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鵝抓緊門框，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不能笑，會被打死的！

    四人進(jìn)屋，張雪霽從床頭摘下那盞柚子燈，放到桌子上。另外三人已經(jīng)圍著桌子團(tuán)團(tuán)坐下，三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張雪霽——準(zhǔn)確的說，是盯著張雪霽手里的柚子燈。

    被三個人同時盯著，張雪霽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無奈：“我說……這就是一盞很普通的柚子燈而已，你們不要拿那種如臨大敵的目光盯著它好不好？你們這樣看得我心里也毛毛的?！?/br>
    他把柚子燈放到桌子上，其余人的視線也跟著迅速轉(zhuǎn)移到桌子上。那盞柚子燈表皮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樣鮮艷光澤了，因?yàn)槿彼s的表皮蜷起來，變得干硬。

    謝喬喬：“這樣也能修好嗎？”

    戚忱也皺眉：“萬物榮枯，乃是自然規(guī)律，大概不是那么好修的。”

    花鈴月兩手合攏結(jié)印，水青色的靈力自她指尖冒出，即使是謝喬喬和戚忱這樣完全的門外漢，也在瞬間感覺到了花鈴月靈力之中強(qiáng)盛的生命力——隨著這股靈力源源不斷的注入柚子燈中，柚子皮表面逐漸變得柔軟而富有彈性。

    一個繁復(fù)的法陣印記最終隨著靈力烙印在柚子皮表面?；ㄢ徳戮従彸啡ヨ肿訜羯系撵`力，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解決了，日后如非外力，這盞燈就能一直維持現(xiàn)在這個模樣?！?/br>
    張雪霽摸著下巴，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柚子皮上的靈力烙?。骸斑@就是敬神山的封印術(shù)？據(jù)說敬神山上有千萬年常開不敗的金絲海棠，也是靠封印術(shù)……”

    不等他把話說完，花鈴月便迅速抬手在柚子皮上一抹，柚子皮上的烙印瞬間隱去原本形態(tài)，變得消失不見。她似笑非笑看向張雪霽：“雖然知道你不能入道，也無法使用靈力——不過面對一個能輕易復(fù)制出上元仙門護(hù)山大陣的家伙，我覺得還是謹(jǐn)慎一點(diǎn)比較好?！?/br>
    戚·上元仙門歷史上最年輕的首席弟子·自家百年護(hù)山大陣被外人半個月復(fù)制出來還給加強(qiáng)了·忱：“……”

    有種自己好好的走在路上，結(jié)果卻被不認(rèn)識的人用東西砸到頭的莫名感。

    張雪霽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小聲嘀咕：“好小氣?！?/br>
    謝喬喬不怎么關(guān)心他們的對話，也不關(guān)心他們言語間傳達(dá)出來的巨大信息量。她伸手摸了摸那盞恢復(fù)原貌的柚子燈，垂眼，沒有說話。

    花鈴月解釋：“敬神山的封印術(shù)和傳統(tǒng)意義上的封印術(shù)不同，它可以將封印對象的狀態(tài)維持在某個瞬間。不過根據(jù)封印時間的長短，以及施加封印術(shù)的對象，所需求的靈力和術(shù)法也有所不同?！?/br>
    “若只是留住一盞小小的柚子燈，一朵花，這并不困難。但如果是要留住其他東西，那就十分困難了?！?/br>
    修完燈后花鈴月便告辭離開了，戚忱也不方便在這里久呆，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后便也離開。屋子里很快又只剩下謝喬喬，張雪霽，還有大鵝和琵琶了。

    張雪霽提起柚子燈，掛到床頭：“睡吧，天色也不早了?！?/br>
    謝喬喬：“你睡床?！?/br>
    張雪霽一愣：“唉？”

    謝喬喬把備用的被褥抱出來，鋪到地板上，自己熟練的躺上去，拉著被子迅速蓋過自己胸口，聲音平靜：“睡了。”

    張雪霽干咳一聲：“真的睡了？”

    謝喬喬閉著眼，聲音平靜：“睡了。”

    張雪霽無奈，只好在床上躺下。他鼻塞得厲害，躺下也堵得睡不著，躺了一會兒之后，又翻身，嘆氣，扒著床沿：“喬喬同學(xué)，你睡了嗎？”

    謝喬喬安詳?shù)拈]眼躺著：“睡了?！?/br>
    張雪霽：“……那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謝喬喬反問：“你睡不著嗎？”

    張雪霽梗了一會，只好承認(rèn)：“估計是著涼了還沒好全，現(xiàn)在難受得有點(diǎn)睡不著。”

    他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披著被子，后背靠在墻壁上，嘆氣：“你知道吧？就是那種感覺啊，雖然腦子有點(diǎn)昏昏沉沉的，但是躺在床上卻一點(diǎn)也不想睡覺?！?/br>
    “喬喬，等你找到那只墜天的鳳凰，從它身上拿回劍心之后，你要去做什么？”

    謝喬喬在夜色中睜開雙眼。屋子里沒有點(diǎn)燈，她在昏暗的光線中，安靜的望著屋頂——短暫的沉默和思考結(jié)束后，謝喬喬開口：“不知道?！?/br>
    她從來沒有主動的想過自己要去做什么，以前老師也經(jīng)常問她長大之后有什么想做的，那時候謝喬喬也回答：我不知道。

    老師便溫和的摸一摸她腦袋，笑瞇瞇道：“那就再想想。唉，年輕真好啊，還有大把的時間呢?！?/br>
    謝喬喬側(cè)臉，目光從天花板移到旁邊張雪霽身上。張雪霽卻也恰好正在看著她，他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好像星子一般。

    很奇怪——謝喬喬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形容張雪霽看向自己時的眼神——那種干凈的，永遠(yuǎn)帶著歡喜和期待，永遠(yuǎn)站在自己身邊，一轉(zhuǎn)頭就能看見……

    好奇怪。

    張雪霽：“我以后打算繼續(xù)找回家的辦法，雖然在原本世界里的身體已經(jīng)死了，但我還是很想再回去看看……我說，那個啊——”

    他眨了眨眼，忽然捂著脖子，視線挪開，只留一張側(cè)臉給謝喬喬。

    他說話吞吐起來，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紅著耳朵，問：“如果你沒有其他想法的話……我是說，那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能讓我回家的辦法？”

    說完這句話后，張雪霽眼睛眨動了幾下，手掌摩挲著自己脖頸，掌心發(fā)燙，隨后又躲閃的瞥向謝喬喬。在不甚明亮的夜色中，謝喬喬一直注視著張雪霽。

    和張雪霽慌張緊張又隱約有期待的目光不同，謝喬喬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沉默。

    張雪霽干咳兩聲，局促的放下手：“我就隨便提個建議，其實(shí)你不來也……”

    謝喬喬：“好?！?/br>
    張雪霽：“你不來也……嗯？！”

    謝喬喬重復(fù)了一遍：“我說可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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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多沒面子

    謝喬喬并沒有刻意去看張雪霽。但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 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后，張雪霽變得很高興——是那種不去看也能感覺到的高興。

    他裹著被子一頭倒進(jìn)枕頭上，滾了一圈, 沒有睡覺，發(fā)出‘嘿嘿嘿’的傻笑聲。

    謝喬喬覺得很奇怪。她側(cè)過頭，看著床鋪的方向：“張雪霽, 你為什么高興？”

    張雪霽：“嗯……想到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很多地方, 我就高興。”

    謝喬喬皺眉，疑惑：“這樣你就很高興了嗎？”

    張雪霽點(diǎn)頭如搗蒜：“對啊，這樣我就很高興了?！?/br>
    ……搞不懂。

    謝喬喬懷揣著這種疑惑，閉目睡覺。實(shí)際上也沒有睡著——她警惕心很強(qiáng), 從離開老師之后，從來沒有任何一次睡覺是正常的深度睡眠。好在修行者本身就可以用靈力補(bǔ)充精神，而謝喬喬最不缺的就是靈力了。

    一夜無話至天明。

    第二天天剛亮，謝喬喬便起床，認(rèn)真把書箱里兩把劍全部拿出來好好擦拭梳整一番。張雪霽起得沒她早，等謝喬喬洗漱完，他剛打著哈欠從床上爬起來, 額頭上幾搓短發(fā)反重力的往上翹著。

    謝喬喬：“你還難受嗎？”

    張雪霽吸了吸鼻子, 答：“感覺是好多了，等會吃完早飯我再吃一回藥，明天肯定就好全了?！?/br>
    接下來他們還要進(jìn)沙漠，張雪霽在陣法記憶中看過東冥沙漠的模樣，可不想帶著病進(jìn)去給自己找不痛快。

    謝喬喬走到他面前, 微微踮起腳, 伸手碰了碰張雪霽的額頭——確實(shí)不燙了, 摸著就和她的額頭溫度沒什么區(qū)別。謝喬喬放下心來, 隨即目光落到張雪霽額頭上翹起的那幾縷短發(fā)上。

    她的手在試完溫度之后并沒有就此移開，而是順勢壓著張雪霽額頭上那幾縷翹起的短發(fā)，往下壓了壓。等謝喬喬把手挪開，那幾縷被壓下來的短發(fā)，自己又翹上去了。

    謝喬喬眉頭一蹙，抬手又壓著那幾縷頭發(fā)，摁在張雪霽額頭上。

    張雪霽：“……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是在試溫度吧？”

    謝喬喬面色肅然：“不是，我在幫你把翹起來的劉海壓下去。”

    她移開手，那幾縷頭發(fā)被她的手掌壓得扁扁的，貼貼張雪霽額頭。但謝喬喬手剛挪開沒多久，它們又慢悠悠，十分倔強(qiáng)的翹了起來。

    謝喬喬：“……”

    張雪霽沒有鏡子，看不見自己的頭發(fā)。他垂首問謝喬喬：“壓下去了嗎？”

    謝喬喬板著臉，看向那幾縷頭發(fā)的表情，就像看著幾道世紀(jì)難題。她搖頭，聲音沉穩(wěn)：“沒有，它們又翹起來了?！?/br>
    張雪霽忍不住也伸手揉了揉自己前面的短發(fā)，本來就亂的頭發(fā)被他手這么一撥弄，變得更亂了。當(dāng)然，那幾縷翹起來的頭發(fā)，自然也變得更加‘一枝獨(dú)秀’起來。

    張雪霽：“這樣應(yīng)該有好點(diǎn)吧？”

    謝喬喬：“變得更翹了?！?/br>
    張雪霽把手放下，嘆氣：“估計是我昨天睡覺姿勢不怎么好看……隨便它吧，晚上再洗個頭就恢復(fù)了?！?/br>
    二人決定先一起下樓吃早飯。

    這邊碼頭的客棧并沒有送餐到客房的服務(wù)，所以所有的客人都只能下樓吃飯。不知道是不是修道者連作息時間都如此相近，謝喬喬下樓時一眼掃過去，居然在一樓吃飯的大廳里看見許多臉熟的面孔。

    當(dāng)然，僅限于臉熟，實(shí)際上名字到底叫什么，謝喬喬已經(jīng)沒有印象了。

    但對方明顯不怎么想——謝喬喬還站在樓梯上，大廳里已經(jīng)響起了此起彼伏和她打招呼的聲音。

    “謝姑娘？沒想到你也來這里啊！”

    “好久不見，謝姑娘還真是一點(diǎn)沒變哈哈哈——”

    “謝姑娘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渝州城一起吃過飯的?！?/br>
    “還有我還有我！我當(dāng)時也在飯桌上！”

    ……

    張雪霽跟條泥鰍似的擠進(jìn)人群中，橫在那群上元仙門弟子和謝喬喬中間，謝喬喬仰頭就只能看見他的后腦勺。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抓著謝喬喬的衣袖，笑瞇瞇的：“你們怎么不和我打招呼啊？我們不也一起吃過飯嘛，在巫云山上……”

    提到巫云山發(fā)生的事情，上元仙門弟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旁邊桌子上一直沒有動的戚忱此時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jī)會，咳嗽一聲，正色：“都回來?！?/br>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br>
    他的話并沒有過多苛責(zé)之意，只是輩分?jǐn)[在那里，大多數(shù)上元仙門弟子怕他，縮了縮脖子，互相推搡著散開。

    謝喬喬面前遮天蔽日的人潮一下子變少了，只剩下張雪霽還站在她前面。他回頭沖謝喬喬游刃有余的笑，拉著她袖子，隨便找了張空桌子坐下。

    這時候客棧樓梯上又下來一波人，有男有女，數(shù)量頗多，一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張雪霽給自己倒了杯茶，側(cè)臉看著那群人下來，道：“是藥王谷的人?！?/br>
    對面謝喬喬拿著菜名冊子：“牛rou包子，鮮牛奶，奶棗糕，奶豆腐，羊雜碎，紫菜湯——我點(diǎn)好了?！?/br>
    她把菜名冊子推給張雪霽。張雪霽睜大眼睛：“這些都是你一個人的？”

    謝喬喬疑惑：“不然？”

    “……”

    張雪霽開始反思，自己之前那段時間真的有讓喬喬吃飽過嗎？如果這是她正常一頓早飯的量，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