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隨前一天忙碌了一整天，備好法事要用的東西，老太太找人請了道士來念經(jīng)，莫隨準(zhǔn)備了紙扎的樓閣房屋，里面放了錫箔元寶，甚至還別出心裁地讓人扎了一套公/安/局樣式的小房子，辦公樓、崗?fù)?、警車什么的都有，還做了兩套警禮服，讓老莫去到那邊也能繼續(xù)做他熱愛的事業(yè)。

    如果從環(huán)保和新型殯葬習(xí)俗的角度出發(fā)，其實不應(yīng)該燒這些元寶蠟燭，但老太太堅持，說：“人已經(jīng)沒了，該有的得有，注意點(diǎn)就沒事了。”

    因此這場法事辦得相當(dāng)隆重，幾乎全村都來了，燒完紙錢，吃過這頓飯，莫懷安的七七就結(jié)束了。

    肖敏一家也來了，方平坐著輪椅過來的，方明央乖巧地跟在mama身邊，有些疑惑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直到法事結(jié)束，她才明白了一點(diǎn)。

    問肖敏：“這個是給舅舅看的表演嗎？”

    她還不理解法事是什么，天真的臉上只有疑惑，看得老太太和肖敏都一陣心酸，強(qiáng)忍著眼淚點(diǎn)點(diǎn)頭。

    她又問莫隨：“表哥，舅舅不回來，他是去哪里了？”

    莫隨揉揉她的頭，用了流傳很廣的、很浪漫的一個說法回答她：“他去天上了，變成了星星，晚上的時候就會出來看你?！?/br>
    小姑娘其實懂一點(diǎn)，知道舅舅是死了的，但又不知道人死了以后會怎么樣。

    聞言便又問：“那他看得到我在做什么嗎？”

    莫隨又揉揉她的頭，溫聲應(yīng)道：“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小姑娘抱著他的胳膊，哦了聲安靜下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敏一家當(dāng)天晚上就回去了，第二天莫隨就開始準(zhǔn)備接老太太回容城的事，先是把冰箱里里吃不完的東西比如臘rou臘腸之類的分給鄰居，然后收拾一下屋子，打包行李，還要接待來探望的相親。

    十三姑和滿公他們知道他們要回容城了，送來自家曬的一些干貨，又跟老太太聊了許久。

    期間十三姑提起女兒阿眉相親的那家小子，“阿隨不是提醒說那孩子可能身體不太好么，我們?nèi)プ屑?xì)打聽了一下，還真是，那孩子有心臟病的，平時情緒就不能激動，也不能干重活，家里又寵得很，二十多人了，沒有干過一點(diǎn)家務(wù)，也不上班，就在家啃老，娶老婆回去就是為了伺候他的！”

    十三姑說完一拍大腿，十分慶幸：“幸好那天阿隨回來了，要不然阿眉就掉進(jìn)火坑了！”

    這不就是提前給他找個既能生兒育女，又能干家務(wù)活，還要掙錢養(yǎng)家的媽么？

    莫隨驚訝地插話問道：“您是怎么打聽出來的這事兒，他們家人應(yīng)該會瞞著吧？”

    十三姑哼笑一聲，“可不是么，瞞得死緊，你姑丈費(fèi)了老鼻子勁才跟他們家鄰居認(rèn)識，請人喝酒，跟人家套近乎打聽他們兒子的事，說有人介紹他兒子給我們阿眉認(rèn)識，阿眉情況特殊，我們當(dāng)?shù)鶍尩牟环判?，不打聽清楚不敢讓她嫁，人家也可憐咱，就跟你姑丈說他們家兒子身體不好，這才知道他有心臟病?！?/br>
    至于怎么知道他們家的打算的，是那家人的鄰居覺得阿眉可憐，同時也覺得奇怪，說那家人那么疼兒子，怎么會讓兒子娶一個聾啞人，于是七拐八彎地找那家人的親戚打聽，這才知道人家是想找一個家境好還好拿捏的媳婦。

    這樣阿眉就挺符合要求的，十三姑家在村里承包了林地種果樹，只要年景不是太差，收入不會少，阿眉只有一個大哥，她又身體有缺陷，出嫁時嫁妝肯定不少，以后家里肯定也會補(bǔ)貼她，加上她有缺陷，不會說話，只要哄騙或者威脅住她，就能讓她當(dāng)牛做馬。

    況且他們來看過阿眉，覺得阿眉性格柔順，肯定好拿捏。

    老太太聽完，拍著大腿罵那家人喪良心，“就他的兒子是寶，別人家閨女是草？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頂好他們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

    莫隨聞言失笑，搖搖頭，對十三姑道：“這次幸好沒被坑，下次也要打聽清楚一點(diǎn)，寧愿遲一點(diǎn)，也不要著急，阿眉還年輕，再說就算不結(jié)婚，她也能過得好，難道家里就不管她了？”

    十三姑點(diǎn)頭，“我也是這么說，經(jīng)過這事我也看開了，嫁不嫁都沒所謂了，隨緣吧，總不能為了結(jié)婚就讓她將就個不好的?！?/br>
    莫隨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頗有些看不上那家人，心臟病不能干體力活，又不是不能動，怎么會連一點(diǎn)家務(wù)都干不了，再說掙錢，除了干體力活沒別的活是心臟病患者能做的了？

    無非是人性的貪婪惡劣在作祟罷了。

    姜茶發(fā)信息來問法事做得怎么樣時，莫隨就把這件事也告訴了她，姜茶聽說以后，啊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們家這么不要臉呢？要是我，敢讓我伺候大爺，我就揍他！”

    莫隨頓時失笑，調(diào)侃道：“給他一個過肩摔？人家有心臟病?！?/br>
    姜茶聽了沉默，半晌嘖了聲，“真麻煩，又不是你弱你有理?！?/br>
    誰說不是呢，不過倆人也沒繼續(xù)說這件事，老太太知道莫隨在跟姜茶發(fā)信息，強(qiáng)烈要求他們開視頻。

    莫隨沒辦法，給姜茶彈了個視頻通話邀請，等接通后，把手機(jī)給老太太，讓她跟姜茶聊，自己則在一旁收拾行李。

    耳邊是姜茶跟老太太的閑聊聲。

    “茶茶放假還有機(jī)會休息嗎？”

    “沒有，我得一直上班，不過沒有夜班，我這幾天都在忙給小狗上戶口的事呢?！?/br>
    “給小狗上戶口？茶茶你養(yǎng)狗啦？叫什么名字??？”

    “不是不是，我沒養(yǎng)狗，是每年這個時候小狗就要年審了，我負(fù)責(zé)給它們審核呢。”

    “哦哦哦，就是那個狗證是不是？”

    “嗯吶，就是那個，我這幾天見到可多小狗了，都好可愛?！?/br>
    “其實你一個人住，養(yǎng)一只狗也好，能看家，還能陪你，你想啊，每天你回家它都在門口等你，是不是很開心？”

    “說得也是哈，可是我那么忙，沒空遛它……”

    一老一小也是閑得慌，明明都沒有養(yǎng)狗，可是卻能聊很久，莫隨聽著聽著就心里一動，動了養(yǎng)個小動物跟老太太作伴的念頭。

    狗每天都得遛，老太太年紀(jì)大了，恐怕牽不住，養(yǎng)貓倒是好，不用遛，也不愛出門，但就怕貓?zhí)呃?，不粘人?/br>
    他還在權(quán)衡貓狗的利弊，那邊老太太和姜茶已經(jīng)聊到了其他話題。

    老太太喊姜茶來家里吃飯，“我們前年搬的新家，你還沒去過呢，這回一定要來認(rèn)認(rèn)門，回頭讓阿隨去接你?！?/br>
    “好呀，過幾天就母親節(jié)了，我去看您啊？”

    “哎喲，哪天都行，我們都不過這些洋節(jié)，就你們小年輕喜歡……”

    她們聊著天，莫隨收拾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回頭一看，還在聊，他就納悶了，怎么就能這么聊得來？

    直到手機(jī)快沒電了，老太太才掛了視頻，把手機(jī)還給莫隨，讓他把家里的地址給姜茶發(fā)過去。

    莫隨將老太太從清水老家接回容城，也沒怎么休息，假期最后一天一大早他就出門去值班了。

    剛進(jìn)辦公室，就接到小肖的電話，說想請半天假，下午再回科室。

    莫隨聽她的聲音透著疲憊和沙啞，干脆地答應(yīng)下來，還跟她說：“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吧?！?/br>
    “……謝謝老師，不用了，我下午就回去?！毙⌒こ聊藥酌牒髴?yīng)道。

    莫隨也沒多問，應(yīng)了聲好，就把電話掛了。

    九點(diǎn)鐘的時候林榮榮去收收新病人，回來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只有莫隨一個人，愣了一下，“莫師兄，小肖今天是不是還沒來??？”

    莫隨一邊調(diào)整醫(yī)囑，一邊應(yīng)道：“她跟我請了半天假，下午再過來?！?/br>
    “生病啦？”林榮榮有些驚訝，又說，“我覺得她最近好像有點(diǎn)不太對勁，總是精神恍惚的，這出錯那出錯的，前幾天我們一起去食堂，她居然能走錯方向，你說奇不奇怪?！?/br>
    莫隨聽了微微一怔，想起小肖寫錯的病歷，還有她在門診開錯的處方，以及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于是他對林榮榮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林醫(yī)生，你跟她都是女孩子，應(yīng)該比較好說話，麻煩你問一下，是不是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br>
    林榮榮也是一愣，抬眼對上他認(rèn)真的表情，忙點(diǎn)點(diǎn)頭，“好，等她來了我問問?！?/br>
    莫隨這段時間值班的日期跟姜茶是剛好對上的，她也是假期最后一天值班，一早就領(lǐng)著楊波和趙津?qū)W去處警，將給小狗上戶口的事交給了兩個小同事。

    從早上接班就開始電話不停，一直忙到晚上九點(diǎn)多，趁著暫時沒事，姜茶鉆進(jìn)了休息室，躺下沒一會兒就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突然間聽見一陣嘭嘭嘭的敲門聲，“姜姐，姜姐快出來，來活兒啦！”

    聽出是楊波的聲音，她趕緊一骨碌爬起來去開門，“什么事兒？”

    “有人來報失蹤，說他老婆找了一天都沒找著?！睏畈☉?yīng)道。

    姜茶趕緊小跑著下樓，陳濤正在跟報案人了解情況，見到她就沖她招招手。

    她跑過去，聽陳濤問報案人：“你老婆叫什么名字？”

    “方明曼，明亮的明，曼妙的曼?！?/br>
    “她一個孕婦為什么會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

    姜茶看一眼報案人，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抿著嘴時臉上會出現(xiàn)兩個酒窩，眉頭緊鎖，滿臉焦急，聽到陳濤的問題，先是一愣，隨之露出幾分愧疚。

    “她跟我jiejie的關(guān)系不好，我姐總是擠兌她，她受不了了，才說要出去透透氣，我以為她就是去酒店住兩天，散散心就回來了，結(jié)果我中午去看她，酒店的工作人員說早上就退房了，我以為她回家了，可是回家又不見人，打電話也不接，也沒回娘家，我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人，現(xiàn)在還在找……”

    他說到這里聲音變得哽咽起來，“都怪我……她還懷著孕呢，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表情很后悔，可是這時候后悔也沒什么用，陳濤問清楚他妻子的個人信息和外貌特征，以及住的哪家酒店，娘家婆家住哪里，可能會去哪里，等等諸如此類的信息，然后給大家安排工作。

    “我跟許致學(xué)他們?nèi)ヒ惶司频辏〗?，你先去監(jiān)控室，我們隨時保持聯(lián)絡(luò)。”

    “明白！”

    作者有話說：

    莫醫(yī)生：以后有看不順眼的，就放你去給人家一個過肩摔。

    姜警官：……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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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分派完任務(wù), 陳濤領(lǐng)著人去酒店調(diào)監(jiān)控，很快就回來了, 讓報案人來辨認(rèn)哪個是他老婆。

    “就是這個, 穿灰色裙子的。”

    “確定是她嗎？”

    “確定，這個裙子還是我跟她一起去買的。”

    酒店提供的監(jiān)控視頻里，一個留著長發(fā), 穿著灰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把房卡遞給前臺的工作人員，然后轉(zhuǎn)身走出酒店大門。

    姜茶這時候正在監(jiān)控室，面前有一塊巨大的屏幕, 占滿整整一面墻，這是由遍布整個文華街道的五百多個攝像頭的監(jiān)控屏幕組成的動態(tài)視力系統(tǒng)。

    它和天/眼監(jiān)控系統(tǒng)一起，組成了當(dāng)下失蹤案告破的一把高科技利刃。

    “就是這個，這是我老婆?！?/br>
    “確定嗎，是她哦？”

    “確定，肯定是的，就是她?！?/br>
    “這里是煙雨街路口，她怎么還在走？”

    “這里是青竹街三橫巷，我老婆走過去了, 那邊是不是靠近公園？”

    “還在走，還在走，過了公園啊，怎么還在走？”

    辦案大廳在同步調(diào)取監(jiān)控視頻，姜茶聽見大家的討論聲，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屏幕上的視頻，看見報案人的妻子仿佛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