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衡帶著顧寒山與眾醫(yī)生告別后，上了車，離開了醫(yī)院。

    天色還很暗，離天亮還有一段時(shí)間。

    向衡開著車，駛向了新華街。

    顧寒山?jīng)]說話，這個(gè)場景有些熟悉，不過上次她想去新華街，向衡帶她去了白馬山，這次她倒是想起了白馬山，可現(xiàn)實(shí)情況應(yīng)該不允許他們花費(fèi)這個(gè)時(shí)間。

    “你說過想吃新華街的早餐?！毕蚝獾?。“我們?nèi)タ纯从袥]有開門的。”

    “嗯?！鳖櫤接悬c(diǎn)高興，去不成白馬山也高興。她道：“我也記得你吃得很多?！?/br>
    向衡：“……”他有炫耀過他記得什么嗎？她居然用了個(gè)“也”字。

    “向警官?！鳖櫤娇粗髁恋穆窡粽沼持蠼诌@種平平無奇的景色，心情很好。“你送我錦旗，我也送你一面吧?！?/br>
    “不用?！毕蚝饩芙^。他想像了一下自己拿著錦旗與好市民顧寒山一起在派出所合影的場景，簡直受到了驚嚇?！扒f別送。”他再次強(qiáng)調(diào)。

    “錦旗上的字我都想好了。”顧寒山道：“我想送?！?/br>
    “不要?！?/br>
    “我要在上面寫上最帥神探，天下無雙。敬贈(zèng)向衡警官?！?/br>
    向衡沉默了。

    顧寒山看著他的表情：“沒有討對你的歡心嗎？”

    向衡：“……我不要?！边@種字寫到錦旗上，是想讓他在單位里混不下去嗎？

    “我想送?！鳖櫤綀?jiān)持。

    向衡無語，所以他的歡心不重要是吧？“要不你送我一張卡片吧？我會(huì)珍藏的?！?/br>
    這回?fù)Q顧寒山沉默，她過了一會(huì)道：“我的字不好看，還是錦旗上金閃閃的字帶勁?！?/br>
    “親手寫的才有誠意?！毕蚝飧寐暫脷獾厣塘浚骸耙荒憔氁痪?，我可以等。什么時(shí)候送都行。”

    趁著紅燈停車，向衡還誠懇地看了顧寒山一眼。

    “我不能等。”顧寒山手伸向向衡：“手機(jī)借我用一下，我必須馬上訂購一個(gè)?！?/br>
    向衡終于給了她一個(gè)白眼。但這時(shí)綠燈亮了，他手機(jī)信息提示音響了一下，他把手機(jī)從架子上摘下來看。

    顧寒山探頭過去：“誰的消息？看完了就讓我用一下?！?/br>
    是技術(shù)員發(fā)來的。向衡道：“簡語的手機(jī)信號沒有移動(dòng)過，一直在醫(yī)院?！?/br>
    “哦?！鳖櫤降溃骸翱赐炅藛?？”

    “你的手機(jī)也是，還在醫(yī)院?！毕蚝獍阉氖謾C(jī)放回架子上，“我們等著吧?！?/br>
    第134章

    顧寒山眼巴巴地看著向衡把手機(jī)放到架子上，那地方她夠不著。

    向衡很快把車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

    顧寒山淡淡地道：“后面沒車。”

    “綠燈了，綠燈就得趕緊走?！?/br>
    顧寒山不說話了，好吧，她也可以等。不過她不要寫“最帥神探”了。顧寒山默默看了一眼向衡的臉，再看著方向盤，把頭轉(zhuǎn)了回來。

    向衡敏感地悄悄掃一眼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黑嗎？不黑呀。就是膚色深一點(diǎn)。干警察的，哪有細(xì)皮嫩rou白皙發(fā)亮的。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挺好的手。很男人的手。

    向衡挺了挺腰桿，坐得筆直端正。

    顧寒山一路不再說話，安靜讓氣氛有些冷。向衡不由得心虛起來，顧寒山生氣了嗎？

    他看了一眼顧寒山，這姑娘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沒有表情，總讓人靠猜的。

    路上真沒什么車，新華街很快就到了。

    “你想吃什么？”向衡一邊左右張望找店一邊問。

    顧寒山?jīng)]說話。

    向衡把車停在路邊停車位上，問她：“生氣了？”

    正在沉思吃什么的顧寒山轉(zhuǎn)頭看向向衡，她問：“如果生氣，你會(huì)把手機(jī)借我用一下嗎？”

    “不會(huì)?！毕蚝獯鸬煤芨纱?。

    “哦?！鳖櫤揭矝]扭捏，淡定道：“那就沒生氣?！?/br>
    向衡一噎，很好，比難哄還難。他飛快轉(zhuǎn)話題：“可惜你喜歡的豆?jié){油條還沒開門，只有前面那家24小時(shí)肯德基，還有那個(gè)做通宵炒面烤rou的，你選哪個(gè)?！?/br>
    顧寒山道：“我記得再前面一點(diǎn)，巷子里頭，有一家餛飩店，24小時(shí)營業(yè)，還有油條?！?/br>
    向衡：“……”這是對油條多執(zhí)著，他怎么感覺這面錦旗他收定了？向衡問：“你吃過？”

    “沒有。在點(diǎn)評網(wǎng)偶爾看到過，說是味道很好?！鳖櫤浇忾_安全帶：“那里停不了車，走過去吧，不遠(yuǎn)?！?/br>
    向衡跟著她下車。兩個(gè)人肩并肩往前走。

    路燈還亮著，向衡看著自己和顧寒山的影子頭碰著頭，挨得很近。

    “顧寒山?！毕蚝鈫舅澳愕男囊馕倚念I(lǐng)了，但是那錦旗會(huì)讓我尷尬，所以我不想收。”

    顧寒山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他，眼中透著些驚奇。

    向衡也停下，等待著解釋尷尬這種微妙的情緒，嘗試讓她理解和體諒別人。她喜歡和期待的，不代表別人也會(huì)。她一定早就聽別人教導(dǎo)過，但他仍然覺得應(yīng)該真誠地告訴她，他的心情。

    顧寒山看了他一會(huì)，卻問：“我什么心意？”

    向衡默了。

    按理說，通常這樣的問話會(huì)更讓人尷尬，還不如直接收下錦旗，但也許是顧寒山的表情真的是單純的好奇，她不是普通人，她不懂諷刺和暗喻那一套，向衡竟然心里沒有半點(diǎn)不適。

    “你想夸獎(jiǎng)我的心意。”向衡說。

    顧寒山想了想：“我是自己高興想送的。”

    “你并不介意我高不高興，但你覺得我也會(huì)高興？”向衡問。

    顧寒山又想了想，問他：“你希望我照顧你的心情？”

    向衡一時(shí)間也不知怎么答，“照顧”這詞用得，好像他很脆弱似的。但聽起來她這話也沒錯(cuò)，只是他覺得哪里不對。

    如果你能理解別人的心情和處境，可以尊重一下當(dāng)然更好——向衡組織了半天語言，想說這個(gè)，但話到嘴邊又想起來他曾經(jīng)給過顧寒山的承諾。

    “你什么都不用改?！碑?dāng)時(shí)他是這么說的。

    向衡把“尊重”那句咽了回去，他繼續(xù)邁步向前走，一邊走一邊掏出了手機(jī)，按開屏幕，遞給顧寒山。

    顧寒山接過了，拿在手里，卻沒去點(diǎn)淘寶。她跟在向衡的身后，道：“我?guī)湍憧纯从袥]有新消息?！?/br>
    向衡按捺住不去看顧寒山的舉動(dòng)，怕自己會(huì)阻止她買錦旗。但聽到她這句話，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過了一會(huì)，他轉(zhuǎn)頭看，顧寒山還真的捧著他的手機(jī)在刷他的微信。

    向衡無奈地對老天爺翻了個(gè)白眼。刷人微信的不禮貌比買錦旗讓人尷尬更嚴(yán)重。她真的是百無禁忌，適合去隱居。

    “沒有消息?！鳖櫤叫?。

    “嗯。”向衡沒有拿回手機(jī)。

    顧寒山觀察著他，臉上露出了輕松愉悅的表情。“我不買錦旗了。”

    “我謝謝你?！毕蚝庹嫘牡摹?/br>
    “我?guī)湍隳弥謾C(jī)，有情況就告訴你?！?/br>
    “好的。”向衡看到顧寒山高興，心情輕松許多。

    顧寒山確實(shí)更高興了，她拿著手機(jī)領(lǐng)路，走了沒幾步停下了。

    巷子里黑乎乎的，并沒有開門營業(yè)的店。

    向衡快走幾步，巷子很淺，就七八家店面，掃一眼就看完了，并沒有什么餛飩店樣子的店鋪。

    向衡轉(zhuǎn)頭，問顧寒山：“你什么時(shí)候看的點(diǎn)評網(wǎng)？”

    顧寒山想了想：“2018年7月13日。”

    向衡：“……好了，選肯德基?！?/br>
    顧寒山跟著他往回走，有些不甘心：“它倒閉了嗎？做得很好吃為什么會(huì)倒閉？”

    向衡沒答。

    顧寒山自言自語：“做生意真的很復(fù)雜，就像人生。”

    向衡沒忍?。骸罢l說的？”肯定不是顧寒山。

    “我爸。”

    果然。

    向衡問：“你爸為什么要說這個(gè)？”

    “因?yàn)槲以趲退鲰?xiàng)目啊，他的項(xiàng)目都是大公司的爛攤子。”顧寒山道：“我就說我開個(gè)小超市，不復(fù)雜，不像人生。”

    “開超市？”向衡很驚訝。

    “因?yàn)槲夷苡浀秘浖苌系乃袞|西，我喜歡把東西擺得整整齊齊。哪樣?xùn)|西賣了多少，我都知道。貨架上少了，我就去補(bǔ)齊?！?/br>
    向衡：“……”第一次聽說覺得開超市好是因?yàn)樗軡M足強(qiáng)迫癥的。

    “我爸說等他退休了，他就開家大超市，聘請我去理貨?！?/br>
    向衡沒好接話。

    顧亮很寵女兒，太寵了。但他沒能等到退休。

    “那時(shí)候他以為我不可能能繼續(xù)讀書的，結(jié)果我順利參加了高考。”顧寒山道，“所以我爸就反悔了，他說他不喜歡開超市，讓我自己讀完書找工作去?！?/br>
    “你一直在進(jìn)步?！毕蚝夤膭?lì)她。

    “進(jìn)步的盡頭是哪里？”顧寒山問。

    向衡被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