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的思緒從那個炎熱盛夏抽離。

    譚堯朋友圈的點贊已經(jīng)超過三行，也迅速匯聚了老同學(xué)的回復(fù)，打眼看過去，百分之九十都圍繞方北夏展開。

    【圖五的雙馬尾妹子好純好美！】

    【這不是當(dāng)年文科班的美女學(xué)霸嗎？】

    【你脫單啦？沒事發(fā)什么sao……】

    ……

    譚堯的回復(fù)含含糊糊，用詞曖昧。

    江越看得煩躁，胡亂撥了把頭發(fā)，走進(jìn)書房。

    狗子們亦步亦趨地跟著，看到主人坐在書桌前，撕了一頁便簽紙，在上面寫著些什么。

    寫完后，他把便簽紙對折，隨手放進(jìn)書桌右手邊的抽屜里。

    狗子們的零食平時就放在一個抽屜里，它們對滑軌抽拉的聲音很敏感。

    兩條狗擠著腦袋過來，殷勤地?fù)u尾巴。

    江越被兩雙無辜又充滿渴望的眼神逗笑。他用拇指搓了搓狗子的鼻尖，忽然唇角一揚。

    “來，坐好，給你們拍張照?！?/br>
    -

    同一時間，方北夏拽著程七初煲電話粥，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處于譚堯朋友圈的話題中心。

    她想通過程七初撬出更多江越的消息。

    因為最近諸多發(fā)現(xiàn)表明，江越對她很特別。

    多年前的crush對象喜歡自己，她還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這樣的狀況。

    這實在是有些離譜。

    畢竟很多年沒交集，而且江越那樣的人，不可能暗戀。

    她拐彎抹角地引入話題：“我在翻q/q空間，要不要看看你以前的照片?！?/br>
    “不要不要不要！”程七初用夸張的語氣拒絕，“你怎么還記得密碼！”

    盡管高中時程七初就走在時尚尖端，每天上學(xué)就像在出演《繼承者們》，可用現(xiàn)在的審美看，仍舊有點非主流。

    方北夏丟了張程七初搔首弄姿的照片，吃吃地笑：“你那時的劉海有一斤重吧?！?/br>
    程七初尖叫一聲：“快撤回！”

    “這有什么，我以前寫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日志，比你的照片可怕多了?！狈奖毕那臒o聲息地引導(dǎo)話題。

    “怎么可能，我以前特別喜歡看你寫的東西！”

    “??？”

    當(dāng)年盲目自信，激情創(chuàng)作，沒想到有人真心捧場。

    “我當(dāng)時超級崇拜你，畢竟八百字的作文我?guī)讉€小時都憋不出來，你隨隨便便就能寫幾千字?！背唐叱趼曇裘髅?，“我還拉了不少人給你的日志點贊?！?/br>
    “是嗎？都有誰??？”

    方北夏察覺到不妙，心里希望的火苗倏地變小。

    “蛐蛐啊，小亮啊，咱們班的都找遍了……還找了我表哥?！背唐叱跽一赜洃洠澳菚r候我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看著你日志閱讀量上漲，你說我是不是有做水軍的潛質(zhì)？”

    方北夏想象江越被脅迫的樣子，不禁苦笑。

    點贊也不是他主動為之……又是程七初過于熱情扯出的誤會。

    聽了實情，便也失去了繼續(xù)探究的心情。

    一切猜測都只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程七初還出于興奮中：“你還有《花樣男子外傳》嗎，發(fā)給我品品，我當(dāng)年最喜歡這篇?！?/br>
    方北夏關(guān)掉q/q空間，說：“刪掉了?！?/br>
    “??？”程七初遺憾，“還挺想再看一遍呢?！?/br>
    方北夏興致消減，隨手刷了刷朋友圈。

    看到譚堯的九宮格，她忍不住“我靠”了一句。

    程七初八卦嗅覺靈敏，立刻問：“怎么了怎么了？”

    “譚堯發(fā)了條朋友圈?！?/br>
    里面有一張熟悉的照片，幾個小時前曾出現(xiàn)在她和譚堯的聊天記錄里，她沒有回復(fù)，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譚堯的朋友圈。

    “發(fā)了什么?。课覜]他好友?！?/br>
    方北夏嘆氣，截屏發(fā)給程七初。

    “他在九宮格里混了一張你誒?！背唐叱醺尚茁?，“這個人，看起來書呆子似的，還蠻會的嘛，還把你放在c位……”

    方北夏皺眉：“我還是讓譚堯把我照片刪了吧……”

    程七初沒聽她說什么，突然打斷她的話：“第三張原圖發(fā)我發(fā)我！”

    她放大第三張，發(fā)現(xiàn)里面有段柏南。

    再多雜亂的信息混淆，人們總會捕捉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一條。

    她轉(zhuǎn)發(fā)了照片，隨手一刷，朋友圈又有更新。

    江越發(fā)了張照片，兩條狗乖巧而端正地坐著，面對鏡頭咧開嘴，像是在笑。

    方北夏挑眉，問：“江越養(yǎng)狗？”

    程七初大概在仔細(xì)研究段柏南的舊照，回答得有些敷衍：“嗯，高中時候養(yǎng)了條邊牧，后來好像又撿了條流浪狗……他家人不喜歡狗，后來他就搬出去自己住了?！?/br>
    -

    夜深了。

    江越快睡著時，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

    點開來，被擠出屏幕的頭像重新回到消息列表最上方：【你朋友圈發(fā)的狗狗，是小方嗎？】

    一絲得逞的笑滑過嘴角。

    作者有話說：

    方北夏：我第一次跟江越有交集，是在高二的開學(xué)典禮上。

    江越：我第一次跟方北夏有交集，是在軍訓(xùn)的醫(yī)務(wù)室里。

    前方記者小秦：你們對好口供再出來說話！

    第9章

    小方是京江一中附近的一條流浪狗。

    幾個月大的小土狗一只，腦袋很方，頭上有一撮白毛，憨態(tài)可人，跑起來像顆移動的土豆。

    方北夏給它起名土豆、旺旺、蛋黃，它一概不理，無意中喊了聲小方，它顛著就過來了。

    方北夏無奈，這么多可愛的名字，非要認(rèn)領(lǐng)一個人名。

    小方的名字就這么定下來，漸漸的，小方成了京江一中的神獸，你一根火腿我一包零食，吃百家飯快樂長大。但眾多學(xué)生中，它跟方北夏最親近。

    方北夏想過把小方收編，可蔣女士不同意，只能偶爾放學(xué)去看看它。

    方北夏跟“筆友”提起過小方，“筆友”說他也見過小方。紙條還回來時，還附了張小方的簡筆畫。

    方北夏驚喜。

    寥寥幾筆，卻很傳神?！肮P友”真是多才多藝，字寫得好看，畫畫也頗有風(fēng)格。

    遺憾的是，跟“筆友”聊過小方后不久，小方就消失了。

    “筆友”安慰她，也許小方被喜歡她的人偷偷領(lǐng)養(yǎng)了。

    方北夏給“筆友”回紙條，那完了，小方肯定被壞人捉走了。

    “筆友”問為什么，她又回復(fù)，因為沒人喜歡她。

    為了讓她別擔(dān)心，“筆友”給她想了個辦法：隨身帶些貓糧狗糧，沒準(zhǔn)某天碰到想小方，口袋里還能掏出來點見面禮。就算遇不到，也能分給其他流浪小動物。

    方北夏覺得有道理，從那之后，就一直保持著隨身帶糧的習(xí)慣。

    -

    方北夏盯了幾秒自己發(fā)出的消息，有些后悔。

    小方是她私下給小流浪起的名字，江越必然不知道。剛剛新鮮出爐的朋友圈，她就這么魯莽地問，倒像是隨時盯著他的動向似的。

    江越朋友圈發(fā)的照片里，有一只邊牧，一只中華田園犬。中華田園犬頭上有一撮顯眼的白毛。

    方北夏放大仔細(xì)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除了那撮白毛，好像哪哪都不像。

    土狗長大過程就像開盲盒，小方消失的時候還是幾個月的小團子，她不知道它長大后會變成什么樣子。更何況已經(jīng)十年了，人的記憶是有偏差的。

    想撤回消息，已經(jīng)超過兩分鐘時限。

    果然，江越回復(fù)：【小方是誰？】

    方北夏硬著頭皮回：【我以前喂過的一條流浪狗，跟你的狗狗很像。】

    片刻，江越發(fā)來：【我家狗子臉很圓，要是知道別人覺得它方，它肯定會不高興的?！?/br>
    這條消息像是自帶他慵懶又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

    原來不是小方。

    就算是小方，也跟她沒有關(guān)系。

    這些天已經(jīng)多次驗證，她陷入了一場盛大的錯覺之中。在這場錯覺中，江越是深情人設(shè)，為了她做了很多事。

    人一旦多想，就會把很多狀況往自己身上套。今天一個無用的細(xì)節(jié)，明天一點共同回憶，她遲早會陷入不切實際的臆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