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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新帝一起重生后 第15節(jié)

    他竟被一個乞兒出身的人看出了一身冷汗,這還是曾經(jīng)七歲便舌戰(zhàn)群儒的魏家七郎嗎?左無問忍不住低頭輕笑了一聲,等等!他們?nèi)绾芜M(jìn)宮?!

    到了第二日,左無問跟著裴衍洲從京都郊外的密林里走到地道的時候,還是有些發(fā)懵,瞧著前面拿著火折子帶路的少年,他好奇地問道:“郎君是如何知道這個地道的?”

    “意外發(fā)現(xiàn)?!迸嵫苤蘅谥械摹耙馔狻笨粗鴧s一點(diǎn)不像意外,這個如同迷宮一般的密道他熟得猶如回了自家,左無問說齊帝應(yīng)當(dāng)會在御花園見沈南沖,他便將左無問帶到了御花園的假山后,逼真的假山剛好擋住兩個高大郎君的身形。透過假山的細(xì)縫,正好便能看到齊帝,沒一會兒沈南沖與陸煥武便被押到他的面前。

    年近五十的齊帝不羈地敞著衣領(lǐng),摟著年紀(jì)不到自己一半的梁貴妃,不感興趣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南沖與陸煥武。

    “陛下,沈南沖他謀害四皇子……”陸煥武一心想要陷害沈南沖。

    “行了,四郎擅自跑到汾東,死了便死了?!饼R帝不甚在意地說著,仿佛死的并不是他的兒子,他瞧向帶頭的禁衛(wèi)軍,“怎么沒把沈小娘子一道帶回來?”

    “陛下,是臣未能管轄好汾東,但臣的女兒無辜……”沈南沖忙說道。

    齊帝不耐地打斷了他,道:“朕知道沈家是個好的,沈愛卿的女兒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jì)了,望眼天下誰能比朕更好?”

    “陛下!臣的女兒還未及笄!”沈南沖不怕自己受冤屈,可沈月溪卻是比他的命還要重要,他猛地抬頭,無禮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盡忠的皇帝雙目渾濁而虛浮,一雙手不加遮掩地探入女子的衣襟里——

    早已不是多年前將軍權(quán)交到他手的那人了!

    “沈愛卿這是不愿意嗎?”齊帝冷笑著。

    “陛下,高公公最會勸人,不如讓高公公好好勸一勸沈太守?!绷嘿F妃掩嘴一笑,輕飄飄地說了一聲。

    第二十二章

    梁貴妃口中的高公公是如今齊帝面前的紅人,他最是會嘩眾取寵,喜用酷刑博君一笑。

    沈南沖看著溫文爾雅,卻是真正上過沙場的錚錚鐵骨,他不怕流血更不怕丟了性命,然而他卻受不得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閹人剝了衣物,用炮熱的鐵器在他的背上刻字畫圖。

    “奴瞧著沈太守生得一副好皮,若是在他的背上刻一副春宮圖亦是極好的?!备吖笾ぷ诱f道。

    這般荒唐的事,齊帝聽了卻是抱著梁貴妃哈哈大笑。

    士可殺不可辱!沈南沖怒地用力一掙扎,竟然掙開了高公公綁在他身上的繩索,他一個反手便擒住了高公公,燒紅的鐵棒直接頂在高公公的下顎上,火星子“滋滋”作響,燙著高公公的下顎。

    “陛下救奴!”宦官又是慘叫又是喊著救命。

    “沈南沖!你想謀反不成!”齊帝驚地站起身。

    沈南沖冷冷地看著齊帝,以高公公為人質(zhì)緩緩?fù)笸恕?/br>
    “給朕抓住沈南沖!生死不論!”齊帝皺了皺眉頭,眼里總算有了些精光。

    “陛下,高公公還……”梁貴妃害怕地說著,卻不等她將話說完,那個目光渾濁的荒唐君主無情地打斷了她:“一個閹奴而已,死了也算是為國捐軀?!?/br>
    高公公被嚇得腿軟,沈南沖也不指望著他能有什么用,只用力將他推向沖上來的禁衛(wèi)軍,前一刻還趾高氣揚(yáng)的宦官后一刻便被禁衛(wèi)軍的刀捅成了篩子。

    沈南沖顧不得身后的追兵,直接跳入了御花園邊上的水池里,緊跟在他身后的弓箭射在了水面上,激起了陣陣漣漪。岸上的禁衛(wèi)軍還在不斷放箭,不大的湖面上密密麻麻一片。

    沈南沖并不敢冒出水面,只是他水性再好,也不能在水里待上許久,他正欲探出一點(diǎn)頭,朝四周看看,卻被一只手猛地往下一拉,他驚地要掙扎,而比他更快的,一人從他背后將他劈暈,直接帶著他往更深處游去。

    待到沈南沖醒過來時,他平躺在地上,仰望墨黑的蒼穹,北斗傾斜銀漢,星辰密如砂礫,人亦如這渺小的砂礫,只風(fēng)一吹,便黯然消散——

    他想過自己的余生,大抵是將軍百戰(zhàn)死,卻從未想過會被這般磋磨了傲骨……

    沈南沖的眼中短瞬地閃過一絲黯淡,如滿月的胡餅恰到好處地遮擋住了漫天寂寥,帶著芝麻的香味沖入他的鼻內(nèi),他猛一抬頭,便見到了那安然而坐的裴衍洲與左無問。

    他倒也沒客氣,直接接過了胡餅,亦不問義子是如何救出自己的,只問道:“我們?nèi)缃裆碓诤翁??皇宮內(nèi)可有什么動靜?”

    “我們?nèi)缃裨诨胤跂|的路上,禁衛(wèi)軍還在搜城。”裴衍洲簡短地說道。

    左無問隱晦而探究地看了裴衍洲一眼,眼前之人對京都倒比他這個土生土長的京都人還要熟悉些,尤其是宮殿的地下密道,怕是宮里都少有人知曉……

    “我們馬上回汾東?!鄙蚰蠜_兩口便吃掉胡餅,拍了拍身上的渣子,站起身來時,已經(jīng)是目光清澈,未見半點(diǎn)迷茫,他們須在齊帝派兵到汾東之前趕回去。

    裴衍洲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我們從胡燕山回汾東?!?/br>
    沈南沖立刻反對道:“不成,從胡燕山回汾東固然要近許多,但是胡燕山的山匪彪悍,朝廷連剿數(shù)年,折損兵士數(shù)千人皆無功而返,我們區(qū)區(qū)三人根本無法過去?!?/br>
    裴衍洲淡然看了他一眼,“不過是仗著天險(xiǎn),若將那幫山匪收為我用,還能抵擋一陣齊軍?!?/br>
    沈南沖眉頭緊鎖,左無問卻十分感興趣,勸沈南沖:“橫豎沈太守的命都是郎君救回來的,不如舍命陪君子一回?”

    沈南沖被哽了一下,他轉(zhuǎn)眼看向還年少的義子,沉穩(wěn)坐在那里的裴衍洲泰然自若,竟叫他稀里糊涂地便跟著裴衍洲一道去了胡燕山。

    高瘦的少年身形靈活,從胡燕山另一端的懸崖峭壁攀巖耳上,爬到山寨的后端,峭壁千尺,若非有裴衍洲帶路,沈南沖根本不知曉胡燕山竟可以這樣上來。

    “就算攻其不備,我們?nèi)艘蔡倭?,不若悄悄……喂,衍洲,你別意氣用事——”

    沈南沖覺得自己算得上見多識廣,卻未曾想還是被自己的義子給驚到了——

    一身玄色凈面長袍的少年手執(zhí)雙刀,一柄長刀,一柄障刀,長發(fā)高束,眉眼無情,單槍匹馬直入山匪的營寨。蜂擁而至的悍匪不過是在眨眼間便倒了一地,血水在地上凝成河,殘缺的尸體壘疊。

    殺神!

    沈南沖唯能想到這二字,不單單是沈南沖,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山匪也被裴衍洲震得不敢輕易上前,明明他們?nèi)硕鄤荼?,硬是被裴衍洲的那一身煞氣所?zhèn)住。

    直到那一柄染血的長刀架在寨主的脖子上,裴衍洲居高臨下地說道:“我并不是來殺人的。”

    寨主瞟了一眼那已流到他腳下的血流,又低頭看了一眼脖子上的血刀,再看向眼眸淡褐如狼的年輕郎君,非常識時務(wù)地問道:“敢問郎君來此有何貴干?”

    “招安。”

    騎著從山寨順來的馬匹下山時,沈南沖還有些恍惚,他一個老武將跟在裴衍洲身后,居然沒有絲毫的用武之地。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他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般熱血沸騰了——發(fā)妻走后,他被纏在汾東的政務(wù)里,逐漸心灰意冷,滅了一腔豪邁,如今再見裴衍洲,他似是找到了衣缽傳人,埋在心底的熱血又澎湃了起來。

    左無問反而從胡燕山下來以后一直沉默著,看向裴衍洲的眼神多了許多考量,他忽地想起那日少年在深山叢林里對他說的話——他當(dāng)真知道裴衍洲的心思嗎?是汾東?還是長河之域?亦或是天下……

    從胡燕山回汾東,比裴衍洲去京都時抄的小路還要快上一日,正好趕在了立夏日回城。

    春末夏初,季節(jié)更換,人再回來,也如這季節(jié)不復(fù)當(dāng)初了。

    沈南沖重回汾東太守府,立刻動用兵權(quán),將平日有二心的官員殺的殺,關(guān)的關(guān)。齊帝也終于聽到了沈南沖回到汾東的消息,他還聽聞沈南沖招安了胡燕山的山匪,難堪之余,卻沒有派出自己的禁衛(wèi)軍,反而給沈南沖送了一道褒獎的圣旨,與圣旨一道送過來的還有陸煥武的人頭。

    沈南沖一笑了之,經(jīng)此一遭,算是徹底滅了忠君之心。

    裴衍洲回汾東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接沈月溪回來,沈月溪見到他時,激動不已,一雙杏眼似含著兩汪清泉,臉上淚珠連成溪,哭了許久,哭得他渾身僵硬著說道:“莫哭了?!?/br>
    一人獨(dú)挑千人而從容的郎君對上小娘子的淚眼卻是毫無辦法,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碰觸她的眼角。

    沈月溪看著他,哽咽道:“這一次多虧了阿兄,以后你便不是我的義兄了……”

    裴衍洲擦淚的手頓住,聽到無知的小娘子天真地說道:“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的親兄長!”

    第二十三章

    裴衍洲的手慢慢收回放在背后,摩挲了兩下,指間還余存著凝脂的溫?zé)?,些許撫平了他心中的煩悶。

    他低頭便能看到沈月溪微翹的睫羽,上面猶掛著細(xì)碎的露珠,隨著小娘子眼眸的輕闔,如微波漾入心間。目光再稍稍落下,是挺翹的鼻與含丹的唇……

    他緩緩收回了眼神,對沈月溪的話不置可否,淡聲說道:“我來接你回家?!?/br>
    冷峻的郎君聲音未見起伏,只是那個“家”字還是不自覺地用了重音,沈月溪并沒聽出那一點(diǎn)細(xì)微的區(qū)別,柔順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我且去謝過姚將軍與姚夫人?!?/br>
    沈月溪在姚府住了半月,自當(dāng)去謝過姚家人。

    姚將軍與姚夫人皆是熱情好客之人,尤其是姚夫人,她膝下三個盡是鬧騰的小子,像沈月溪這般可愛軟綿的小娘子著實(shí)叫她稀罕。

    她拉著沈月溪的手,萬分不舍地說道:“沈家也沒個主母疼你,那些個粗糙漢子哪懂得女兒家的心思?不若在我家多住些日子?”

    “月溪已經(jīng)離家數(shù)日,甚是想念家嚴(yán),待我見過家嚴(yán)以后,常來看望夫人可好?”沈月溪軟糯而認(rèn)真地作答著,瞧得姚夫人愈發(fā)稀罕。

    “阿娘,可是沈家來接人?”聽到消息的少年急匆匆地才外趕過來,果然見到了裴衍洲與沈月溪,他半退了一步,規(guī)矩地行了一禮,便大步跨到姚夫人身邊,眼巴巴地看著沈月溪。

    裴衍洲輕掃了一眼趕來的少年,看著有些莽撞的少年他亦識得,正是春搜場上遇到過的圓臉少年。

    圓臉少年見到裴衍洲十分熱情地說道:“那日匆匆,還未來得及向裴兄介紹,我名為姚仲青,尚未取字,家中排行第二,裴兄喚我姚二便是?!?/br>
    裴衍洲的手指在腰間的刀柄上摩挲了一下,客氣地說道:“這些日子多謝姚將軍與姚夫人對月娘的照顧?!?/br>
    “客氣什么,聽夫君說,你如今在他麾下,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姚夫人笑得爽朗。

    沈月溪急著見沈南沖,說了幾句便起身拜辭姚夫人,姚夫人雖不舍沈月溪,也看得出她歸心似箭,亦不再挽留。

    “阿娘,我、我來送送沈娘子吧。”姚仲青見沈月溪起了身,心也跟著起來了,不等姚夫人開口,便急急地說道。

    姚夫人忍不住打趣自己的兒子:“人家是小娘子,你一個兒郎去送像什么樣子?”

    姚仲青一張俊臉漲得通紅,過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地說道:“還、還有裴兄在……”

    姚夫人被他逗得笑出聲來,目光曖昧地從他身上移到沈月溪身上,水靈靈的小娘子模樣出眾,儀態(tài)端莊,挑不出半點(diǎn)毛病來,她心中看得滿意,也不拆穿自己兒子,只說道:“那你便送送吧。裴郎君以后在軍營,你也與他多走動走動?!?/br>
    “嗯!”姚仲青重重應(yīng)了一聲,一雙傳情的眼眸明亮驚人,他悄悄看了幾眼沈月溪,殷勤地走在前方,語無倫次地說個不停。

    “沈、沈娘子,我們家的阿黃就要生了,你想要公的還是母的……我、我說話粗魯了,我的意思是待我家阿黃生了小狗,我給你送過去一只可好?”

    姚仲青瞧著沈月溪桃面上的春風(fēng)笑顏,面色愈發(fā)緋紅,又小心看向眉眼冷得似結(jié)冰一般的裴衍洲,小聲問道,“裴兄,你、你要嗎?”

    裴衍洲眸色冰涼,薄唇平直地看向敦厚的少年,姚仲青被他看得僵住,又怕自己懷了印象,逼著自己朝裴衍洲一笑,圓臉微陷,是一對討喜的梨渦——

    比他臉上的梨渦還要深些,明顯些。

    裴衍洲的手忍不住在長刀上又摩挲了兩下,微沉的眸色看不出悲喜。

    沈月溪笑著替他答道:“送我一只便好,我將它養(yǎng)成威風(fēng)凜凜的獵犬再贈與阿兄?!?/br>
    裴衍洲聽了這話,眸中的沉色散去一些,他朝著姚仲青道:“姚二不必再送,我們的馬車便停在前方?!?/br>
    “啊……那改日我再去沈府看望沈……看望裴兄與沈娘子……”姚仲青越說越小聲。

    他傻傻地站在馬車旁,巴巴地看著沈月溪被裴衍洲扶上馬車,換了一身輕紗夏裝的小娘子半坐在馬車前回眸朝他看了一眼,姚仲青心花一放,朝著沈月溪便咧嘴笑開,那一對梨渦愈發(fā)明顯。

    沈月溪亦忍不住回以一笑,粉面染了桃色,醉了少年郎的心,她微一偏頭便瞧到了裴衍洲那張冷臉,雖然裴衍洲不大笑,可她依舊從他那張一成不變的臉上看出了幾縷不痛快。

    她坐入馬車,才發(fā)現(xiàn)裴衍洲沒叫馬夫,他坐上馬夫的位置,親自為她驅(qū)車,疾馳的馬車卻是很穩(wěn),未見半絲搖晃。

    沈月溪猶豫了一下,戴上帷帽,將遮掩的掛簾掀起,半坐在裴衍洲的身后,輕輕柔柔地問道:“阿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裴衍洲的耳力過人,他能聽到掛簾掀開的聲音,亦能聽到小娘子輕柔的呼吸聲,他揮馬鞭的速度不自覺地緩了下來,馬車奔走的速度亦慢慢了下來。

    望前方的眼眸凝著夏日的濃郁,他卻是淡聲應(yīng)道:“沒有?!?/br>
    兩人之間落入了沉默,沈月溪也不急著尋什么話,素來端莊的小娘子難得放縱地倚著車壁,由著疾馳的清風(fēng)將薄紗吹拂在她的芙蓉面上——汾東民風(fēng)開放,不如京都拘謹(jǐn),她便是這般肆意,汾東的行人也不會對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

    曾經(jīng)拘謹(jǐn)?shù)木┒季腿邕@路邊的石子離她越來越遠(yuǎn),再回想,是隔世的模糊。

    “月娘很是開心?”裴衍洲忽地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