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疑惑地皺起了眉。

    節(jié)目組？錄制嘉賓？這都是什么東西？最后一句她倒是聽懂了。

    老人瞇著眼，抬了一下手，指了指門邊堆著幾袋垃圾：“能幫我扔個垃圾嗎？”

    任務(wù)！是任務(wù)！

    江舒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很快地應(yīng)了一聲，走到了門邊，彎腰想撿起那幾袋垃圾，但是她的手指還沒有碰到垃圾袋，那只叫元寶的田園犬又猛地吠叫了一聲！

    江舒“唰”地收回了手，整個人都貼到了墻邊。

    “元寶——”老人又扯了一下繩子，抱怨般喊了一聲。元寶晃了晃尾巴，沒有理會老人的聲音，歪著腦袋，堅持不懈地對著江舒：“汪汪汪！”

    老人無奈地卷著繩子，試圖把元寶控制在一個更狹小的范圍內(nèi)：“不好意思啊小姑娘?！?/br>
    她歉意道：“元寶以為你想偷家里的東西?！?/br>
    老人將卷了一半的繩子套在了門把手上，彎了腰開始撿垃圾袋：“還是我自己來扔吧?！?/br>
    她剛撿了兩只垃圾袋，就看見一只手突然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視野里，剛剛那個小姑娘的聲音又顫顫巍巍地響了起來：“沒事?！?/br>
    江舒接過了奶奶手里的袋子，又偷偷覷了眼元寶，趁它不注意，飛快地把另外幾個垃圾袋也拎了出來，然后連退了好幾步：“奶奶，那我們走了??！”

    老人倚在門框上，慢悠悠地點了點頭：“欸好?！彼值乐x了一遍：“謝謝你啊小姑娘?！?/br>
    江舒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好道謝的，她也是圖人家奶奶給出來的一積分嘛。

    她拎著垃圾走了兩步，又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扭過頭看向了裴望。

    她只看了一眼裴望，還沒有說話，就看見他十分自覺地將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裴望的手很漂亮，有種蒼松勁竹的瘦削與力量感，看起來便很適合搞藝術(shù)。

    江舒歪頭看了一眼，然后把幾袋垃圾塞到了裴望很適合搞藝術(shù)的手里。

    村子的進(jìn)門處是有垃圾站的，他們把垃圾扔了過去，又在旁邊的水龍頭下洗了手。

    沒有可以擦手的東西，江舒皺眉轉(zhuǎn)了一圈，然后看向了不遠(yuǎn)處跟著的攝像大哥。

    “哥哥，”她對攝像大哥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你能借我張衛(wèi)生紙嗎？”

    攝像大哥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然后他尷尬地笑了笑，沖江舒攤開了自己什么都沒有的掌心。

    他沒帶衛(wèi)生紙出門。

    江舒失望地收回了視線，然后她余光一瞥，就看見裴望從衣兜里拿出了一袋手帕紙。

    她抖了一下眼睫，很快地又走了過去，用一模一樣的甜甜嗓音喊：“哥哥——”

    人，要能屈能伸。既能做惡毒女配，也能厚顏無恥地套關(guān)系。

    裴望拆袋子的動作停了一瞬，他側(cè)眸看了一眼江舒，然后繼續(xù)抽了張衛(wèi)生紙出來，將剩下的紙連同袋子一起遞了過去。

    江舒接了過來，她一邊擦手，一邊扭頭問攝像大哥道：“一個任務(wù)是不是一積分？”

    攝像大哥點了點頭。

    已經(jīng)有一積分了。江舒彎起了眉，正準(zhǔn)備喊裴望繼續(xù)去找任務(wù)，就看見攝像大哥欲言又止地看了過來。

    她突然心生不妙：“怎么了？”

    攝像大哥擺了擺手，然后導(dǎo)演的聲音就在他們的耳麥里響了起來：“提示一下，在接到任務(wù)的時候，村民是會給出一張積分券的。在任務(wù)完成后，村民會在劵上蓋章予以證明?！?/br>
    積分券？

    江舒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地雙手，然后猶豫地抬了頭，看向了裴望。

    她懷揣著一絲希望：“那個奶奶是不是忘了給我們?nèi)?？我們回去看看？?/br>
    裴望沒有反駁她，他很輕地應(yīng)了一聲，主動道：“那走吧?！?/br>
    他們又折了回去，很快找到了那個老人住的房子。

    房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江舒走到了門前，貼著貓眼想往里看看，但是貓眼是內(nèi)視型的，她什么都看不見。

    江舒有點猶豫：“要敲門嗎？”

    裴望走了過來，他臟了的外套被他疊了起來，整齊地搭在臂彎間：“還是不要打擾老人了。”

    他停頓了片刻，又繼續(xù)道：“而且，這大概是奶奶的私人任務(wù)?！?/br>
    裴望說得很委婉，江舒失落地從門口臺階上跳了下來：“我知道了。”

    她嘆氣道：“是我搞錯了。”

    奶奶壓根不是節(jié)目組安排好的人。

    江舒有點失望，她轉(zhuǎn)了看了一圈四周，然后偏頭看向了裴望：“那我們繼續(xù)沿著這個方向往前吧？”

    裴望點了頭，他走到了江舒身邊，跟著她走了一會兒，然后輕輕皺了一下眉。

    江舒的失望太過明顯，他想了想，在外套的口袋里摸索了片刻，然后輕聲道：“江舒?！?/br>
    裴望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江舒下意識側(cè)了一下頭。

    但是她還沒有看過去，就察覺有什么東西碰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因為你完成了奶奶的一個私人任務(wù)，所以特此獎勵你——”

    一顆巧克力。

    江舒怔了一下，她很快地把這顆巧克力卷進(jìn)了掌心，往裴望身邊靠了一點，小聲問道：“你怎么會有巧克力？”

    “早上帶的?！彼忉尩溃骸拔覐墓緛淼?，沒有吃早餐，就帶了一些巧克力?！?/br>
    江舒扭了頭，偷偷看了一眼攝像大哥，然后悄悄挪了一下位置，擋了一下攝像頭，極快地剝了巧克力，低頭將它咬進(jìn)了嘴里。

    然后她垂著眼睫，仔仔細(xì)細(xì)地把包裝紙疊了起來，放進(jìn)了衣兜里，低聲道：“謝謝?！?/br>
    小姑娘的情緒明顯振奮了起來，裴望垂了眸想，果然還是個小朋友，哄一下總是沒有錯的。

    小路已經(jīng)開闊了一點，也有了人開始活動，她瞧見一個戴著草帽的人坐在路邊，面前還擺著一筐的魚，那人皺著眉，嘆氣得很大聲。

    江舒眨了眨眼睛，偏頭和裴望對視了一眼，然后輕快地跑了過去。

    “大叔，”她彎下腰，和那人對視：“你怎么啦？”

    那人抬起了頭，他皮膚是深棕色的，顯然常年陽光曝曬的結(jié)果：“小姑娘。”

    他指了指自己一整筐的魚：“我這魚啊，它賣不掉，我愁得慌啊?！?/br>
    江舒輕輕“啊”了一聲，蹲到了魚筐前，疑惑道：“賣不掉？”她想了想：“是賣貴了嗎？還是魚的質(zhì)量不好？”

    “是因為這里是漁村?！迸嵬谒砗蟮馈?/br>
    漁村靠海，海產(chǎn)品養(yǎng)活了整個村子，人人下海，人人捕魚，壓根沒有人會來街上買魚。

    他跟著蹲在了魚筐前，指腹壓著筐的邊緣，溫聲問道：“要賣幾條？”

    大叔豎了根手指：“一條?！?/br>
    他從兜里掏出了兩張藍(lán)色的紙片來，然后盯著看了一會兒，從里面抽了一張出來：“我要賣十塊錢?！?/br>
    裴望沒有接，他視線往上輕輕一掠，停在了另一張劵上：“那個的任務(wù)是什么？”

    大叔撓了撓耳朵：“那個啊?！?/br>
    他憨笑了起來：“再拿這個十塊錢去幫我買點蔬菜?！?/br>
    大叔抱怨道：“我們這破地方啊，蔬菜是格外的難買——”

    “嗯?！迸嵬匀坏貞?yīng)了一聲，然后伸出了手：“那我?guī)湍恪！?/br>
    大叔愣了一下：“啊？”他捏著兩張藍(lán)色卡片，一個勁兒地?fù)u頭：“不行啊，我要先有十塊錢，才能去給你卡片去買蔬菜?！?/br>
    裴望指尖捏在了那兩張卡片上：“我們兩個任務(wù)一起做?！?/br>
    大叔猶豫了一下，然后松開了手，看著裴望抽走了那兩張積分券：“你要快一點?！?/br>
    他給任務(wù)加上了時間限制：“我老婆晚上六點吃飯，我得五點前趕回去給她做飯，你要是來遲了，我就不等你了?！?/br>
    大叔看了一眼裴望，將魚筐推了過去：“魚你們就拿走吧?！?/br>
    江舒點了點頭，她試著拎了一下這個魚筐，然后又悄悄收回了手，小聲喊：“裴望?！?/br>
    裴望應(yīng)了一聲。

    他抖開了外套，將魚筐包在了里面，彎腰抱起了魚筐。

    魚腥味幾乎是撲面而來，他稍稍側(cè)了一下頭，就對上了江舒擔(dān)憂的視線。

    “你不是說漁村不好賣魚嗎？”江舒憂心忡忡地問道：“我們是要把魚拿去別的村賣嗎？”

    裴望搖了搖頭，他找了個陰涼地兒，將魚筐放了下來，然后偏頭看向了江舒，解釋道：“漁村一般會有專門收魚的商人來。”

    這種商人一般會固定時間來，收魚的地方也是固定的，村里人也都知道他們會什么時候過來。

    江舒蹲到了裴望身邊，歪頭看她：“那我們現(xiàn)在要去找商人嗎？”

    裴望還是搖頭：“他現(xiàn)在不一定在村里?！?/br>
    江舒眨了眨眼睛，扭頭悄悄看了一眼那位還坐在原地的大叔：“大叔會知道商人什么時候來嗎？”

    她沒等裴望回答，又自己否決了：“他知道，他不會說?！?/br>
    村里人肯定都知道那個商人來的時間，但是受到節(jié)目組的委托，村民們肯定不會告訴他們——

    江舒突然頓了一下。

    并不是所有村民都收到了節(jié)目組的委托的。

    “奶奶肯定知道，”江舒小聲道：“我們?nèi)柲棠贪?。?/br>
    她拉了裴望一下，想喊他一起，但是她剛扯了一下就又停下了動作，抓住了他的手臂：“還是我去問吧。魚筐好重的，你就在這等我。”

    江舒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走，卻被人拉了一下衣袖。

    她茫然地回過頭，就看見裴望遞了兩條魚過來。

    魚筐里的魚都是串好的，裴望拎了兩條出來，遞給了江舒：“給奶奶帶兩條魚吧?！?/br>
    他摸了摸外套衣兜，然后翻出了一顆糖果來：“最后一顆糖了?！?/br>
    這是個果味的硬糖，糖紙是半透明的，在陽光下簡直色彩斑斕，隱約還能看見里面的橘黃色糖果。

    裴望將包裝絢麗的糖果放進(jìn)了江舒的掌心：“給你的辛苦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