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廷不敢居功，問起太子傷勢，見太子果然并無大礙，徹底放下了心來。

    太子隨即招了身邊眾臣議事。

    四大家族的罪行已經(jīng)坐實(shí)，只是他們從何時就有了這般算計，倒是讓人說不清了。

    他們要力壓庶族，集聚自身世家力量，暗暗把控朝政，甚至隱隱有架空皇室之意，凡是要為庶族寒門說話的人，皆被他們視為障礙，項(xiàng)直淵也好，譚朝寬也罷，只怕都是這些人的眼中釘。

    眾人說起四大家族之野心，都有些唏噓。

    倒是太子在此時，想起什么問了顧衍盛一句。

    “顧大伴醒了嗎？”

    譚廷聽著一愣。

    能被太子稱呼大伴的，也只有太子年幼的時候，就在東宮照顧過太子殿下的大太監(jiān)顧先英了。

    看來他沒有在京的這段時間，顧衍盛將他伯父顧先英救了出來！

    果然顧衍盛應(yīng)了一句，“伯父今早已有蘇醒之兆，只是不知眼下如何了？”

    不想這話沒說完，就有太監(jiān)來傳話，倒是顧先英醒了，聽聞太子殿下在此，請見太子殿下。

    太子立時道，“快快有請！”

    ......

    都聞大太監(jiān)顧先英相貌出眾，風(fēng)度不遜文人墨客，便是從其侄兒顧衍盛身上，也能看出一二來。

    可如今走上前來的人，佝僂著身子，腳下發(fā)顫，形同枯槁。

    太子看了都止不住沉了聲。

    “程駱竟折磨大伴至此，真是該殺！”

    扶在一旁的顧衍盛亦紅了眼睛。倒是顧先英還算平和。

    他跪下身來，請?zhí)硬灰鷼鈮牧松碜印?/br>
    太子急忙將他扶起，問了他。

    “程駱的事，林閣老的事，還有四大家族的事情，大伴應(yīng)該都知道吧。”

    這些事情，沒有人比顧先英更加清楚，甚至四大家族這些年如何謀害了眾人，他都一清二楚。

    顧先英緩緩點(diǎn)頭，嘶啞的嗓音慢慢說起了當(dāng)年的事。

    那時候，林閣老才剛剛進(jìn)入內(nèi)閣。

    但他入了內(nèi)閣第一件事，便是暗中調(diào)走了不少寒門出身的官員。

    在之后，更是逐漸cao控吏部，cao控內(nèi)閣，將世家官員提到緊要位置，而不斷壓下那些有才能有主張又肯為寒門庶族做主的官。

    項(xiàng)直淵便是其中之一。

    以項(xiàng)直淵的才華，早該身居高位，卻一直在維平府知府這樣的位置上打轉(zhuǎn)。好不容易升任京官，不過一年的工夫，就被找了錯處，貶到了京外。

    不過恰就在這一年，大太監(jiān)顧先英與項(xiàng)直淵因同鄉(xiāng)之誼結(jié)識，兩人雖身份有別，可卻都是窮苦出身，細(xì)細(xì)論起朝中事，這才發(fā)現(xiàn)了以林閣老為首世家的不對之處。

    緊接著，項(xiàng)直淵被貶，幾乎佐證了這些不對勁。

    他們逐漸聯(lián)合其他寒門官員留意起來，才發(fā)現(xiàn)四大家族的人，位置越做越高，動作越來越大，大到連清崡譚氏、海東齊氏這等世家大族也看不下去的地步。

    顧先英想起這些年四大家族手越深越長，謀害了多少寒門官員，不禁一時悲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這么多年，林陳程李四大家族的陰謀。

    “四大家族一直眼高于頂，幾十年前還是譚氏為世家之首的時候，四大家族便露出鄙夷庶族之意，但譚氏不與他們?yōu)槲椋踔涟蛋祲褐麄儾辉S亂來，免得鬧起世庶矛盾，亂了朝綱。后來，他們聯(lián)手漸漸壓倒了譚氏，這才形成了如今以林陳程李為首的四大世家。

    “他們的目的極其明確，他們看不起寒門庶族，還想要榨干這些庶民百姓身上的價值，但有科舉、能做官、有朝廷替寒門庶族撐腰，世家也不能奈何庶族，于是便想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挑起世庶矛盾，而在朝上，世家出身的官員把控朝政，逐漸就可以將矛盾轉(zhuǎn)移到庶族和朝廷上來。

    “只要朝廷和庶族有了矛盾，庶族被激憤而造反，那么他們就可以用朝廷名義出兵鎮(zhèn)壓！庶族如何打得過有一國之力的朝廷？屆時林閣老等人再提出廢除科舉，嚴(yán)懲庶族，至此沒有根基也沒有希望的庶族百姓，就完全成了世家的奴隸。

    “以后千千萬萬年，這片土地便都以姓氏來分高低貴賤，一個人從一出生，便決定了他這一輩子的身份了。而掌控了一切的四大家族，只怕連皇族也不再放于眼中，把持朝政，架空皇家，他們才是真正的皇族！”

    話音落地，顧先英因一口氣說出了十幾年乃是幾十年的事，心力交瘁地咳嗽著開不了口了。

    而在座的眾人，包括太子殿下在內(nèi)，都徹底冷肅了臉色。

    誰能想到，四大家族的野心根本不在一朝一代，而是要為自身牟利千年百年。

    只是這樣的謀算，是在完全吸噬一代又一代庶族寒門百姓的基礎(chǔ)之上，是生生用血rou鑄就起來的世家權(quán)利財富地位。

    太子緊緊攥住了手，年輕的君王目光向遠(yuǎn)處看去。

    “孤再不許他們這般殘害忠良、奴隸百姓、肆意妄為！”

    話音落地，眾人心頭激起一陣巨浪。

    連根拔起四大家族，還回清明朝野！

    *

    天色漸晚。

    譚廷不便在此多留，待太子招眾人議事畢，便由大內(nèi)侍衛(wèi)送出了此地。

    他一路往回返，不由便想到了一些事。

    太子如今已經(jīng)完全知曉了四大家族的陰謀，也已經(jīng)暗中調(diào)兵，準(zhǔn)備回?fù)簟?/br>
    有定國公府千萬兵馬護(hù)身，有天下萬民臣服，林陳程李四大家族，縱然能爭得一時時機(jī)，可最終逃不過落敗。

    屆時，朝廷只會將他們斬殺殆盡。

    譚家自然是功臣，可嫁到林氏做了多年宗婦的姑母，和譚廷那年幼的表弟，又該怎么辦？

    譚廷一時頭疼起來，不巧正在這個時候，有侍衛(wèi)快馬前來回稟了一樁要事。

    “爺，是屬下們無能，沈太太和寧姑娘被林序的人給帶走了！”

    譚廷訝然，連忙問了彼時情況，他默了一默，又問了一句。

    “林序知道是譚家的人，在暗中護(hù)著她們母女嗎？”

    侍衛(wèi)搖頭，“屬下們防衛(wèi)甚重，林氏并不知曉?！?/br>
    譚廷聽了，沉默地思量了一陣。

    他左思右想了一番，回了譚家便讓人以不知名的身份，給自己的姑母遞了個消息。

    *

    譚朝麗得到這不知何人傳來的消息時，正同林序和自己兒子吃午飯。

    她看到消息時，臉倏然白了一下，筷子險些落了下來。

    林序自顧自想著什么，神情愉悅并未在意她，只有她年少的兒子看了一眼。

    “娘怎么了？”

    譚朝麗連忙搖頭，收起臉上驚詫之色，道了句無事，讓孩子好好吃飯。

    她目光暗暗看向了與他舉案齊眉多年的丈夫。

    只是待丈夫吃過飯，道是有事要出門一趟的時候，譚朝麗亦換了不起眼的衣裳，靜默地跟在了林序身后。

    作者有話說：

    正文馬上完結(jié)了，開始更新完結(ji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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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zhèn)z小啞巴、婷婷和宜珍感謝大家~

    晚安~

    第90章 完結(jié)章

    京城。

    林序三轉(zhuǎn)兩轉(zhuǎn)去了自己在隱秘院落。

    十幾年在外面養(yǎng)著別的女子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林序倒也不似最初那般謹(jǐn)慎，稍作輾轉(zhuǎn)就去了那宅院。

    譚朝麗一直悄悄跟在丈夫身后，直到他進(jìn)了那處院子。

    給他開門的人討好的喊著“老爺”,譚朝麗遠(yuǎn)遠(yuǎn)聽見林序似問了什么，門房道了一句。

    “太太和姑娘方才吃過飯了，老爺放心吧。”

    太太......姑娘......

    譚朝麗腳底打了一陣晃。

    她不敢相信地向后退了回去，在那門房私下張望的時候，暫時避開了。

    她從不知道,林序還有這么一個院子,但莫名就想起了他以前，總是愛在休沐的時候去京郊別院，她還跟他去過幾次，但每每她帶著兒子過去,他便要嫌棄吵鬧，道是來京郊就是為了清靜,她帶著許多人來吵吵鬧鬧，還如何清靜？

    譚朝麗是他的妻子,林老夫人去世之后，她便是林氏的宗婦,管著林氏闔族的內(nèi)宅事,不得空閑,之后便也不去了。

    終歸丈夫不是好女色的人,連侍妾通房都沒有,她還能懷疑他什么呢？

    可今日......

    譚朝麗又在那門前站了一時,冷靜下心神,讓人去問了這宅院鄰里,好生打聽了一番。

    這院子并不在林序名下,而宅院空無人許久了，這兩日才有了人，至于什么人住在內(nèi)，周遭鄰居便也都不知道了。

    可巧恰有一處緊鄰的宅院要賣，那院落緊緊挨著這間林序的秘密院子，譚朝麗毫不猶豫地，當(dāng)即買了下來。

    房主自然喜不自勝，還應(yīng)了譚朝麗的要求，完全替她保密。

    當(dāng)天下晌，她就進(jìn)了剛買的宅院里。

    僅僅一墻之隔，她站在隔壁的墻下，就能聽到里間的聲音。

    她沒聽到丫鬟婆子嚼舌根，沒聽到小廝管事拌嘴，反倒在某時，聽到了一個歇斯底里的女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