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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內(nèi)里不過一紙空殼,你們卻怕了他這么久,懼了他這么久……”她走到已經(jīng)茍延殘喘的天帝面前,一把搭上他的手腕。 果然什么也沒有,和凡人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麒麟和冬草出生時,靈力極為低微,幾乎探查不到一點兒仙根,與凡人別無二致,我們想盡辦法都沒有用,原來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靈力!”她掐著天帝的脖子,仇恨仿佛要將他吞噬,“你殺了他們,是因為你怕你的秘密暴露!你怕三界都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神!” 她的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向天帝,失去了所有力量的主宰之神此時癱倒在地,滿臉皺紋,頭發(fā)頃刻間變得花白。 林焉忽然想起查落川的那段時日,天帝的身體很不好,甚至顯出了老態(tài),后來千年過去,他卻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顯然臨槐也明白了一切。 那是一千年的人間殺伐,為他掙下的至暗之力,堪堪維持住了他的面容。 他根本就沒有靈力,所以他從不會御劍而行,而是習(xí)慣于步行于白玉京的宮殿之間,他不怕俗食有損于靈力,所以從不像其他修道人一樣避諱人間的飯食,而是報復(fù)似地,肆無忌憚地吃著那些俗食。 他是擁有了惡靈之力的人。 除了建立白玉京的那天,他再也沒有當過一日的神仙。 林焉提著劍,走到天帝面前,最后將劍尖,對準了天帝的心口。 “你來殺我?”天帝忽然笑了,“難道你以為,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朕這個位置上,能比朕做的更好嗎?” “你覺得碧桑才是真正匡扶正義的人是么?”天帝道:“朕告訴你,如若當年創(chuàng)立白玉京后就失去了全部靈力的人是碧桑,三界未必會比今日更安寧太平!” 林焉沒有吭聲,只是緩緩調(diào)息,運轉(zhuǎn)著靈劍。 天帝冷笑一聲,“如果你和我一樣,如果你遭遇了我所遭遇的,你看見你的徒弟各個得道升天,看見你親自創(chuàng)立的白玉京沒有你的位置,你還能怎么做?” 林焉斂眉,“若我身死,能使天道正位,黎民安樂,我必將萬死不辭?!?/br> “呵……”天帝忽然咯咯地笑了,“誰不是這樣想,誰得道前不是這樣想?” 銳利冰涼的劍刺入他心口,他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臉上卻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朕看不見了,但朕會等著,看殿下有朝一日真到了兩難之地,還會不會如此大義凜然?!?/br> “假仁假義,終究為利而背信棄義?!?/br> 林焉望向道貌岸然了一生的君主,拔出了沾滿鮮血的長劍。 “我不是你,你也不要妄想預(yù)言我?!?/br> 他猛然轉(zhuǎn)身,長劍驟然脫手,以離弦之勢飛出,堪堪停在施天青的身前一寸。 “今日孤向神、鬼、妖、魔四族起誓,”青色的劍光森寒,三殿下的面容堅定而冷毅,“若孤有一日背叛天道……為禍蒼生……” 他遙遙望向施天青。 “請青靄君奉此劍,親自將孤斬殺于蒼穹之下……敬告皇天后土?!?/br> 殺伐決斷的青靄將軍對視上他的眼睛,鎧甲的撞擊聲清脆而震顫,他撩開衣擺,單膝跪地,雙手接劍。 “臣青靄,接旨?!?/br> 第104章 新年 在白玉京初建、神族創(chuàng)立后的第一萬年,三殿下重新修繕白玉京完畢,登基成為三界的第二位天帝。 嶄新的白玉京從廢墟上建起,一應(yīng)屋舍宮殿皆用普通磚瓦,且天庭上空不再設(shè)有經(jīng)年明亮的夜明珠,如人間一般,既有白晝,亦有黑夜,在白玉京上鳴奏了一萬年的仙樂亦終于止息,天界再無一位藝伎伶人。 粗粗看來,新建成的天宮倒是與人間別無二致,如同海市蜃樓的倒映。 同年,林焉將白玉京更名為護民苑。 從此,三界九州不再有威懾天下魚rou百姓的權(quán)貴天神和白玉天都,只有護佑蒼生大地的護民苑。 雍容華貴,極盡奢靡的仙人居所白玉京,終于徹底地淪為了過去,成為了史官手里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反從前白玉京內(nèi)從不記史的過往,在林焉走馬上任的同一年,任命史官無數(shù),下旨所有仙君無論靈力大小,所作所為若有影響社稷者,均需被記錄在史冊之上,史書與往生冊一樣,不能更改,亦不能銷毀。 而在護民苑的最中心,有一方暗紫通透的屏障,流動如水的光點之內(nèi),安置著一柄看似樸素實則鋒利的木劍。 此劍從前為新任天帝陛下的貼身佩劍,如今被下旨更名為斬王劍,由大將軍青靄君掌管,若有一日天帝為禍世間,或不得不舍生取義,青靄可執(zhí)此劍誅殺陛下。 林焉在那把劍上施過法,如若青靄君用劍尖對準他的心臟,他就會失去所有反抗的靈力,不得不引頸受戮。 他把命和信任,全部交到了施天青的手上。 * 護民苑的偏遠處,碧桑君重新修建出了一方兼具四季景物的庭院,建筑落成那一日,他邀請眾人前往,一同賞景品茶。 昔日傳聞里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魔尊褪掉了屬于朽木老人的偽裝,林焉第一次見到了他這位生父的真容。 眼睛里帶著一點溫和從容,眉宇卻自有鋒芒,光是看著,都能讓人想象出幾千年前權(quán)傾白玉京運籌帷幄的模樣。 只是如今,他臉上不再有從前的雄心壯志,更多的是疲憊與釋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