼透著股濃重的戾氣。

    “老子把人讓給你,不是讓你這么作踐的!”

    他攥得很近,手指緊繃到發(fā)顫,不敢想象徐嘉寧知道后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又狠狠挨了一拳,齊牧破裂的唇角滲出血,他垂眸隨手擦去,望著面前失去理智的男人,也跟著怒火翻涌。他嗤笑一聲,這段時間談合作積攢的怒氣被激上頭,“作不作賤是我們的事,不知聞總一個外人有何見地?”

    “外人”兩個字咬得很重,直擊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字字誅心,把人的心臟捅得鮮血淋漓。

    兩伙人遠(yuǎn)遠(yuǎn)圍在他們外面,大氣不敢喘一口,也不敢上去拉架,只怕他們下一秒打起來。

    聞朔身上氣壓低得過分,周身的戾氣愈發(fā)濃郁,他垂落身側(cè)的手指狠命握成拳,明明身體緊繃到極致卻沒有動手。

    年少輕狂,聞朔張揚(yáng)恣意,行事乖張桀驁,鋒芒畢露從不避諱,脾氣上來打架不過是家常便飯。

    但此時此刻,他遲疑了。

    眼前浮現(xiàn)徐嘉寧在齊牧懷里亮晶晶的眼睛,他握拳到手臂顫抖仍舊沒有朝齊牧揍過去。

    昔日輕狂至極的人就這樣有了軟肋,生怕心愛的小姑娘傷心,而做了瞻前顧后的籠中困獸。

    聞朔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驟然松開齊牧的領(lǐng)口,他深深看了齊牧一眼,狠戾的聲音摻了點(diǎn)啞:

    “你他媽以后最好給我悠著點(diǎn)?!?/br>
    “簽合同是老子不想她因?yàn)槟隳瞧乒境钥啵僮屛遗鲆娨淮闻凰滥?。?/br>
    說完,他不顧周圍意味不明的復(fù)雜目光,轉(zhuǎn)身闊步離開酒吧。

    大門掩閉,他的身影仍舊挺直,光影卻在出門的一瞬間從他身上徹底消散,只剩下沉默壓抑的濃黑,透著股落寞與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