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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fēng)引 第62節(jié)

    侍女見她出來?的時(shí)?候精神和心?情似乎都很不錯(cuò)的樣子,也不禁有些納悶——這倒半點(diǎn)也不像昨夜是帶著慍怒之氣去就寢的人。

    臨近午時(shí)?,宋睿派了展浪過來?給李青韻帶口信,說是大概戌時(shí)?左右會(huì)過來?找她。

    有事?要談。

    這四個(gè)字讓李青韻心?神一振,更覺神清氣爽。

    用完午飯沒?多久,又有人來?敲門,是個(gè)陌生的年輕男子。直到對方開口自我介紹,她才知原來?是江云起身邊的人。

    “李閣主,”男子禮貌地笑著,雙手遞上來?一個(gè)錦緞包袱,“這是城主專門給您找來?的藥材,他昨天還未來?得及給您,今天又因有急事?已經(jīng)離開了京城,囑咐屬下等留在這里隨您調(diào)遣?!?/br>
    言罷,并?不等李青韻表態(tài)是否接受,已先一步把包袱塞到了旁邊侍女的手里。

    李青韻見侍女一副為難的樣子朝自己望來?,便淡淡頷首示意?收了便罷。

    “李閣主,”那男子又道,“我們就住在城東永福街上的鴻賓客棧,您若需要差遣就隨時(shí)?派人來?報(bào)信?!?/br>
    李青韻并?未多言,只平靜應(yīng)了一聲:“嗯,知道了?!?/br>
    送走了江云起派來?的人,侍女關(guān)上門便問道:“李閣主,這藥材……您還要么?”想著昨晚兩人在廳里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像是吵了起來?,江云起走時(shí)?臉色也不好,李青韻更是轉(zhuǎn)頭就去了后院……估計(jì)怕是并?不想看到對方送來?的東西吧?

    誰知李青韻卻很是平常的樣子說道:“藥材無過,理應(yīng)物盡其用。先打?開看看吧,或許正好給五殿下用?!?/br>
    侍女應(yīng)諾,轉(zhuǎn)而隨著她便往院子里走去。

    不多時(shí)?,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侍女快步走過去打?開,卻忽然“咦”了一聲:“人呢?”

    沒?人?李青韻心?生疑惑,也返身走回到門口看了看,果然外面一個(gè)人影也沒?有。

    “難道是聽錯(cuò)了?”侍女喃喃嘀咕道。

    自然不可能兩個(gè)人都聽錯(cuò)。李青韻心?想,但又會(huì)是誰呢?京中想一窺究竟的人?還是哪個(gè)不能露面……她想到這兒,忽然一頓,難道是白非離?

    可他早上才來?過,此時(shí)?去而復(fù)返又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她,難道是發(fā)生了什么要緊事??李青韻有些待不住了,匆匆吩咐了侍女一句讓她先把藥材分類曬出來?,便借口要午睡返回了房里,想他若是來?了也許又會(huì)和之前一樣悄悄出現(xiàn)在屋后。

    但當(dāng)她推門進(jìn)屋,又大步走到窗邊將虛掩的窗戶拉開時(shí)?,卻發(fā)現(xiàn)屋后那株桂花樹下并?沒?有他的影子,又四下望了一圈,仍是沒?有看見白非離的蹤跡。

    她不由有些納悶,關(guān)窗回身,猶豫著要不要主動(dòng)去找他說說這事?,卻不經(jīng)意?視線一瞥,看見妝奩前正靜靜靠著一封信,信封上一個(gè)字也沒?有,若是在外面見了絕不會(huì)知道是給誰的。

    但這封信出現(xiàn)在她的房間里,那就毫無疑問是潛進(jìn)來?專門遞給她的了。

    想到這兒,李青韻眸光微沉,先從身上摸了顆祛毒丸出來?丟進(jìn)嘴里咽了,接著才走過去伸手把信拿起來?,徑自拆開。

    里面只有一頁箋紙,展開后上面用規(guī)整的字跡寫著一句話:“戌時(shí)?正,我在城外三里亭等你。”

    落款無字,只在箋紙的右下角繪著一叢墨竹。

    李青韻看著手里的信疑惑了半晌。這是要約她見面,但話語卻很不客氣,而且寫這封信的人似乎很有自信自己會(huì)知道對方是誰,更知道自己因此亦多半會(huì)去赴約,為什么呢?

    她凝眉將自己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忽然,腦海里毫無預(yù)兆地閃過了一抹側(cè)影。

    李青韻神色一滯,連忙又垂眸看向手里的箋紙——墨竹,竹……

    難道她當(dāng)時(shí)?沒?有看錯(cuò),真的是范玉竹?

    一想到這里,她抓起凰鳴劍便奔了出去。

    離戌時(shí)?還有兩個(gè)時(shí)?辰,李青韻便已到了信上約定的地方,在城外的三里亭坐立難安地等待著時(shí)?間過去。

    好不容易過去了一個(gè)時(shí)?辰,天色也終于開始漸漸暗下來?。

    夜色慢慢染透了天際,她拿出火折子吹燃了火星,引亮了亭柱上的油燈,昏黃的光暈旋即便搖搖曳曳地填滿了整間小亭。

    身后在此時(shí)?傳來?了腳步聲。

    李青韻倏地回頭,在看清來?人相貌后不禁驀然一震。

    “范姑娘?”猜測被證實(shí)的瞬間,她只覺心?頭一陣驚撼,旋即便是如驟風(fēng)般襲來?的期盼,“你真的還活著!”

    范玉竹慢步走上石階,走進(jìn)涼亭,站在了李青韻面前。聞言,神色疏淡地輕輕彎了彎唇角:“江月府的人還未死?絕,李閣主是否有些失望?”

    李青韻沒?有計(jì)較她言語間的不友善,反而激動(dòng)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我看見你,就知道自己不是在胡思亂想,江月哥哥是不是還活著?他在哪里?”

    范玉竹冷哼一聲抽開手,轉(zhuǎn)開了臉:“當(dāng)日你不是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么?”她說著,突然極為憤怒地回眸朝她瞪來?,“如今何?必假惺惺做出這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樣來?騙人?”

    騙人?李青韻一時(shí)?沒?明白她的意?思,也無心?與她計(jì)較,只下意?識追問道:“你告訴我他在哪里,我見到他自會(huì)向他解釋?!?/br>
    范玉竹沉默了片刻,問她:“你真的想見他?如果我告訴你,當(dāng)日他雖活了下來?,可是卻變得不人不鬼呢?”

    李青韻想起了江云起說的那場大火,心?頭霎時(shí)?一痛,垂下眸,有些哽咽地問道:“他,他是不是白……”

    一個(gè)完整的名字還未說完,范玉竹忽然趁她心?思恍惚之際抬手撲面撒來?一把粉末。

    李青韻本能揮袖去擋,腳下也立刻往后疾退,只是才剛退了幾步便驀地一軟,倏然朝地上跪去,她忙豎劍抵地而立,撐住了身形。

    范玉竹見狀,放下了掩住口鼻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道:“你不是武功高強(qiáng),醫(yī)術(shù)高明么?怎么,這點(diǎn)迷藥也躲不過?”

    李青韻神色恍惚地抬眸望了望她。

    范玉竹語氣怨毒地說道:“若不是因?yàn)槟?,他根本就不?huì)受那些苦。原本看在他與你相識一場,橋歸橋路歸路便也罷了,可你偏要不安分,偏要來?招惹!你害了他一次,難道還要再害他第二次么?李青韻,我告訴你,這次有我在他身邊,絕不會(huì)再給你這樣的機(jī)會(huì)!”

    言罷,她飛快從腰間摸出一只哨笛,湊到唇邊吹出了一串似鳥鳴般的輕哨聲。

    不多時(shí)?,夜色中便迅速如潮水般蔓延而來?了一群人影,一眼望去,約莫十幾二十個(gè)人。

    為首的是個(gè)扎著彩帶編發(fā)的女子,眉眼間桀驁飛揚(yáng)。

    “呵,范姑娘可真有本事?啊。”那女子沖著范玉竹笑道,“居然真的就這么把人給制住了,還好你沒?傷了她,也不對,應(yīng)該說,還好你沒?傷了她的臉。”言罷,轉(zhuǎn)眸笑帶探究地瞧向了李青韻,“讓我先仔細(xì)看看,這中原武林?jǐn)?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是不是人比畫像美??!?/br>
    說著就要俯身伸手過來?抬李青韻的臉。

    范玉竹伸手?jǐn)r住了她:“等等,先把她手里的兵器收了。”說著,已走過來?俯下身,伸手握住了她手里的凰鳴劍,低聲恨恨道,“你才不配用這把劍?!?/br>
    說完便要用力從李青韻手里扯過來?。

    但下一瞬,范玉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扯竟未能動(dòng)搖凰鳴劍半分,疑惑間下意?識抬起頭,卻迎面對上了一雙沉靜微涼的眼睛。

    范玉竹赫然一震:“你……你沒?中毒?”

    李青韻看著她,眸光清澈,哪里還有半分先前迷蒙的樣子?只聽她聲音平靜地說道:“他送我的東西,只有他能從我手里取回——?jiǎng)e的人,不許碰?!?/br>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倏然一掌拍出打?在了范玉竹的肩頭,這一掌用了五成功力,直接將對方掀到了一旁。

    凰鳴長劍隨即出鞘,劍刃寒光伴夜色凜冽,如長風(fēng)直入,卷向了一旁打?著她主意?的眾人。

    李青韻劍下毫不留情,轉(zhuǎn)眼已斬殺數(shù)人,其他人見狀,更瘋狂朝她撲來?。

    范玉竹捂著肩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見李青韻正以一敵十,雖占上風(fēng),但亦是自己出手的機(jī)會(huì),她立刻祭起腰間長鞭,快步奔上去輕身一躍,便要揚(yáng)鞭朝李青韻當(dāng)頭劈下來?。

    李青韻一劍掃開面前幾人,順著身后傳來?的殺氣便回身抬劍砍去——這一砍,竟生生削掉了范玉竹半截鞭子。

    范玉竹索性將手里的兵器朝她砸了過去,與此同時(shí)?,那幾個(gè)黑衣人也又再群攻而來?。

    李青韻正要回手使出一招橫掃千軍,耳邊卻忽然蕩過一陣疾風(fēng),旋即她眼角便掃到了一個(gè)人影越到了自己背后。

    一掌擊出。

    掌力深厚,竟生生將已攻上來?的四五個(gè)人隔空震倒在地,紛紛嘔出一口血后便一命嗚呼。

    扎著彩辮的女子見到來?人后不由一頓,剩下的幾人也一時(shí)?停下了攻勢。

    白非離冷沉如山地站在李青韻身后,說道:“她讓你們來?干什么?”

    女子目光一縮,不敢說話,朝左右使了個(gè)眼色,轉(zhuǎn)身飛快跑了。

    范玉竹見此情景,皺眉一忖,轉(zhuǎn)眼便下定決心?一不做二不休,趁著李青韻的注意?力也被白非離拉到了那邊,又揚(yáng)手劈掌凌空朝她襲來?。

    李青韻再度感受到身后有殺氣襲來?,心?頭怒火陡生,一回手便用了將近十成內(nèi)力舉劍刺了過去。

    幾乎是瞬間,身側(cè)一陣風(fēng)過,下一眼,白非離已站到了范玉竹身旁,伸手將范玉竹往自己身后猛地拉了一把。

    李青韻不由大驚,連忙收力,饒是如此,劍勢卻已來?不及停下。

    就如同三年前銀沙江那個(gè)晚上。

    眼看劍尖已將要近前,電光火石間,她生生運(yùn)力偏轉(zhuǎn)了半分方向,下一瞬,劍尖便從他面具旁擦過。

    然而劍氣卻沒?能收住。

    李青韻腳下剛剛站定,還未來?得及平復(fù)真氣,便聽見了一聲清晰的,有什么斷裂后掉落在地的聲音。

    她霎時(shí)?抬眸看去,只見那張銀色面具已隨著剛才那一劍裂成了兩半掉在地上,就落在白非離的腳邊。

    月光如洗,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一張如玉生輝的面龐。

    第77章 前緣未散(中)

    這是她朝思暮想?的一張臉。

    這一眼,幾乎是瞬間便已喚起了她三年來全部的思念。他?依然是她記憶里眉目俊逸的模樣,卻又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他?的眼睛里已沒有了三年前灑脫恣意?的飛揚(yáng)意?氣,取而代之的是靜水沉深。又或許是因?yàn)楸绕饛那笆菹髁瞬簧伲?整個(gè)人?看起來都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許冷硬。

    可他?仍然是他?,是她心心念念了三年的江月哥哥。

    李青韻怔怔望著他?,轉(zhuǎn)息間淚水便從眼眶里涌了出來,握劍的手無意?識松了下來,聲音微微有些發(fā)抖:“江月哥哥……”縈繞在心底日久的這聲一喚出口,視線也越發(fā)被眼淚沖得模糊,“江月哥哥……”

    白非離,不,江少楓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站在她面前,靜默不語。

    李青韻忍不住想?上前碰一碰他?,好確定眼前看見的不是幻象。但她才剛走了半步,就?忽然有個(gè)人?影輕身飛來,躍到?了江少楓面前。

    “宗主?!蹦侨?急急喚了一聲,又滿臉擔(dān)憂地看向了范玉竹,“師妹……你們,沒事吧?”

    李青韻循聲微瞥視線朝那人?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來的竟然是常柳!范玉竹、常柳……是了,沒錯(cuò),這不是幻象。

    她旋即又倏然朝江少楓望去。

    然而他?卻轉(zhuǎn)開目光,微微側(cè)臉對常柳吩咐道:“你們先?走。”

    “是?!背A⒖躺锨皝矸隽朔队裰癖憧觳阶е鶘|南邊的林子走去。

    江少楓頓了頓,才又重新回眸看向了李青韻,過了須臾,說道:“我們以后不要再見了,你也不要再找我,不管是是清風(fēng)流宗主還是五皇子,別再去找任何人?做交易尋我?;氐?儲玉山好好過你的平靜日子,忘記江少楓這個(gè)人?。”

    說完,他?竟不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朝著常柳和范玉竹離開的方向飛身而去。

    李青韻呆愣了半晌才突然回過頭?,一抬手揩掉了剛剛涌出的淚水,飛快追了上去。

    常柳拉著范玉竹頭也不回地快步往林子里奔,感覺到?她有些僵硬抗拒,他?也狠狠心沒有回頭去看,更用了些力道拽著她一路往前。

    “你放開我!”范玉竹終于忍無可忍地甩掉了他?的手。

    常柳腳下急頓,回過頭看著正一臉躁郁,捂著受傷肩頭的范玉竹,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也忍不住語帶斥責(zé)地說道:“你怎么敢?guī)椭┮陆痰娜?對李閣主下手?萬一她有個(gè)什?么三長兩短,你這不是在往少主心口捅刀子么?”

    范玉竹一聽他?如此形容李青韻對江少楓的重要性,便霎時(shí)火起,怒道:“我捅刀子?你忘了少主變成今天這樣是因?yàn)檎l?若是少主還會(huì)因她而心痛,那也是在自找死路!還有你,你居然跑去給少主通風(fēng)報(bào)信,如果你不說,只要我把那幾個(gè)雪衣教的人?滅了口,誰知道李青韻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