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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撥重臣后他當(dāng)真了 第55節(jié)

    可李言隱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帝王。

    李成綺將匣子打開。

    匣內(nèi)光華流轉(zhuǎn),一時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其中犀角筆、象牙筆、琉璃筆比街邊筆墨鋪?zhàn)由系闹窆芄P更為常見。

    硯是墨海硯,乃是一整塊玉掏空做成,仿黃帝制硯的款,亦刻了「帝鴻氏研」四字,在李言隱生辰時被當(dāng)做吉兆送入了宮中。

    李成綺將紙鋪開,親自研磨。

    青靄無端地想起李成綺在書房中那鬼畫符似的作品,神情有些復(fù)雜。

    李成綺以筆點(diǎn)額,沉思片刻,落筆。

    青靄過去為李成綺泡茶,待端杯回來時畫紙上圖案已經(jīng)初具雛形。

    畫中圖樣非人,非山水,非花鳥,而是器具。

    青靄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李成綺大約在畫……簪子?

    李成綺在簪子樣式上頗為躊躇,方才想著賠謝明月的簪子他親自做方顯誠意。

    然而思及謝明月對小皇帝那點(diǎn)說不清的情愫,送支親手做的簪子,與定情又有什么差別?

    但若真將親手做的簪子送出去而不提是他所做,謝明月大概也會猜得出,畢竟宮中應(yīng)該沒有手藝如此粗糙的匠人。

    那這支簪子,就該是他自己的了。

    李成綺凝神。

    既然是自己戴,那也不必考慮花紋素淡不素淡的事情了。

    于是青靄震驚地看著這支原本素淡無比的簪子上出現(xiàn)了一堆亭臺樓閣。

    這是,什么宮殿嗎?

    李成綺換了一支極細(xì)的筆,在窗戶里又畫了只肥肥大大的兔子。

    而后滿意收手,將筆隨手往筆洗中一拋。

    謝澈今日卻沒來。李成綺忽然想到。

    看見自家君主躺在自家爹腿上大約要接受一會。李成綺很能理解。

    他想了想,對青靄道:“這房有把琴,找來給孤?!?/br>
    青靄領(lǐng)命道:“是。”

    李成綺站在書桌前,越看自己那張簪子圖紙越滿意。

    翌日。

    李成綺靜靜跪坐著,膝上放著一把琴。

    他不說話,自然無人敢出聲,整個馬車中除了車馬的轆轆聲再聽不到其他。

    李成綺手指搭在琴弦上,輕輕一撥弄,弦音極清越,碎玉涌泉一般,無半點(diǎn)沉悶雜音。

    青靄抬眼,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李成綺。

    少年手指壓在琴弦上,因為用力的緣故,手指邊緣泛著白。

    青靄知道李成綺膝上的這把琴名為龍腰,已傳世百余年,是惠帝李言隱的愛物之一,先帝李昭不好聲色,這把琴便一直留存在行宮之中。

    李成綺以空閑的那只手撐下頜,靜坐無語。

    博山爐上香靄輕落,縈繞香爐,宛如霧鎖翠峰。

    他今日不同往常騎馬時,著廣袖寬帶長袍,衣飾迤邐委地,神色冷淡,竟不似此世中人。

    下一刻,琴音驟然劃破靜寂。

    青靄滿面驚愕。

    琴音凌厲,縹繚潎冽,漫卷冰雪裹挾著濃烈殺意,撲面而來!

    一只手輕輕撩開了車簾,謝澈腦袋緩緩從外面探進(jìn)來。

    李成綺朝他微微頷首。

    小侯爺因為那日喝酒的緣故昨天一整天不曾見李成綺,思來想去一整天仍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直面成綺實在尷尬,便干脆坐在前室,不曾想一曲《廣陵散》將他引了出來。

    他在進(jìn)去之前,甚至以為李成綺藏了什么高明樂師在馬車上。

    謝澈挑了一個不礙事的邊角坐著。

    李成綺手腕繃得很緊。

    他的琴也是李言隱教的,相較于字,琴他學(xué)的很不錯,至少有李言隱三中之二,不算辜負(fù)父親教導(dǎo)。

    但他對琴無可無不可,登基之后諸事繁忙,他彈琴次數(shù)甚少,除卻先帝后、灼灼與崔愬外,幾乎無人知他會彈琴,昨日見行宮中見到了李言隱的龍腰琴想著歸途無趣,便命人將琴抱上了馬車。

    謝澈靜靜看他。

    小皇帝垂著眼睛,睫毛不時輕輕顫抖,他專注地看著琴弦,顯然琴技已很生疏。

    卻好聽。

    謝澈聽過無數(shù)人彈廣陵散,小皇帝未必琴技最好的,卻是令謝澈最驚艷的。

    凜然琴音讓謝澈忽地想到李成綺喝醉酒的那天晚上。

    一個長在深宮王府之中,半點(diǎn)苦痛都沒經(jīng)歷過的少年人,能彈出如此廣邁的琴聲嗎?

    謝澈定了定心,繼續(xù)聽下去。

    不過半闋,其中居然有了雜亂之音。

    謝澈一愣,剛抬頭看去,李成綺就已罷手。

    小皇帝扶眉無奈地笑了,“彈不出啊?!?/br>
    商音亂。

    車馬不知何時停下了。

    李成綺拍了拍掌下的琴,朝謝澈笑道:“以孤的琴技,真是浪費(fèi)了這把好琴?!?/br>
    謝澈卻道:“陛下的琴技高絕,半闋廣陵散,令臣如臨古戰(zhàn)場。”

    李成綺笑著搖頭。

    他這樣的人,是彈不好《廣陵散》的。

    當(dāng)年尚且不能,遑論今日。

    “陛下喜歡琴?”謝澈問。

    “尚算喜歡。”李成綺回答,他小指一勾琴弦,胡亂玩琴取樂,“長日漫漫,若不找點(diǎn)事情豈不太過無趣,”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謝澈,帶著些玩笑般的問罪,“你說呢,小侯爺?”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謝澈微怔。

    迫人的氣勢,從李成綺的一言一行中無意地流露出來。

    謝澈壓下心頭異樣,笑著向李成綺請罪,道:“臣喝醉了酒,昨日一整天都頭疼欲裂昏昏沉沉,請陛下降罪。”

    李成綺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十指搭弦,《鹿鳴》若流水而出,聲音恍如自然,流楚窈窕,懲躁雪煩。

    謝澈無言地跪坐在李成綺對面聽著,他一眼不眨地看著李成綺彈琴的手,神情極專注。

    琴音悠揚(yáng),使人聽之忘憂。

    李成綺忽然道:“小侯爺,孤覺得你真好?!?/br>
    屏息聽琴的謝澈一愣,心中喜悅疑惑兼而有之,“陛下?”

    我做了什么讓陛下很滿意的事嗎?謝澈不解,沒有啊。

    安靜,聽話,并且沒那么聰明。

    李成綺想。

    一曲畢,李成綺彈得了無興味,將龍腰隨手一推,“不彈了?!?/br>
    青靄下車去為李成綺取糕點(diǎn)。

    琴很快就被珍重地放入琴匣中。

    青靄在小桌上擺上糕點(diǎn),先為李成綺倒茶,后為謝澈倒了一杯,然后附在李成綺耳邊低道:“陛下,玉京侯來過了?!?/br>
    李成綺嗯了一聲,“什么時候?”

    “仿佛是您第一曲彈完時,有人想進(jìn)來通報,玉京侯說不必打擾您彈琴的雅興。”

    李成綺點(diǎn)點(diǎn)頭,端起茶,啜飲一口。

    茶香縈繞口唇。

    彈《廣陵散》時,他因商音亂而停手,那個時候,謝明月就在。

    李成綺輕輕擱下茶杯,若有所思。

    他好像知道謝明月不進(jìn)來的原因了。

    宮為君,商為臣,宮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其臣壞。

    五音皆亂,則亡國有日。

    以謝明月之慧,這點(diǎn)典故大約爛熟于心。

    李成綺揉了揉鼻子,他是真彈錯了,卻不知道謝明月信不信。

    他目光落到矮桌上,其中裝文書的匣子里,放著他昨日畫的簪子圖樣。

    “小侯爺,”李成綺道:“你真的很好。”

    一日被夸了兩次,謝澈幾乎有點(diǎn)受寵若驚了。

    看看,像謝小侯爺,聽到琴聲亂了絕對不會想那么多。

    不能所以的謝澈一路上一直美滋滋的,將要入宮時才心中有點(diǎn)詭異不舍地從皇帝的馬車上下來。

    李成綺回長樂宮中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逗鳥,氣得玄鳳渾身的毛都炸起,仿佛恨不得馬上去啄李成綺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