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爸爸叫你的時(shí)候，就都沒兒啦。”

    “好吧?！编镟镞@才將信將疑地順著盛霜序的力氣，用手捂住了眼睛，說：“你一定要叫我哦！”

    她說完這句話，有點(diǎn)不放心地補(bǔ)充說：“爸爸，他如果欺負(fù)你，你也要告訴我，我們找mama幫你報(bào)仇?！?/br>
    盛霜序臉色慘白，心里直苦笑，他在高媛媛眼里就是個(gè)性侵學(xué)生，還喜歡穿女裝的變態(tài)，他根本不配做囡囡的父親。倘若叫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和男人做這種事情，她絕對會(huì)不顧法律的判決，直接帶走囡囡，這輩子都不會(huì)叫他再見到女兒。

    他是父親，他不能不見自己的女兒。

    這時(shí)候，沈承安提著鐵鏈走到盛霜序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掃了眼捂著眼的囡囡，沒有追究。

    盛霜序害怕沈承安突然發(fā)作，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一年——他的合約只有一年，這一年他能還清債款，他就帶著囡囡離開這里，此生都不要再見沈承安。

    他必須要忍耐。

    盛霜序心里這樣想，給自己打足一些面對沈承安的勇氣。

    沈承安背著吊燈的燈光，他的影子籠罩了盛霜序的臉，手里的鐵鏈卻反著銀光。

    盛霜序腰疼，他蜷著腰，試圖將痛苦壓到最小，他先單膝跪了下去，另只腿才慢慢地彎曲，將膝蓋并到一處。

    他溫順地垂下頭，麻木地小聲說著“對不起”，盡管除了那個(gè)沖動(dòng)的巴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錯(cuò)了。

    這就是他的命——為了錢、成為沈承安的狗的命。

    沈承安性情陰晴不定。盛霜序面對他時(shí)只能逆來順受。

    盛霜序就在心里譴責(zé)自己當(dāng)初不該打人、不該罵沈承安是畜生，不去想沈承安對他的羞辱，試圖叫自己心里好受些。

    沈承安不理會(huì)他的道歉，他又用項(xiàng)圈鎖住了盛霜序的脖子。

    那雙綠色的眸子里只有冷漠，盛霜序習(xí)慣了這樣的冷漠。

    盛霜序得不到回應(yīng)，也不再說話，整個(gè)客廳都陷入了沉寂，沈承安手里的鐵鏈摩擦著地毯，拖得沙沙作響，他走遠(yuǎn)了些，手臂微微用力下壓，就拽得盛霜序撲倒在地上。

    沈承安說：“走啊，盛老師，躺在地上做什么？”

    盛霜序的腰不支持他在地上爬動(dòng)，沈承安手臂壓得低，叫他很難直起身體，他艱難地用胳膊撐住地面，腿卻無論如何也支撐不起來，后腰的疼痛蔓延整條脊椎，疼得盛霜序倒抽一口冷氣。

    盛霜序不敢和沈承安提要求，小聲地說：“我腰疼?！?/br>
    他不敢聲音太大引起囡囡的注意。

    沈承安“嘖”了一聲，干脆直接拖著盛霜序往臥室里走。

    盛霜序趴在地上，項(xiàng)圈卡在他下顎處，越勒越緊，幾乎叫他窒息。

    再忍一忍，他要忍到沈承安消了氣，然后和囡囡好好道個(gè)歉——

    “啊——！爸爸——”

    囡囡的尖叫聲忽地貫穿整間客廳，盛霜序條件反射似的繃緊了身體，他雙手緊緊攥住項(xiàng)圈末端的鐵鏈，不顧一切地回頭看。

    囡囡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打開指縫，她聽見自己的父親腰疼，就因?yàn)閾?dān)心，忍不住偷偷往外看。

    囡囡被嚇壞了，面對像狗一樣被拖在地上走的父親，連哭都哭不出來。

    她想說話，喉嚨只能隨著哽咽，發(fā)出微弱的氣音。

    沈承安想先鎖了盛霜序再去處理她，便繼續(xù)拖著盛霜序往前走。

    盛霜序擔(dān)心他的女兒，急得眼眶猩紅，指甲狠狠扣在鐵鏈上，他與沈承安的力氣對抗，硬是掰斷了半截指甲。

    盛霜序暴起的力量很大，沈承安差點(diǎn)拽不動(dòng)，他全身都往囡囡的方向拼命掙扎。

    盛霜序急促地喘息著，他眼里就只有自己的女兒，說：“囡囡，你怎么了？你和爸爸說說話？”

    囡囡沒有說話，她驚恐而又絕望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小臉煞白。

    ——撲通一聲，她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第33章 權(quán)衡

    沈承安都快忘了囡囡的病——最近盛霜序把女兒照顧的太好了，囡囡身體越來越好，就好像真的成了個(gè)普通的健康小女孩。

    可是像心衰這樣的病，囡囡年紀(jì)又這么小，怎么能光靠著昂貴的藥物吊一吊就治好呢？

    囡囡受了不小的驚嚇和刺激，這對她的心臟很不好，在醫(yī)院的搶救室里轉(zhuǎn)出來后，囡囡嗜睡的毛病又嚴(yán)重起來，住院觀察的時(shí)候，大部分時(shí)間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覺。

    盛霜序的努力一觸即潰，輕易就被打回了原點(diǎn)。

    他的忍耐都是為了女兒，現(xiàn)如今女兒卻成了這副模樣。

    盛霜序陷入極度痛苦的懊悔中。

    他為了錢舍棄尊嚴(yán)和自由，一開始雖得到了暫時(shí)的庇護(hù)，卻沒想到引起了更慘痛的孽力反饋。

    有了第一次很難不會(huì)有下一次，囡囡因病不能有太多情緒波動(dòng)，叫她同沈承安這樣病態(tài)的人同住于屋檐下，是個(gè)錯(cuò)誤的選擇。

    苦難不能攪毀盛霜序的理智，他竭力清醒地思考眼前的一切。

    他心懷對沈承安的愧疚，但愧疚不能拯救他的女兒。

    沈承安太過分了。

    囡囡是他的底線，他決不能叫囡囡再受這樣的苦了。

    藥品費(fèi)、醫(yī)療費(fèi)、單人病房的開支，都是由沈承安支付的，盛霜序心中痛苦，如今根本不愿意同沈承安說話，卻又因?yàn)殄X不能不管不顧。

    囡囡的病將他二人間原本緊張的關(guān)系打破，不知沈承安是否生了對囡囡的愧疚之心，放開了對盛霜序的鉗制，允許他去醫(yī)院里看望囡囡。

    破裂的裂痕卻再難以修復(fù)。

    盛霜序在醫(yī)院廁所的隔間里隨意將膏藥貼到腰背處，他的手法很粗糙，即使貼歪了、沒貼準(zhǔn)也不大在意——他的腰痛越來越嚴(yán)重，但他沒心思理會(huì)這點(diǎn)小傷痛。

    他扶著腰，再度回到了囡囡的病房。

    vip病房的空間很大，配備有獨(dú)衛(wèi)浴和冰箱，還有專用的陪護(hù)室，盛霜序就住在這里，沈承安肯花錢托關(guān)系為囡囡治病，設(shè)施和環(huán)境都是盛霜序以前從未見過的待遇。

    ——即便有司機(jī)接送，囡囡也有保姆照顧，盛霜序不想回沈承安的別墅。

    囡囡難得睡醒了，坐在寬敞的病床上看繪本，她的手背因長時(shí)間輸液而微微浮腫，臉色很不好，精神也很差，好不容易養(yǎng)得圓潤的小臉蛋又瘦削了下來。

    盛霜序看著她這副模樣，心疼的不得了。

    囡囡聽見了盛霜序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他一眼。

    盛霜序走近他的女兒，柔聲說：“囡囡，今天過得怎么樣呀？”

    囡囡沒有說話。

    囡囡自打醒來后就悶悶不樂的，也不愛說話，明顯刻意要疏遠(yuǎn)盛霜序。

    盛霜序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試探性地又問了句：“今天還是不開心嗎？有沒有什么想玩兒的，爸爸去給你帶過來?！?/br>
    囡囡搖搖頭，紅了眼眶，她啪的一聲將繪本合上，背對著盛霜序躺下。

    她說：“我要睡覺，你不要說話了?！?/br>
    囡囡的病號服很薄，胳膊也露在外面，盛霜序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排斥自己的女兒，只想給她蓋上被子，手剛隔著被子碰到她的后背，囡囡就觸電似的往后縮了一段距離。

    “你不要碰我！”她很少這樣向她的父親尖叫。

    盛霜序一愣，心臟攪成一團(tuán)，他委屈地說：“我……睡覺前要蓋好被子?！?/br>
    盛霜序蹲到地上，不敢再碰囡囡的被子。

    囡囡把頭埋進(jìn)被子里，小聲說：“爸爸，對不起，我太想回家了，我想mama了?！?/br>
    盛霜序不敢提那天的事情，囡囡也沒有問。

    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當(dāng)成狗似的拴著，囡囡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盛霜序不能怪罪他的女兒，是他一步錯(cuò)，步步錯(cuò)，造成了這種局面。

    他吸了吸鼻子，臉枕住手臂，無聲地落了淚。

    即便他在囡囡面前的形象已經(jīng)毀了，他還是不愿在她面前露出卑微懦弱的模樣。

    盛霜序壓住喉嚨里的顫抖，說：“mama會(huì)來看你的?！?/br>
    “以后囡囡去和mama住，好不好？”

    囡囡沒有回答，說：“爸爸，我想和以前一樣，我們仨住在一起，我出院之后，你們就帶我去游樂場玩?！?/br>
    “你們不要見面就吵架了，誰沒錯(cuò)就給誰買糖吃，好不好？”

    囡囡平時(shí)不怎么向盛霜序說這種話，她還是個(gè)小孩子，就已敏感地察覺到父母的間隙，甚至悄悄記住了他們的每一次爭吵。

    每一次爭吵，都成了囡囡心底的一片創(chuàng)傷。

    盛霜序沒法回答囡囡童真的幻想。

    他是成年人，他與前妻的關(guān)系不能靠一粒糖果就緩和。

    原本幸福的家庭早已破碎，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盛霜序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做囡囡的父親。

    -

    盛霜序決定聯(lián)系高媛媛。

    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

    他沒有征求沈承安的同意，趁著保姆不在，悄悄借了護(hù)士的手機(jī)打電話。

    事后無論沈承安如何對他，他都已經(jīng)不在乎了。

    盛霜序?qū)拈T反鎖，坐在了馬桶上。

    畢竟夫妻多年，盛霜序還是能背下來高媛媛的手機(jī)號的。

    高媛媛聽到盛霜序的聲音時(shí)，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冷嘲熱諷：“盛霜序，你好狠的心啊，為了不叫我見女兒可真是煞費(fèi)苦心，這點(diǎn)心思用在找工作上不好嗎？”

    盛霜序心里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