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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新帝一起重生后 第50節(jié)

    又是一年梅夏,暖風(fēng)吹落了一樹相思,青梅熟透猶未見郎君歸來。

    沈月溪已是四個月的身孕,小腹微微凸起,腹中的胎兒異常乖巧,這幾個月她好吃好睡,面頰紅潤飽滿,身子也有了些豐腴。

    于尋常身懷六甲的婦人比起來,沈月溪的精神反比平常還好些,這些日子她同林大夫?qū)⑨t(yī)館辦得熱火朝天,新招的那批學(xué)徒入醫(yī)館兩月有余,已經(jīng)有些模樣了。

    “林大夫,這些學(xué)徒何時可以出師?”沈月溪和林大夫在醫(yī)館里巡視了一圈,便已有些迫不及待。

    “哪有那么快?”林大夫捋了捋胡子,“要真能獨(dú)當(dāng)一面,起碼得學(xué)個五六年?!?/br>
    “這么久呀,也不知道到時候郎君平定天下了沒有……”沈月溪笑得眉眼彎彎,沒有發(fā)覺自己提及裴衍洲時眸光勝似夏光。

    林大夫看她那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也不由地跟著一笑。

    “呀!”沈月溪忽地喚了一聲,難以置信地伸手扶住自己的肚子,“肚子它動了……”

    林大夫笑道:“已是四個月,自然會動,往后只會動的更多。”

    沈月溪神情柔和地望向自己的肚子,又望向院中開得殷紅的石榴花,多少有些思念孩子的阿耶了,也不知道在石榴花謝前能否與裴衍洲相聚……

    然后裴衍洲那邊,似乎進(jìn)展得并不順利,沈月溪復(fù)等了兩個月,直到石榴花開敗,終于等到了他的歸來。

    七月流火,夜風(fēng)不涼,蟬鳴不絕,沈月溪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卻聽到房門“咯吱”作響。

    她驚地扶著肚子坐了起來,“是誰?”

    “阿月這么晚了,怎還沒有睡?”低沉的聲音融于夜色之中,從外間進(jìn)來的頎長身影是她最為熟知的枕邊人。

    沈月溪沒能忍住,眼中有了濕意,忙挺著肚子笑臉相迎,“郎君怎是夜里回來的?”

    裴衍洲貪婪地看著久未見到的她,想要上前相擁,然而在對上她大肚的一瞬,便渾身僵住,停下了步伐,“回來得匆忙?!?/br>
    沈月溪借著昏黃的燭火打量著裴衍洲,才發(fā)現(xiàn)他還穿著一身甲胄,臉上還掛著汗珠,像是急匆匆跑回來的,“郎君快些坐下,我去喚人給你打桶水來洗漱一下?!?/br>
    “不了,”裴衍洲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猶豫再三,還是摸了一下她的肚子,“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br>
    “衍洲你離開都已經(jīng)快五個月了,自然便大了,”沈月溪笑著按住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你若再不回來,孩子都要出生了?!?/br>
    “嗯,”裴衍洲凝視著燭火下目光柔和的沈月溪,喉結(jié)微滾,最終淡淡說道,“我會在孩子出生之前趕回來的。”

    “郎君是何意?”沈月溪猛地對上他的眼眸,隱隱有些不安。

    第七十三章

    裴衍洲的長睫上還掛著一滴汗珠, 對上沈月溪眼里的擔(dān)憂,他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像是要擦去面上的汗水。

    當(dāng)他將手放下時, 裴衍洲的眼眸恢復(fù)如常, 看著沈月溪的目光平靜下藏著暗涌的波濤,只是再低頭看向她的肚子時, 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終究不敢做過大的動作。

    “前方戰(zhàn)事未了,我今日只是回來看看你?!迸嵫苤奁降卣f著。

    沈月溪緊張地拉住他的手, “是匈奴未退嗎?”

    她心中的不安擴(kuò)大了幾分,裴衍洲大多時間都在外征戰(zhàn),然而卻鮮少會像這一次,五個月了還未結(jié)束一場戰(zhàn)役。

    “阿月不必?fù)?dān)心, 匈奴已退, ”裴衍洲安撫著她,“只是還有些雜事要處理?!?/br>
    “雜事……是什么雜事?”沈月溪難得多問了一句, 她總覺得裴衍洲有事瞞著她,咬了咬唇, 她隔著肚子抱住了裴衍洲, “衍洲, 你連我也要瞞嗎?”

    “小心?!迸嵫苤蘼杂行┚o張地?fù)巫∷纳碜樱砩系目状┝藬?shù)月,沾滿了鮮血, 他怕沈月溪沾染上他身上的污濁。

    素來愛干凈的沈月溪此刻卻全然不在意這些,她無視他身上的污濁與汗水, 緊緊地抱住了他, “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衍洲……”

    她的聲音很是輕柔, 如溫泉暖過裴衍洲的心,他的手眷戀地?fù)徇^沈月溪的發(fā)絲,“阿月,青州失守,我要去奪回青州。大軍已往青州出發(fā),我是先走了近道回來見你一面。”

    裴衍洲輕描淡寫而過,他沒有說在京都與匈奴之戰(zhàn)艱險(xiǎn),雖然殺退了匈奴,他自身亦是元?dú)獯髠?,而冀州陸霄趁機(jī)攻下了青州,宇文渡也悄無聲息地占了與青州比鄰的余州,比起在明面上的陸霄,他更擔(dān)憂一直引而不發(fā)的宇文渡——

    他想起前世自己與宇文渡的那一戰(zhàn),勢均力敵之下,他卻是占了天時的便宜,故而能將宇文渡一擊斃命,重來一回……

    他垂眸望向懷中的沈月溪,他的阿月就在這里,這一世他更不能敗。

    裴衍洲在心底默了默,目光格外地堅(jiān)定,“阿月,等我回來?!?/br>
    沈月溪紅了眼睛,轉(zhuǎn)身從梳妝臺上拿過一枚銅錢,對裴衍洲說道:“你彎下身來,我給你帶上?!?/br>
    裴衍洲瞧著她手中的紅線銅錢,笑了一聲,“從前阿月送我的那一枚還在?!?/br>
    他從衣領(lǐng)里拿出那枚一直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平安銅錢,這一枚還是他做沈月溪義兄時,她贈予他的。

    “這一枚是我在洛陽求來的,多戴一枚,多一份平安?!鄙蛟孪獔?zhí)拗地為他戴上。

    裴衍洲于這些事上對她亦從來是順從,他低下身由著她為自己戴上這一枚平安銅錢。

    沈月溪戴好以后,雙手捧著他的臉,輕輕在他的唇上摩挲了一下,“衍洲,你要平安回來,我和孩子在洛陽等你?!?/br>
    裴衍洲朝外走去,就在他快要消失在夜色中時,又頓住了腳步,他轉(zhuǎn)過身,唯有一雙眼眸折射著昏昧的夜光如狼一般凝望著沈月溪,突兀地問道:“我若死了,阿月可會改嫁?”

    沈月溪怔在了原地,耳邊猶有他的那一句便是死了也不許她再嫁的話,她負(fù)氣地說道:“裴衍洲,你一定要回來,你若不回來,我便帶著你的孩子嫁給別人。”

    裴衍洲眸色一沉,幾乎只是眨眼的一瞬,重新回到了沈月溪的跟前,撕開溫柔的克制,狠狠地回吻了沈月溪,他用的力度很大,近乎撕咬,沒一會兒便將沈月溪的唇咬成了艷紅色,等他放開沈月溪時,她唇色泛著水澤,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他的眸色變得更深,對沈月溪說道:“阿月,你只能是我的,便是死了,你也只能和我葬在一處?!?/br>
    沈月溪有些恍惚,眼眸不眨地盯著眼前的男子,昏黃燈光下的男子強(qiáng)勢至極,與前世的那個帝王再次重疊在了一起——

    她明明已經(jīng)許久未想起前世,卻因?yàn)榕嵫苤耷笆澜裆磸?fù)疊撞,她心跳得厲害,那個長久的懷疑又跳了起來。

    裴衍洲又將唇覆了上去,堵住了沈月溪的口,直到沈月溪忘記了先前的那些恍惚,嬌怒地推開他,直直地喊著他的名諱:“裴衍洲——”

    他卻不依不饒,又將唇覆上,稍顯野蠻地啃咬著沈月溪的唇,沈月溪?dú)獾脨汉莺莼匾Я艘豢?,將他的唇都咬破了,彼此口中都有了血腥,裴衍洲才放開了她,低頭笑了一聲,手從她的青絲上撫過,“阿月,我走了?!?/br>
    裴衍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一次卻是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沉沉暮色里。

    沈月溪盯著眼前的漆黑看了許久,蟬鳴依舊,只是夜風(fēng)吹亂了她的青絲,發(fā)絲上還存著裴衍洲的氣息。

    她雙目發(fā)紅地回到了床上,將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不管裴衍洲有沒有前世的記憶,只愿他平安歸來。

    與裴衍洲的一見,猶如曇花一現(xiàn),當(dāng)夜色退去,除了沈月溪,無人知曉夜里裴衍洲曾經(jīng)回來過,彩云幾次對著沈月溪時都欲言又止。

    沈月溪精神不濟(jì),倒沒有注意到這些,直至過了半個月,崔瑛與林季白竟回到了洛陽將軍府。

    兩人見到沈月溪的時候,面色沉重。

    沈月溪壓下心底的惶惶不安,強(qiáng)顏歡笑道:“你二人怎么回來了?可是郎君那里有了什么好消息?”

    崔瑛想要說什么,卻被林季白搶了個先,“夫人,主公那一切安好,我們只是奉命回來保護(hù)您的?!?/br>
    在戰(zhàn)場歷練過的少年迅速成長,與左無問愈發(fā)相像起來,他溫和地笑著:“京都一役,我手刃了姚潛,家仇已報(bào),如今了無牽掛,想要回將軍府再做管事。”

    沈月溪抿了抿嘴唇,再看向崔瑛硬扯出來的笑容,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顫抖著身子問道:“他……幾時能歸來?”

    林季白沉默了一下,躬身說道:“夫人安心,主公讓我來傳話,他必會歸來?!?/br>
    事實(shí)上,裴衍洲將崔瑛與林季白調(diào)遣回去,便是做了自己不能回去的打算。

    如他所料,陸霄并不難對付,就在他與陸霄分出勝負(fù)之際,宇文渡驟然發(fā)難,從背后突襲,縱然他早有準(zhǔn)備,卻也沒有料到奄奄一息的陸霄暗中投靠宇文渡,奮起一搏,讓他一下子腹背受敵。

    裴衍洲在反復(fù)思量之后,讓崔瑛與林季白先回洛陽,又傳信給汾東的沈南沖,讓他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若是青州再度淪陷,那么汾東將會成為洛陽的防護(hù)。

    “主公在怕什么?”左無問察覺到了裴衍洲的謹(jǐn)慎,他跟隨裴衍洲南征北戰(zhàn),年輕的主公一貫兵行險(xiǎn)招,鮮少像現(xiàn)在這般慎之又慎。

    裴衍洲盯著輿圖看了許久,才問道:“左先生覺得,我與宇文渡會戰(zhàn)在彭城如何?”

    “若是將宇文渡引到彭城一戰(zhàn),自是對我們有利?!迸沓潜揪褪撬麄兊膶俚兀m然宇文渡有些棘手,左無問卻覺得在彭城進(jìn)可攻退可守,便是不能一舉滅了宇文渡,至少也不會讓宇文渡舒舒服服地回?fù)P州。

    然而事情并不如左無問所想的順利,明明他們占了地利,宇文渡卻猶如天助,幾次化險(xiǎn)為夷,甚至順利與陸霄會師,對裴衍洲形成包圍之勢。

    戰(zhàn)事一直拖延到九月,從初春便征戰(zhàn)京都又一路奔波而來的裴家軍再是驍勇善戰(zhàn),亦顯得疲憊不堪。

    裴衍洲知道不可再拖,決心與宇文渡生死一戰(zhàn)。

    九月二十,秋風(fēng)蕭瑟。

    裴衍洲召見左無問與陳無悔二人,打算借夜色反殺宇文渡。

    陳無悔從外走來時,重重打了個噴嚏,“你們有沒有覺得今日特別冷?”

    裴衍洲眉頭緊鎖,即便像他這樣不懼嚴(yán)寒之人,亦感受到了寒意,彭城似乎要提前入冬了。

    左無問面色凝重,需得速戰(zhàn)速決才是,若是彭城提前下雪,凍住了護(hù)城河,與他們便十分不利了……

    裴衍洲問道:“左先生是擔(dān)心會下雪?”

    左無問答道:“不會,現(xiàn)在不過九月,十月還未到,怎會下雪?”

    “嗯?!迸嵫苤蕻?dāng)著他們的面推開一側(cè)的窗戶,北風(fēng)呼嘯而入,伴著冷寒的濕意,左無問猛地瞪大了眼睛望向外面陰沉的天空,半空中的雪白洋洋灑灑而下,竟是真的下雪了!

    “無悔,你立刻去給將士分發(fā)冬裝。”裴衍洲似乎并不意外。

    “主公,您是怎么料事如神的,早早就讓我們開始準(zhǔn)備冬裝?”陳無悔頗覺神奇,約莫一個月之前,裴衍洲便讓他們開始準(zhǔn)備冬裝,他本以為會用不上,卻沒有想到這么早就用上了。

    左無問亦看向裴衍洲,他總覺得裴衍洲像是知道些什么天機(jī)一般。

    “只是按著最壞的處境來思量?!迸嵫苤薜卣f道。

    “那今夜……”左無問頗為擔(dān)憂,再拖下去并不是辦法,然而氣象反常得又叫他忐忑不安。

    “按計(jì)劃行事?!迸嵫苤尥蛱炜?,臉上是說不出的蕭殺。

    左無問忽地覺得眼前的男子并非是與人在斗,而是在與天斗。

    第七十四章

    初雪茫茫, 長夜漫漫。

    凌亂的火光與飛揚(yáng)的鮮血,如紅的墨、金的粉灑在漆黑的錦布之上,紅光閃過之處落下敗鱗殘甲。

    宇文渡騎在白馬之上, 手拿長戟, 對峙那么久,他還是第一次與裴衍洲離得這般近, 男子一身玄色的甲胄,手握著最樸實(shí)無華的長刀,然而在混亂與黑暗之中也難以忽略那一雙冷峻的狼眼——

    就是這雙眼睛!那個在夢中殺了他無數(shù)遍的男子!

    宇文渡是大齊最年輕的國公, 世居揚(yáng)州,年少成名,自幼卓爾不群,曾與魏家七郎并稱為大齊南北雙公子。

    在天下出現(xiàn)亂象時, 宇文渡便有了逐鹿中原之心, 他年紀(jì)輕輕便運(yùn)籌帷幄,更有天下舍他其誰的自信。直到三年前他開始做一個夢, 一個一直纏著他的噩夢,擁有一雙淺褐色狼眼的年輕郎君將長刀一下子刺入他的胸口, 午夜驚醒時, 他一身冷汗, 只因那夢中的刺痛與絕望太過于真實(shí)。

    后來,他的夢不單單是被殺的這一幕,還會有那年輕郎君如何用兵、如何殺敵的畫面, 在那些如碎片一般的夢境里,他窺得那年輕郎君名為裴衍洲, 亦窺得年輕郎君的用兵之道, 再后來, 汾東裴衍洲的名諱傳入了他的耳中,他開始用心于研究裴衍洲每一次的用兵之道,果然與夢中男子極為相似。

    宇文渡在對裴衍洲深深忌憚的同時,亦是暗自慶幸,這是上蒼于他的啟示——若沒有那些夢,裴衍洲的用兵之道在奇,確實(shí)能夠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然而這些年,他通過夢中種種,早已熟知裴衍洲,就如今夜他便猜測裴衍洲會來偷襲,反而將計(jì)就計(jì)設(shè)下埋伏。

    果然,這一刻,裴衍洲成了他的甕中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