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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九彰思索片刻,他還是示意趙小羊揮一下刀。 他推斷,深夜?jié)摲牟輩怖锏模瑧?yīng)該不會是叛軍的搜查隊。那么大概率,草叢中要么是野獸,要么……就是與他們一樣,落單的唐軍士兵了。 趙小羊一刀在空氣中劃過,發(fā)出錚響。這動靜已經(jīng)很大,可不遠(yuǎn)處的草叢,卻又靜了下來。 約莫過了幾秒鐘的功夫,胡九彰與趙小羊面面相覷。他們幾乎就要肯定,此時潛伏在草叢里的,應(yīng)該是只正在覓食的猛獸,然而,正在二人思索著下一步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時,草叢那邊,居然立起一個黑色人影。 “什么人!” 胡九彰干脆開口去問。他聲音洪亮,這么突然喊出來,多少都有些震懾的意味。 誰知他此話一出,那黑影竟往前連跑了幾步。趙小羊一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擺出了防御的架勢。 “我是王思禮將軍麾下兵卒!尊駕可是隴右軍步卒?” 是友軍! 胡九彰長舒出一口氣,身邊的趙小羊,卻仍緊繃著,過了有那么三四秒,才收回了刀。 “正是!” 胡九彰應(yīng)了聲,而這時,那突然出現(xiàn)的唐兵,已經(jīng)借著月光,幾步行到了他們面前。 “終于叫我找到同袍了!” 他說話間,還帶著些顫音,足見此人是如何的激動,只因為唐軍兩個字,就當(dāng)場哭出來了。 夜里胡九彰看不清來人面目,但映著月光,隱約還能辨認(rèn)出,此人身上的唐軍軍甲,以及側(cè)身上大面積的黑色余污,想來,那該是白日里染到身上的鮮血了。 “閣下倒是好膽量啊,隔著那么遠(yuǎn),就敢喊話了。”胡九彰輕嘆著。他坐在地上,狀態(tài)不是很好,又冷又餓,身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 “誒……這還不是聽出了尊駕的口音嘛,西北人,肯定不會錯!” 這兵說話間,雖還帶著點哭腔,但這聲音不難聽出,他該是個正值壯年的唐軍老兵。身強(qiáng)體壯的,他在面前一站,別說趙小羊了,就連胡九彰,都顯得有些纖瘦。 “口音啊……”胡九彰不由感嘆,“那幸虧是我開得口。要是換個人喊話,你怕不是要直接砍過來了?” “呵呵……這就是運氣嘛!” 唐兵十足慶幸的輕笑了一聲,只見他手肘在臉上來回抹了好幾下,該是在擦眼淚了。 深夜的河岸邊,身材高大的男人帶著一身甲胄兵刃,卻又像個孩子似的,對著兩個比他瘦弱,比他落魄的兵低頭抹淚,這場景,著實叫人動容。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珊煤玫娜齻€大男人,卻都相繼在這一天中,歇斯底里的哭泣過。真不知道他們哭得到底是戰(zhàn)場無情,還是這大唐的破碎河山。 “閣下如何稱呼?” 胡九彰開口詢問,聲音也頗為感慨。 “我叫何應(yīng)天,是王思禮將軍麾下的兵,二位呢?” “胡九彰?!焙耪米诘厣现噶酥缸约海智葡蛏砼缘内w小羊。 “這位是趙小羊,我們都是盧曠將軍的兵。我是個傷兵,上次守城戰(zhàn)時,我雙腿傷重,截肢了,沒法起身,兄弟別見怪啊?!?/br> “竟是如此!” 何應(yīng)天驚訝異常,就連哭腔都被這股子驚訝給壓沒了。 “可胡兄傷重若此,為何還隨軍到這兒來了?” “誒……這個嘛……”胡九彰開始猶豫起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向這位偶然遇上的同袍解釋,倒是趙小羊站在一旁,突然開了口。 “王思禮將軍指揮的是前軍,所以你也是此前沖鋒的那五萬精兵中的一員了?” “……是?!?/br> 被人問起這個,何應(yīng)天的聲音顯然瞬間就低落了許多。他低著頭,語調(diào)中多了些許遲疑,但深夜里,他們之間互相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他們并不知道,何應(yīng)天此時面上帶著的,究竟是何等的不甘與悲憤。 “那白天在狹道上,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趙小羊沉聲追問。只見何應(yīng)天長嘆出一口氣,身子似乎在微微發(fā)顫。 “誒……原本……最初追擊那十幾里路,優(yōu)勢都是在咱們這邊的。但后來……” 何應(yīng)天聲音低沉,好像正緊咬著牙關(guān),極力忍耐著什么。 “我們被耍了……我們被崔乾佑那廝,給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叛軍使詐,他們假裝示弱,誘引我們追過去,但等我們一到,他們事先埋伏在狹道上的兵,就從高山上推下巨石樹木來砸我們!前軍幾千人,就是這么被生生砸死的!好在我那時仍處在后方,這才茍全了一條性命,可叛軍的招數(shù)還不止這些!日中時,他們還有伏兵放火燒山,到了日落時分,崔乾佑率領(lǐng)幾萬精騎繞到我軍后方發(fā)動奇襲。誒……整整十五萬人??!就那么被他們給封在了七十里長的狹道里,連軍陣都結(jié)不起來!有多少人是被自己的同袍踩踏而死的……那骨rou都被踩得稀爛,幾千幾萬具尸體堆滿了整條狹道,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都覺得恐怖!” 他聲音顫抖著,就像是硬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來的,聽得人發(fā)慌。但很快,他又強(qiáng)迫自己恢復(fù)平靜,只是身子仍在陣陣戰(zhàn)栗。 “后來……大抵是知道敗局已定……有很多人,就直接掉頭逃跑了。還有一些,找到了空子,就轉(zhuǎn)頭往河里跑。反正能跑的,是都跑了。這根本不是打仗啊……這是地獄,是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