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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著自己坐起來。 窗外,陽光明媚,綠色的草原一望無際。 大黑似乎找到了伙伴,正圍著一匹紅馬打轉(zhuǎn)兒。周圍的帳篷無數(shù),闞玉鳳和陶少川帶著幾個將領(lǐng)打扮的人正拿著地圖在說著什么。 并不見謝太初的身影。 趙淵做起來后休息了一會兒,才能夠攀著下了馬車,落地的那一瞬間他雙腳一軟,差點虛弱的跪下去。 撐著扶手,眩暈一陣陣的過去,再抬眼,陽光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然后就瞧見闞玉鳳等人怔住了。 陶少川反應(yīng)更快,已經(jīng)跑了過來,一把抓著他的胳膊,扶住他。 “殿下醒了!”他激動的嚷嚷,“殿下醒了!” 闞玉鳳并未比他好多少,走進(jìn)了瞧他,眼眶發(fā)紅,抱拳行禮:“殿下終于醒了!” “……現(xiàn)下、現(xiàn)下是什么時候?!彼ぷ由硢。路鹪S久沒有開口。 “快要到清明了?!?/br> 從驚蟄……到清明…… 他這一病昏睡了大半個月。 “我們在哪里?”他又問。 “朝廷發(fā)了通緝您的旨意。謝道長不想牽連步項明和蕭絳等人,我們便帶著人馬出了寧夏鎮(zhèn)北關(guān),如今已經(jīng)到了陰山附近。再往前走十日就是大青山和歸化城?!?/br> 趙淵怔忡。 闞玉鳳見他出神,以為他擔(dān)心故人,便道:“殿下放心,之前戰(zhàn)役中狄英殺敵一人有戰(zhàn)功在身,步將軍收了她做傳令兵。狄家搬入寧夏鎮(zhèn)了,生活無憂?!?/br> 這個消息的確讓趙淵寬慰不少。 他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謝……太初呢?” 闞玉鳳和陶少川互相看了一眼,接著闞玉鳳道:“道長說他以前的故土在這附近,清晨便帶著紙花香火給父母親掃墓去了。” -------------------- 歸化城現(xiàn)在的呼和浩特雛形。 第46章 唯有你 趙淵順著蜿蜒的小路,緩緩走上了山丘的半坡。 謝太初雙手掖在大袖中,安靜看著面前那長滿青苔的石碑。他回頭,仔細(xì)打量趙淵,開口道:“殿下的腿大好了,只是還需保重身體。此次大病全因世事起落驚擾,未來我會為殿下多多調(diào)理?!?/br> 趙淵走到他身邊,對著石碑抱拳行禮,抬頭去看,那被青苔爬滿的石碑上沒有文字。 過了半晌,他忽然開口:“我病了一場,昏迷中影影重重的,見了許多人,猶記得你說過‘逆天改命’四個字,便想起了許多許多往事。當(dāng)時解釋不清,如今倒想通了。” 謝太初有些奇怪:“何事?” “霜降前,你去北鎮(zhèn)撫司救湯浩嵐,遇見沈逐,又在北鎮(zhèn)撫司門外提及沈逐有‘大劫難大功德加身’,錦衣衛(wèi)監(jiān)聽百官,你這番話,沈逐一定聽去了。后來在天壽山,又是沈逐救了奉安,并放我們離開,還利用鈴鐺將奉安生還的訊息傳來寧夏?!?/br> “……殿下想多了。這是巧合。”謝太初道。 “巧合?”趙淵幽幽一笑,“好,那我再問你。謁陵之亂起時,你消失了一個多時辰,去做了什么?” “……我偶遇內(nèi)官監(jiān)嚴(yán)大龍,便護(hù)著他和其他仆役躲開了營地殺戮?!?/br> “多巧合啊,前幾日從金吾那里搜查出來的信函中亦提及京城動向,嚴(yán)大龍身邊多了個義子叫做嚴(yán)雙林的,供職內(nèi)官監(jiān)。你說……為何林奉安與嚴(yán)雙林二人的名字里都有個‘林’字?!?/br> 謝太初緩緩搖頭:“這樣的聯(lián)系未免牽強了些?!?/br> “那我們過延壽寺后,錦衣衛(wèi)和宣州府兵追擊下,已山窮水盡,為何福王能未卜先知安排了人馳援?”趙淵追問。 “傾星閣遠(yuǎn)在蜀地,可是你到寧夏不過十五日,治療我雙腿的藥丸都只做好了,送來了進(jìn)寶齋。” 謝太初看他,緩緩抿緊了雙唇。 “你與寧王私下交好,還可以說是身處京城時的權(quán)宜之計。可你為何可以得福王如此信賴,他死前托孤之舉你竟知曉?” “不止如此。寧夏的事你了如指掌,金吾、婁震、步項明、乃至蕭絳的情況你幾乎是信手拈來。我們千里奔襲,從黃河一路殺到吳忠,對周遭地形你幾乎是爛熟于心。韃靼北岸劫掠、吳忠巷戰(zhàn)滿都魯,你都是一劍定乾坤?!?/br> “你前些日子發(fā)下的誓言,乍一看是當(dāng)時下定的決心??晌易屑?xì)梳理,那些看似巧合的事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真人,你騙不了我……你早有籌謀。是不是?” 謝太初的眼神太炙熱,他不敢看他,低頭問出的問題也顯得如此心虛。 趙淵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樣的答案。 可他又覺得,若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他所耿耿于懷的一切,都可以冰雪消融。 他等了很久,天空的大雁飛過了陰山。 周遭安靜,只有蟲鳥的聲音在遠(yuǎn)處響著。 他還沒有得到那個答案。 趙淵又忍不住開口:“真人……” “真人者,同天而合道,執(zhí)一而養(yǎng)萬類,懷天心,施德養(yǎng)。【注1】”謝太初搖頭,“我配不上這樣的德行,更起了許多不該起的私念。殿下不要再如此稱呼了?!?/br> “凝善道長。”趙淵改口道。 謝太初沉默。 “殿下一定奇怪,為何我膠州人士,父母墳冢卻在陰山,為何這石碑上沒有刻字……”片刻后他開口道。 --