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jiān)見這和尚長得清秀又干凈，當(dāng)下覺得甚是合眼緣，于是就牽著裙裾走上臺階, 尖著嗓音問思衿：“你年歲幾何？在這寺里任什么職？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他這劈頭蓋臉一通問題問得思衿找不著北，恰巧此時主持和思湛走過來，思衿才得以解脫。

    思湛疑惑地問他：“你跑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呀！”

    直到思衿走遠(yuǎn)了，那太監(jiān)的目光都沒收回來。

    主持見狀, 心里已然有了分寸，但仍然行了禮, 問：“敢問公公何故造訪太和寺？若按例進(jìn)行寺院監(jiān)察, 老衲攜寺院眾僧定當(dāng)全力配合?！?/br>
    太監(jiān)也行了禮, 指著遠(yuǎn)去的思衿, 問道：“敢問主持，前方那個個頭高一些的和尚, 法號叫什么？”

    主持笑了笑, 道：“那和尚, 并非我寺里人?！?/br>
    太監(jiān)雖然嘴上對主持客氣，實際上心里并不將他和這幫僧人看在眼里。聽到這回答，當(dāng)即笑里藏刀地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主持，雜家聽說你們修行者可是不興撒謊的。那和尚穿著氣度一看就是你們寺廟的，實在不行，把寺廟里的點名冊拿出來咱們對一對就是了?！?/br>
    說罷，他給身邊的小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jiān)也是個聰明的，當(dāng)下就領(lǐng)著人去尋冊子。

    主持皮笑rou不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太監(jiān)們走后，凌目跟在主持身邊，忍不住問：“方才主持所說是否屬實？思衿6歲便入我太和寺的門，點名冊里如何沒有他的名字？”

    主持眼窩深邃，看不清其中表情。凌目只能從聲音里聽出他的語氣是篤定的：“他并非我寺里人。”

    主持還記得在思衿六歲時，在一場風(fēng)雪漸盛的夜晚由傾煦大師親自帶入太和寺。傾煦大師拉著他在佛像面前跪拜，叩了三個頭。當(dāng)時主持便覺得這個略顯稚嫩的孩童合眼緣，給了他法號想將他登記在冊，可傾煦大師卻說，太和寺權(quán)當(dāng)暫且收留他，他不是皈依佛門的命格。

    “這么說來，思衿早年是大師的弟子？這倒是稀奇。”凌目早就聽說傾煦大師已成至圣佛修，是佛門弟子乃至整個西厥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了，原來這樣的人物，早年身邊也是會有弟子的。

    “凡事種種，不可亂說。”主持看了凌目一眼，兀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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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監(jiān)半盞茶的功夫就從監(jiān)院那兒搜到了記錄整個太和寺僧人的點名冊。

    “吩咐下去，太和寺待會兒點卯，所有和尚都要到?！贝筇O(jiān)手?jǐn)n在身后，下命令。

    “是?！毙√O(jiān)點頭應(yīng)了聲，一路小跑傳令去了。

    躲在暗中觀察的思湛見狀，憂心忡忡地扭頭問思衿：“這可怎么辦？這位大公公似乎看上你了?！?/br>
    思衿一頭霧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就不偏不倚地入了公公的法眼。更何況說要自薦的可不是他，而是凌目師兄！這位官家身邊的紅人不會以為自薦之類的話是他說的吧？

    小太監(jiān)一溜煙地傳話，不一會兒正門前的空地上就站滿了僧人。思衿和思湛兩人站在老遠(yuǎn)處看著，一時猶豫不知該去不該去。

    思湛拉著思衿的手，嚴(yán)肅地說：“公公把我們?nèi)拷羞^去，就是為了找你。你一定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

    思衿卻道：“不可以，若他這么大費周章真是為了找我，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害了大家。更何況師兄不在，那太監(jiān)若是念師兄的名字沒人應(yīng)，或許會誤以為我就是師兄，這會給師兄添麻煩的?！?/br>
    的確是有這種可能。

    思湛愁眉苦臉：“這可怎么辦呢。我不想你去和親。你若是去了北疆，咱們從此以后可都見不到了！”

    還能怎么辦？只能步步為營見機(jī)行事。

    自己已經(jīng)允諾了孔雀，是不能去和親的。想必那公公就算遺憾，也不會強(qiáng)求。

    這樣想著，思衿深呼一口氣，在那高臺上的太監(jiān)念到首座凌凇的名字久無人應(yīng)之時，走了過來：“師兄他有事外出，暫未歸還?！?/br>
    太監(jiān)抬眼瞟了他一眼，正打算繼續(xù)往下念名字，身旁大太監(jiān)的手就覆了上來：“不用念了。”

    太監(jiān)心里清楚此人就是魏公公看中的人選，當(dāng)即放下手中的點名冊，安靜地退了下去。

    臺下眾僧紛紛將目光放到思衿身上，眼中藏著焦慮。

    他們好不容易養(yǎng)大的小思衿，怎么能夠作為和親的對象嫁到北疆去？！北疆王若是知道西厥嫁了個和尚過來，還不一氣之下將小思衿碎尸萬段？

    這時凌目走出來，笑著說：“公公，這孩子又蠢笨又好吃懶做，能去和什么親？平白無故丟了咱們西厥人的臉面。您物色人選，也應(yīng)該物色一個能登大雅之堂的?！?/br>
    底下僧人見狀，紛紛附和。

    魏公公抬手示意他安靜。然而這時又有一個和尚站出來，說：“和親之路坎坷，公公您物色也該物色個身強(qiáng)體壯的，中途若是人沒了，也不好向兩邊交代不是？”

    思衿抿嘴看著平時不茍言笑的師兄們一改往日的沉默少言作風(fēng)，竟為了護(hù)著他，七嘴八舌地說話，心里有些難過。

    自己怎么始終保護(hù)不了他想保護(hù)的人？自己怎么總是給太和寺添麻煩？

    魏公公黑白交雜的眉毛已然擠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他沒想到區(qū)區(qū)一群僧人，竟公然跟他，哦不，公然跟官家做對，要是回去將此事如實稟報，他就不相信太和寺不會獲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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