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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殿外又傳通報,說太子求見,有要事稟奏?;实勖夹囊话?,心道他來做什么。大人之間的內宮鬼神傾軋之事,不是他一個小孩該來聽的?!白屗貙m讀書去?!被实鄣?。通傳的內監(jiān)面露難色,硬著頭皮答:“陛下,殿下說事關公主,他作為兄長已經拿了知情人士,請陛下務必召見一次。” 唐放原本一顆心已經放下來一半了,一聽說來了知情人士,心口又是咯噔一聲。 皇后掩飾性地垂眸喝了口茶,無語地想:原本就要把這事兒拽出來了,沒想到又拽回去了,這兒子,凈添亂。 該來的躲不過。 很快,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了進來,一名英姿勃發(fā)的紅衣少年進殿,唐放抬頭,匆忙地與他對視了一眼,此時才發(fā)現當年那個豆丁大小的孩子已經竄得這么高了,算年紀,他今年也就是十四歲罷,不知平日吃的什么,再幾年怕是要和周殷差不多了,面龐五官上得了他父母最好的地方,大哥的眼睛,大嫂的鼻子,上兩庭英俊得令人移不開目光,尤其那眉心之間天生一點朱砂,襯得人英氣勃勃。 太子當然不認識“孔捷”的樣貌,他小叔叔死的那年,他只有五歲,對那位傳說中戰(zhàn)功最高的親王,他的印象只剩下了一種模糊的感覺:那個人總是笑,總是盤腿坐在他面前做很多夸張的動作,會給他先是很辣然后很甜的糖,給他比劃一些“吞劍”、“吐血”這種搞怪又嚇人的游戲,五歲的他已經很早慧地知道那是小叔叔在逗自己,但是他還是會被他逗得很開心。 昱辰快速地掃了孔捷一眼,毫無感覺,也沒有多看,朝著上首依次行禮,然后道:“父皇,兒臣聞聽貴妃娘娘指認有人在宮中行巫蠱之術,知道定要詢問這人的親友,剛剛去國公府上提了他的隔壁同僚來?!?/br> “同僚”來了,唐放去看,是王樸。 巧了嚒不是,羅師雘也認識這個人,王樸此前還和羅府來往頗多,唐放也不知該作何表情,只是舔了舔嘴唇。王樸感覺不到他的緊張,匆忙走過,給了他一副“你放心,我站在你這邊”的表情。 唐放一臉麻木,心道我不求你有多為我說話,只求你把知道的都忘掉,更別提“孔捷身體里的確已經多了一個人了,我還跟他倆一起喝過酒,你們拿鏡子照一照就能知道”就行。 還好,太子也知道王樸這類人沒有什么奏對經驗,不能讓他自由發(fā)揮,而是選了穩(wěn)妥的問答模式:“王樸,有人說孔捷通曉妖法鬼魂上身,你來說,孔捷近日里可有什么怪異舉動?” 王樸懵:“……怪異舉動?這指哪方面?” 昱辰直接:“五官亂飛、肢體不協(xié)?!?/br> 王樸當即道:“沒有?!?/br> 昱辰:“書符畫咒,吟念咒語?!?/br> 王樸:“沒有?!?/br> 昱辰:“有人指認孔捷宮中壓勝,陷害皇親?!?/br> 王樸:“這……這宮中之事,小人就不知情了,應該不會吧?!?/br> 昱辰忽然疾言厲色:“王樸你與孔捷朝夕相處,難道就沒發(fā)現他一點的變化!” 王樸一驚,大呼:“殿下明鑒,孔捷他一直好好的,沒有變化??!” 唐放:…… 這倆人,真是敢問敢答,氣勢十足,說得跟真的似的。 太子問罷攤手,從容回身,向父親交差,擲地有聲說:“孔捷沒問題?!?/br> 皇帝那邊沒有說話,羅師雘這邊聽得臉都要綠了,自己千辛萬苦堆出來的“證明”就被太子這么亂七八糟地破了,枉他見這孩子進來時行止沒有傾向,實際上這引導性問話就差沒直接拉偏架了:“殿下!孔捷會玄門異術,此事有目共睹,這也能賴嗎?” 昱辰無辜答:“沒賴啊,孔捷有什么本事那都是他自己習得的,咱們不是在說他有沒有被鬼附身???我問了,沒有啊。” 唐放險些笑出來,這真是大開眼界,這孩子是隨了他娘舅的性格吧。 羅師雘臉上的肌rou登時被氣得一陣抽搐,知道不能對太子無禮,扭頭瞧定王樸,驟然提高音量:“王樸!陛下面前你敢不說實話!你敢說孔捷此人性情沒有變化?你敢說他還是原來的那個孔捷?!” 王樸一驚,有些被這暴喝嚇到,跌坐地上。 昱辰怕他撐不住,十四歲的少年當即上前攔住:“羅大人,煩請你講些道理罷!你的舉證都是三年之前,陳芝麻爛谷子誰知道是不是您事忙記錯了什么!這位才是孔捷現在的鄰居,哪里更可信,不是一目了然??!” 羅師雘不與這少年爭辯,朝著上首大聲道:“陛下!王樸說謊,臣請求再派人作證!” 王樸聞言悲從中來,竟渾身一抖,不禁呼號:“羅大人,這這……這是從何說來!我知道您想要把他接到您的府上去,可是他確實是不樂意,羅大人您大人大量,就算孔捷之前拒絕過您,您也不必如此指控他啊……!” 羅師雘:…… 唐放:…… 皇帝:…… 眾人:…… 王樸的指控就像他的狂笑一樣莫名其妙又穿透力十足,這忽然的走向,把一屋子的權貴都聽懵了:怎么還有這么一樁事兒?唐放瞪大了眼睛,強行抑制住發(fā)抖不止的身體不讓自己笑出聲,一邊掐自己一邊讓自己快冷靜…… 天啊,這都是什么個局面,王樸竟然才是最強助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