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個刀疤，卻比那更瘆人。

    其疤痕的翻卷猙獰程度，堪比劃了一個大口子后，再掰著傷口的兩邊，從里頭翻出了什么東西，使血rou都內(nèi)外顛倒。

    大概只有那種程度的傷口愈合，才能形成這樣的疤痕。

    被看見了頸下的秘密，易蘅抬手遮住自己后頸下的疤痕，轉(zhuǎn)過身來，對上宋親卿震顫的眼眸。

    男人卻只沉默，似乎并不準(zhǔn)備開口說什么。

    那個疤，只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好疼好疼……

    這人卻真實(shí)經(jīng)歷過。

    究竟要忍受怎樣的劇痛，才能等到這傷口愈合？

    “你……”宋親卿想問那傷口的形成原因，可一開口，就感覺自己的嗓子干澀得厲害。

    他低下頭，手撫著自己的喉結(jié)處，指尖的溫度卻順勢傳遞到了自己的后頸下……

    那處神骨的位置。

    如遭雷擊。

    宋親卿周身血凝般，寒意遍體。

    那夜在舊商場的驅(qū)邪戰(zhàn)場上，宋親卿本欲爆發(fā)，易蘅默不作聲地安定下他的神骨。

    當(dāng)時(shí)的他就已經(jīng)有過想不通的念頭，不知道易蘅怎么會有這樣的能力。

    到了后來，他想不通的事情就更多了：

    比如自己曾是個凡人、曾死亡過，如今又怎么會成為神明？

    比如自己生而自帶神骨，被判定為天神，遇到的帝君怎么又會說，他并不是？

    如果……

    如果說這神骨的來源是易蘅……

    那么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也許是從宋親卿震驚的表情上，可以窺見其內(nèi)心的猜測，易蘅感受到了少年的惘然。

    可易蘅還是沒有主動解釋或否決，只是抬起手臂，將宋親卿一把摟進(jìn)懷里。

    大手托著宋親卿的后腦勺，男人輕輕摸著少年神明的頭。

    像是安撫，又像是憐惜。

    “親卿，不要想那么多。一切都過去了?！?/br>
    “呃……”宋親卿哽咽幾聲，卻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說過，我不在乎過去發(fā)生了什么。我要的只是現(xiàn)在。你能不能記起過去，我都不在乎?！?/br>
    “可，可是……”艱澀片刻，宋親卿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不希望我想起，對不對？所以你才一直瞞著我，對不對？”

    “我沒有瞞著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說。我也不想拿過去綁架你?！?/br>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會很難過？”

    “親卿？”

    易蘅察覺到不對勁，拉開壞里的人一看……

    果然，懷中的少年抽噎著，豆大的淚水溢出眼眶，將本就嫣色的眼眸哭得更紅。

    宋親卿哭了。

    這是自打他有記憶起，第一次哭。

    宋親卿一直以為，自己生來就是個「無心」之人，生來就沒有太多的感情變化。

    因此，他格外眷戀人間，想借人間煙火氣，來感染自己的心跳。

    可如今，他好像知道這是為什么了：

    因?yàn)樗娜笔У哪且粔K，是被他自己忘掉了。

    他忘記了一個牽動他所有感情的、重要的人……

    所以，他才有了「與生俱來」的殘缺。

    “別哭，親卿……”易蘅有些慌張。

    這個處處張揚(yáng)事事自信的男人，居然手忙腳亂起來，手指微曲著去刮宋親卿的眼淚，卻越刮越多。

    “別哭……別哭……”

    越說，聲音越忙亂，哭的人還沒怎么樣，勸人的先帶上了哀求的語氣。

    “這是……”宋親卿抽搭著問，“這是我成為神明的原因嗎？”

    “呃……”

    “是你把骨頭挖給我了嗎？”

    “呃……”

    “易蘅，我想知道真相?！?/br>
    “呃……”見男人沉默，宋親卿也不再為難，只牽起對方的手，小心道：“過去我不理解你隱瞞的心思。可現(xiàn)在，我好像有一點(diǎn)點(diǎn)明白了。我不強(qiáng)求你親自說出口，我想現(xiàn)在繼續(xù)調(diào)查，直到查清一切。好不好？”

    易蘅的拇指輕碾過少年的手背，反復(fù)磨蹭著。

    “易蘅，你陪著我，好不好？”

    聽到少年的請求，男人牽起那只手，在其手背上印下一個虔誠的吻。

    “好?！?/br>
    ……

    這幾日的親近，像是一個短暫又悠長的假期。

    日數(shù)不多，但記憶卻足夠雋永，足夠讓人時(shí)?；匚?。

    在這段假日里，兩人解決了一個很重要的分歧……

    那就是，在彼此眼里，自己究竟在怎樣的位置。

    不用言語表達(dá)，在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中……

    兩人就已經(jīng)完成了答案的交換。

    假日結(jié)束，矛盾解決，重新上路的時(shí)候，也會精力充沛。

    那20年前的秘密，只剩下一個謎團(tuán)，那就是現(xiàn)任的灰判官。

    而與灰判官有關(guān)的人，宋親卿認(rèn)識的只有一個，也是很重要的一個——

    他的師兄，姬歌。

    易蘅不能上神界，會被師父發(fā)現(xiàn)，從而使事態(tài)變得更加復(fù)雜。

    因此，宋親卿只能用傳音符給師兄發(fā)信息，讓師兄下凡來找他。

    一如宋親卿的預(yù)料，師兄和易蘅見面的時(shí)候，氣氛當(dāng)場就劍拔弩張了起來。

    就好像那個婆家人見女婿。

    就好像那個公家人見媳婦。

    “我警告你！”姬歌把宋親卿扒拉到自己身邊，“我們親親還小，不要對他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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